我开始每晚祈祷,握着那名黑袍男子送我的平安符祈祷。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所以就给他取了个大众名字,我叫他李明。
“如果真的有神的话,就请让我从这苦海中消亡吧,连同这世界一起,将这个正在腐烂的世界摧毁吧。”
“神明大人,我不再会扮演受害者的形象,我将遵从内心的声音,成为那个人,我不再会模棱两可,我不再会夹在夹缝,我不会再脱离出去,我不会再封闭自己。”
“神明大人,你能原谅我吗?你能救赎我吗?”
“神明大人,你能被我杀死吗?”
我每晚半夜都会从床上爬起,闭着双眼用极小声的声音祈祷,神明大人似乎也听到了我的祈祷,我果然感到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存在。
我能感受到自己真切地活着,能感受到心脏的跳动。
我开始说话了,跟同桌分享着喜欢读的书,听的歌,也会在同学讲笑话时捧腹大笑。
我知道,这才是真正的我,它们,可真是一群可爱的宠物。
“夜歌,你能帮我吗?”
我找到了夜歌,他这时正蹲坐在一个花坛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一朵花,准确来说是花朵上的蝴蝶。
那只蝴蝶没有翅膀,看起来是被人故意拔掉翅膀放在花朵上让它自生自灭。
夜歌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蝴蝶,手朝蝴蝶抓去,却在碰到蝴蝶的前一刻停住。
“你干的?”
我问道,夜歌转过头来,那双眼中是空洞的瞳孔,仿佛没有感情的机器。
他现在的样子,和疯子二字完全无异。
“你,看到后有什么感受?”
夜歌看着我问道,我沉思一会儿,
“会感觉它很可怜?”
我说道,而后笑着摆了摆手,
“开玩笑的,只是觉得这蝴蝶很可怜,可怜它是一只蝴蝶,可怜这个世界。”
“为什么?”
夜歌依旧瞪大了他的眼睛看着我,我却没有丝毫的不安,甚至觉得很舒畅。
“因为它是不自由的,这个世界把它束缚住了,不,正是因为世界的束缚,才有了它。”
“我们都被世界束缚住了,而神明却成了世界的奴隶,不是吗?”
我微笑着看向夜歌,夜歌听到我的回答时却皱了皱眉头,他低头沉思了片刻后摇了摇头。
“不,我搞不懂你说的什么神明什么世界,我只知道自然有着自己的规则,自然不会感性思考,祂的一切都是建立在理论的基础之上。”
“这只蝴蝶本该提高警惕,不断远离一切可能伤害到自己的事物,但它失误了,它遇到了一个有着恶趣味的人类,然后人类开始折磨它,这是规则。”
“弱肉强食,保全自己,欺凌弱小,从来都是第一法则。”
“但人类却过于傲慢,傲慢到认为自己能违反这个规则,但你要知道,违反规则的永远都是底层的人类。”
“所以我在将自己代入到这个蝴蝶的视角,我在想我能不能逃脱这个情况。”
“你看。”
夜歌示意我看向他的手,他伸出了食指,指在那个蝴蝶的面前。
“它,不会逃跑了,它,是失败者。”
夜歌的手指轻捻,那只蝴蝶死在了花上,它的尸体变成了一堆灰,成为了花朵的养料。
夜歌看向了我,
“你,还有逃下去的勇气吗?”
我轻笑一声,嘴角的弧度夸张到不能再夸张,我原本就缝缝补补的脸在这时更显得恐怖了。
“不,我没有了,我早就没有了那些情感,现在的我,只做我想做的!”
夜歌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行,我会帮你,但只有这一次。”
“嘿!多谢!”
接下来的日子,我让夜歌不断地帮我收集塑料瓶和各种纸张。
时间飞逝而过,我的准备工作也差不多已经完成。
今天是2004年的六月十五日,在第一节课下了过后,我戴着耳机,听着mp3中播放的歌曲,让林欣推我到了学校的天台。
——嘿,你睡了可时间它依然走着
耳机里播放的是我第一次遇见真叔时听的歌曲,我不禁感叹起时间的流动。
——嘿,你怕了恍然抬头梦却醒了
夜歌现在应该差不多已经布置完毕了,我这样想着。
夜歌这时正在教室内,他将一大堆一大堆的塑料瓶和纸张堆在了教室的角落,把所有人的课桌给搬到了一起,但每张课桌间还留着一丝的缝隙。
——你会静默
周围的学生只是看着,要问为什么不上前阻止夜歌,因为他的脚边躺着一具尸体,是张涛,他的脖子上有一支圆珠笔,径直插进了他的大动脉。
夜歌的脸上没有丝毫杀人的罪恶感,他依旧是不偏不倚地摆放着桌子。
——手握着星火在至暗时刻
“喂!夜歌!你干什么呢!”
一大群老师和学生趴在靠走廊的床边大喊着,他们的脸上有害怕、有亢奋,却很少看到同情和难过。
夜歌不语,他已经把门和窗户全部锁上,用在仓库中偷来的钉枪和木板加固了门,外面进不来,里面出不去。
——你被击破
夜歌在做这一切时都是明目张胆地在做,大家似乎也习惯了,谁叫夜歌是个疯子呢?只是他们没想到,这次的夜歌似乎疯过头了。
——当熟悉呢喃又穿透耳朵
“林欣,谢谢你。”
我朝林欣说道,那张恶心的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
林欣却不在意,她也朝我灿烂地一笑,
“没事!天台的风景确实和平常看到的不一样,我也很高兴!”
——一个一个走过
——一个一个错过
我没把计划告诉林欣,而是骗林欣我想要到天台喘口气,因为第一节课学的是数学,林欣倒也没多想。
我看向天边那悠闲的云朵,它永远都是在悠闲地飘着,有风来了加加速,没风时就躺在天上。
——一遍一遍来过
——一次一次放过
“云真自私啊!自己晒着太阳,却遮住了别人的阳光。”
林欣顺着我的目光看去,很有诗意地说了一句。
我还是看着那洁白的云,不知道搭些什么话。
——一声一声笑着
——一声一声吼着
夜歌摆好了桌子,他拖起张涛的尸体,在他的身上各处用笔扎着,像是要放干他身上的血。
夜歌将张涛的血涂满了墙壁和地板,而后把他放在了最中间的桌上。
“夜歌!我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有些女生看到这恐怖的一幕,精神已经几近崩溃,有个女生跪在了夜歌面前,不停地哀求着他。
夜歌却看都没看那女生一眼,反而一脚把她踢到了一边。
——一幕一幕闪着
——刺痛我
“滚开!我什么时候绑架你们了?逃不出去就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别挡我的路!”
——因为享受着它的灿烂
“让开让开!”
那个班主任终于来了,他拼命地挤开了人群,趴在窗口惊悚地看着张涛的尸体,嘴里一直念念有词,
“完了完了!我该怎么跟那几位祖宗交代啊!”
“夜歌!你千万别冲动!有什么事是不能谈的呢?”
他大喊着,一拳拳砸着窗户,可惜窗户位置太高,如今的他都是踩着一人才能看到教室内的景象,拳头根本使不上力。
——因为忍受着它的腐烂
“别白费力气了,这窗户我早就加固了。”
夜歌抬起头看了班主任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晃了晃。
——你说别爱啊又依依不舍
“林欣,你说,我们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我朝林欣问道,不同于夜歌,我想知道林欣,想知道对于他们的答案。
——所以生命啊它苦涩如歌
林欣想了一会儿,开口说道,
“可能就是能亲眼看看这个世界吧。”
见我没有反应,她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想不想看花海盛开
“我们降临到这个世界,就已经是何等的运气了。”
——想不想看燕子归来
“我喜欢盛开的花朵,闻花的香气,一个人悠闲地喝着咖啡,读着自己喜欢的书。”
“我觉得幸福,所以生命的意义就应该是探寻幸福吧!”
——如果都回不来
原来林欣是幸福的啊!
我这样想着,想起了第一次看到真叔的时候,想起了和真叔打电话的时候。
——那么我该为了谁而存在
我想不起来了,以前的我。
——想不想看花海盛开
“我也感到过幸福吗?”
我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想不想看燕子归来
“你当然幸福过!你现在感不到幸福吗?”
林欣听见我的喃喃,一把抓住了我的右手,眼神炽热地看着我。
——如果都回不来
我现在幸福吗?
我看像林欣那秀丽的脸庞,天台上的风并不是很猛烈,轻轻地吹拂在脸上很舒服。
林欣的刘海也跟着风一起摇晃着,几根发丝还飘进了她的嘴里。
——那么我该为了谁而存在
“呸呸呸!怎么又到嘴里去了?”
林欣有些懊恼地拨开了发丝。
好可爱……
我一时竟看得有些愣了神。
——因为享受着它的灿烂
“什么?!夜歌杀人了!还把人困在了教室里?”
真叔一脸诧异地朝着电话的那一头喊道。
他赶紧挂断了座机,朝着教学楼飞奔而去。
“李雯!”
真叔一路上不断地喊着我的名字。
——因为忍受着它的腐烂
“各位同学,不要紧张,因为败者,没资格生存。”
夜歌一脸灿烂地看向周围害怕到发抖的同学,转头从教室角落搬出一个箱子。
“你……你想干什么?”
有人牙齿打着颤喊道,夜歌不语,从箱子里拿出了一瓶瓶的84消毒液和洁厕灵。
——你说别追啊又依依不舍
“李雯!!!”
教室外真叔的声音大喊着,在天台的我都听到了真叔的喊叫声。
“真叔在喊你,你要下去吗?”
林欣朝我问道,我摇了摇头。
——所以生命啊它苦涩如歌
“李雯,怎么没在里面?”
真叔踩着一人的肩膀,扫视了一圈教室的人影,却并未看到李雯和林欣的身影。
而当他看到夜歌摆在地上的84和洁厕灵时瞳孔却是狠狠一震。
“等等!夜歌!快住手!”
真叔大喊道。
夜歌邪魅地一笑,将84和洁厕灵全部混合了起来,就在一旁同学都在一脸懵逼时,空气中突然弥漫着一股黄绿色的刺鼻气体。
——在这浩瀚星河你是什么
“这是氯气!大家快站到桌子上去!”
“夜歌!你**不想活了!”
真叔大喊着,夜歌不语,从兜里掏出了一个打火机!
与此同时,走廊上也有着浓郁的氯气从头顶缓缓流淌下,真叔抬头一看,发现那氯气竟是从头顶的通风管道流下来的。
“什么时候……”
真叔吃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夜歌耸了耸肩,
“用草酸和线做一个定时装置很难吗?”
我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夜歌从保洁室偷来的,而我的目的,并不只是制出氯气而已。
——在她温柔眼眸的你是什么
“进地狱吧!杂碎们!”
夜歌怒吼一声,将打火机打着后丢在地上那一滩液体之中。
我听到了一阵爆响,我控制着轮椅到了天台的边缘,看到了一条手臂被炸出了楼层,楼下的火势很大,火苗都冲出了走廊,在天台的我都能感受到脸部的炽热。
“李雯,发……生了什么?”
林欣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一幕,她俯身看下,瞳孔在不断地颤抖着。
“我,只不过是在报复而已。”
我冷冷说道。
“我在报复一切,报复欺负我的人,报复冷眼旁观的人,报复为钱低头的人,报复着令我不爽的神,报复着对我不公的世界,报复着一切。”
林欣一双眼瞪得老大,她看向我的眼中充满了恐惧,我知道,林欣跟我们不是一路人。
“我梦到过一个地方,那里只有我一人,我可以无忧无虑地生活,没有人之间的勾心斗角,没有人会欺负我。”
我一边说着,一边扶着天台的栏杆站了起来。
“我们还会再见,林欣。”
我翻过了天台,坠落下来。
——你闪着光坠落又依依不舍
风在我的耳边呼啸而过,我一下冲进了火苗中,甚至可以感受到火苗扑在我脸上的灼烧感。
火焰在我脸上灼烧着,我的头发和衣服全部燃了起来,我想如果有人在远处看我肯定很壮观。
恍然间,我似乎看见真叔朝我伸出了手,他像是哭着,又像是愣着。
——所以生命啊它璀璨如歌
我死了,我的头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地面,红的白的散落了一地。
“解脱了……”
这是我内心最后的想法。
——你一定要看到花开
我可以看到林欣趴在栏杆上朝我伸出了手,在她的眼角似乎有着晶莹的泪珠。
——你一定等燕子归来
我可以听到人群的叫喊声,救命声,我可以看到火海中痛苦的人。
——想着他们都会回来
——你誓死为了这些而存在
——一定要看到花开
——你一定要等燕子归来
——想着他们都会回来
——你誓死为了这些而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