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门打开了。
戚茉已经收拾好，又换了一套衣服，杏色衬衫和一条黑色牛仔裤，绑着低马尾，少了穿白大褂时的冷漠，多了丝温柔知性。
岑礼记得，这件衬衫是一年前她逛街时买的。她很少买衣服，几乎都是能穿就穿，没有才买，根本不像一个女孩子。
化的妆也总是很淡。
规规矩矩地生活上班，唯一的例外大概就是二十二岁被他拉着结了婚，却没有任何人知道。
她总是像个木头，好像对什么也不上心，只有在他亲近时才会有一些不一样的表情。
戚茉打开袋子，慢慢吃了起来。
吃完后，她收拾好，拿着自己的手机准备出门。
她没有说话，门轻轻关上，岑礼拿着电脑聊着合同的一些细节。
今年的夏天很热，刚出门，戚茉就出了些薄汗，不过很快网约车就到了。
大叔性子很热情，车上有一堆小零食，告诉她可以随便吃，还不停和她说着家里长短。戚茉也开口和大叔闲聊了几句。
“小孩子嘛，现在有些叛逆是正常的，不干什么出格的事就好了。”
“我老婆也是这样说的，随便她折腾，她开心就好了。”司机一脸笑意地摇头，对女儿的叛逆期有些无奈。
“不过啊，她还真的搞出来首歌，叫什么家后面是个英文，反正我是没什么文化听不懂，我老婆倒是每天都听。刚出门还拉着我一起呢。”
大叔呵呵笑了几句，言语间显而易见的自豪。
戚茉也淡淡笑着，“你女儿很厉害。”
听到戚茉的话，大叔笑着摇头，“厉害什么呀，她就是瞎折腾。都二十多岁了还像七八岁一样，动不动就离家出走，还得哄着回来，走哪都爸爸妈妈，长不大。”
“哎，小姑娘你是干什么的？”
大叔说完了自己的闺女又问起来戚茉。
“医生。”
“呦，医生好啊！工资高，也体面。就是太忙，没什么时间。”
戚茉笑了笑不说话，高个屁。现在她都没钱。
目的地到了，戚茉付了钱，大叔又问了点问题才离开。
戚茉到对面马路边的药店买了盒药，用纸重新包裹，拿出几颗直接吃了下去。
把东西扔进垃圾桶，才又继续走了一百多米后右拐，进了一个很普通的小区。
她轻车熟路的上了电梯，走到其中一户，拿出口袋里的钥匙开了门。
安莱倒在地上半死不活，眼睛直勾勾看着天花板，电脑还开着，线稿已经画了大半。
戚茉看着安莱的可爱样不禁露出笑，打开冰箱拿出一个冰淇淋，盘腿坐到地上。
“怎么，又卡壳了？”
“我要哭了，后续情节怎么想啊！”
安莱爬起来枕在戚茉的腿上，咬掉一大口。
“我画不出来了呜呜。”
戚茉拿纸擦了擦手指，“要不你出去走走，没准就有灵感了呢。”
“不想出去。”
安莱撇了撇嘴，摇头。
“懒死你算了。”
戚茉笑骂。
她们俩是高中同学，戚茉是个急性子，闹腾，安莱则是一个高冷的人，后来和戚茉混熟了也变成了半个神经病，一直很要好，慢慢的就成了无话不谈的闺蜜。
可就是这样的两个人选择的都不是和自己性格相适的职业。
安莱摸了摸戚茉的衣服，“不热啊？”
戚茉摇头，吃完最后一口。
“我又不是傻子。”
“……行吧”
安莱没再管她。戚茉嘴巴跟什么似的，每说什么都能给她堵回来。
“你干嘛辞职啊？”
“不想干了呗。”
昨天是她最后一次手术，东西都收好了 。
说到这个，戚茉想起来，她原来打算早上去拿的，但出了意外就让安莱帮忙了。
“东西我就不带回去了，放你这，有什么看得上的你就用。”
安莱白了她一眼，医生的东西她可不想用。而且拢共就那么一小箱东西，放着也不占地，她才不要。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戚茉的审美是越来越倒回去了。
“你说你都干了那么多年，好好的干嘛不干了？”
“不是说了不想干了，累。我要摆烂去玩。”
安莱知道戚茉不想说实话，就没有再问。戏谑地说了一句：
“你有钱吗？”
“不是有你嘛。”
戚茉讨好地晃了晃了安莱的身子，“你支持支持我呀~”
对于戚茉的撒娇卖萌安莱一向受用，大手一摆，揉了揉眉心。
她这天天熬夜，头疼啊。
戚茉心领神会，讨好地给她揉着头。
“舒不舒服？”
“下来一点。”
“这？”
“嗯。”
安莱享受地眯起了眼睛，发出一声喟叹。
戚茉也露出笑，把头低下，靠在安莱的肩上。
“我们出去吃吧。”
“你不是不喜欢在外面吃吗？怎么，洁癖没了？”
“那是以前好不好。”戚茉有些尴尬地笑着。
以前她不喜欢在外面吃饭，说不干净，安莱总是说她娇气，但后来每次见面，安莱都会在家里亲手做给她吃。硬是把一个只能把饭做熟的迷糊虫逼成了一个大厨。
“那我要吃最贵的。”
“行！谁让我高兴呢。”
戚茉抬起头往后靠在沙发上，没有工作压力她确实很开心。
（二）
吃完饭两人又一起去看了最近很火的一部电影，是一部谍战剧，剧情还不错，演技也到位。里面的主角是安莱一直喜欢的一个演员，看的时候她一直抓着戚茉的手兴奋得要命，要不是在影院她估计得兴奋地跳起来。
戚茉随她抓着，余光不时注意着身侧的安莱。
她的眼里有细碎的光亮，嘴角的小梨涡若隐若现，利落的短发，漂亮的红色小吊带。
美丽又俏皮。
从以前到现在，她们都快认识十一年了，但她还是像个小女孩，青春有活力，唯一的难题大概就是没有灵感，哭唧唧撒娇，之后自己继续向前走。
饿了就吃，玩乐和工作结合，没有烦恼，一直单纯可爱。
在幸福的人身边会知道什么是幸福，同样的，也会越加意识到自己的不幸。哪怕不停假装自己也可以开心快乐，但那股刺骨的孤寂恐慌还是紧紧萦绕在心头。时刻提醒着，她只是个卑劣的小人。
她们明明差不多大，一样的幸福，可自从那个分叉点后却是截然不同的命运，她真的好羡慕幸福的安莱，快快乐乐，父母宠爱。
好像所有人都被爱。
“怎么了？”
安莱伸手在戚茉的眼前晃了晃。
戚茉笑着摇头，把她的手拿下来，牵住，“在想一些事，继续看。”
闻言，安莱捏了一把戚茉的手心，“别想了，快看。”
戚茉点头，认真看了起来。
好看。
看完走出影院已经八点多了，她们俩没什么急事，又逛起了商场。
她们上次一起出来还是两个月前。
安莱看中了件荷花边的杏粉色齐肩及膝短裙，胸前有一个拇指大小的蝴蝶结，外面套着一层薄纱，去试衣间出来后在戚茉面前转了两圈，眼睛兴奋地看着她，问好不好看。
“好看，你皮肤白，身材也好，穿着这个很好看。”
安莱比较宅，常年待在室内，皮肤白皙，但她经常运动的缘故，皮肤紧致有光泽，白里透红，是很健康漂亮的女孩。
闻言安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显然也是很喜欢。
两人又逛了逛，去了首饰店，戚茉买了一条漂亮的手链送给安莱。
“你今天有点怪啊！”
安莱一把勾着戚茉的脖子，眯着眼审视戚茉，“说！”
戚茉单手搂着安莱的腰，翻了个白眼。
什么人啊？就不该对她好！一好就有事啊？
“说什么说？有车。”
戚茉将人往里拉。
“你真没事？”
“再叨叨就是你有事了。”
“哎不是，我发现你今天怎么话特别多啊，闭关憋着了？”
戚茉一脸无语地看着安莱，趁着她腾不开手捏了她一把。
“……我就不该说话。”
“嗯。”
“戚茉！”
看她傻乎乎的样，戚茉凑过去亲了她一口，美女就是香呀！
安莱傲娇地笑着哼哼几声，色胚，就知道觊觎她美色。
“好了好了，到了。”
戚茉从小就有些好色，看到好看的就容易上手。要不是早就结婚了，怕是能浪好久呢。
说起来，她到现在还没见过戚茉那个丈夫呢。她只知道，戚茉忽然结了婚，其他的怎么问也不说，说多了还会生气。那脸一冷哟，活像一座雪山。
她们是在附近逛，离家不远就没有打车。暖黄的路灯，散步的人群，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回到家后，把东西放到地上，两人都倒在沙发上，走了半天，现在一停下就感觉不是自己的脚了，又酸又累。
“想想我从小到大都还没出去好好玩过，到现在都快三十了好亏啊！”
安莱踢了踢戚茉的腿，“那去哪？”
戚茉调整了下姿势，叹了口气，她也不知道。反正走哪算哪吧，不是这就好。
“可能水湾吧，我一直想去水乡看看，不过不一定，你知道的，我定不住。”
“不过我已经定好票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呀？”
“这次……我自己去。”戚茉低着头捶腿。
“你不带我啊？”
原本懒洋洋的安莱爬了起来，撑在戚茉边上，圆鼓鼓的眼睛有些受伤，一脸不可置信。
那么多年的闺蜜居然不带她！之前说好的大学要出去玩也没去 ，现在出去也不和她说，怎么可以这样？
终归是错付了，嘤嘤嘤。
戚茉一看就知道安莱在想什么，看着她笑，伸手点了点她的脑门，伸手抱住安莱的腰。
“带什么呀带，你哪都不愿意，去了也是守在房间。”
“哪有？”
安莱笑着倒在戚茉的肩膀上，软乎乎地反驳，那得看和谁好不好。
“那你玩多久？做好规划没？你钱够吗……”
“安妈妈，不要担心一个将近三十岁的老宝宝，好吗？”
“好吧。那你……饿不饿？”
“我又饿了嘿嘿。”安莱像个孩子般露出不好意思的笑，摸了摸肚子。
之前吃了挺多了，加上爆米花可乐，可她的肚子还是扁扁的。
听她这么一说，戚茉也感觉饿了，便点了头。
见戚茉表态，安莱立即乐呵呵地起身去做夜宵。
每次她都饿的特别快，所以她总是会在家里备好多好多的食材。
戚茉合上眼睛，惬意地躺在沙发上慢慢睡着了。
她没什么健康饮食的观念，一向信奉想吃啥就能弄啥，吃饱再说。而且，她炒的面也不油腻，她没有放辣椒，谁能想到呢，戚茉那个小辣椒，吃不了辣。
她们俩刚认识那会就是前后桌桌，她英语好，戚茉理科好，后来班主任把她们俩调成了同桌，让她们俩互相帮助。但戚茉怎么教她都不懂数学，戚茉性子跳脱不爱背单词句子，好多都看不懂，给她说语法也不愿意听。
戚茉说她蠢，她嫌戚茉太跳脱，叽叽歪歪好烦，蝉鸣都比她好得多，好多次都差点干起来。
互相看不顺眼大半年，两人都默契不再像对方学，有问题就圈出来递过去等人给答案，之后自己慢慢摸索。倒是相安无事几个月。
她们关系的转折还是有一次愚人节戚茉被整，一向贱兮兮的戚茉眼泪都流了下来，看着好不可怜，最后还是拿了安莱的杯子喝水。
之后别别扭扭地送她礼物道谢，慢慢的关系才好起来。
洒下一把葱花，香喷喷的炒面就出锅了。
她叫了几声，戚茉没有应，她走了过去，合着眼睡的正香呢。
戚茉学医之后总是睡不够，一有时间就是睡。
安莱没有把她叫醒，见戚茉扯着脖子，大概是喘不过来气。
戚茉以前就不喜欢有领子的衣服，现在倒是喜欢上了，好几次见面都穿着。安莱刚解开了戚茉的一颗扣子，手顿在了半空。
青青紫紫，整个脖子上都是这些，半露的皮肤还隐约延伸着。
虽然这些年并没有让她心动的人出现，也没谈过什么恋爱，但她也是在某些地方看过这样的画面的。
这现场冲击还是第一次。
她红了脸，把戚茉的衣服合上没有再看。
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不停震动，没有声音。安莱去拿，果然，声音被关掉了，是戚茉的手机。
陈老师，戚茉的大学班主任，一个随和的老太太。
不知道有什么事，安莱开了声音，拍了拍戚茉，接了后把她叫醒。
“陈老师。”
“你好。”戚茉又闭上了眼睛，爬到一个抱枕上。
“嗯，好的。嗯。”
“好的，好。”
“嗯，好的。”
“老师再见，嗯，好。”
“好。嗯。”
“拜拜。”
看着戚茉的样子安莱严重怀疑她压根没听清人家在说什么。
“你醒没醒？”
“醒啦。”
“听清没就好好好。”
“我又不是笨蛋。”
戚茉打了个哈欠，终于舍得睁开了眼睛。
“老师说，”戚茉抿嘴笑，“不告诉你哼哼。”
“好饿啊。”
“早好了，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