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客厅的声响越来越大，戴着耳机没什么用。
许许从床上爬起来，靠着墙坐着。
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着头发，很快就将及肩的头发编成了漂亮的小辫子。她起身下床，穿上鞋子后，又穿上了那件清货赠送的杏色风衣。
她用围巾围住脸和耳朵，推开门，慢吞吞走了出去。
“美女喝点啊？”
路过时有人瞧见她的身影喊了一声。
许许摇头。
见状他们也没有再说什么，依旧继续玩乐。
她拧开门走了出去。
街上有些孩子在堆雪人，用树枝、胡萝卜、石子作躯干、三观。
许许找了一处人少些的甜品店，点了一份焦糖布丁。店员还放了一份草莓蛋糕，是包装好的。
“我没点这个。”
许许微笑着。
“新口味，做多了送的。 ”店员小姐笑眯眯吃着一份草莓蛋糕。
“这个很好吃的。”
“谢谢。”许许拿起小勺吃了起来。
“好吃吧？”
“嗯，很好吃。”
很奇怪，她不喜欢糖，但喜欢一切有甜味的东西。
感觉渐渐有些热了，她才后知后觉想起脖子上的围巾。她将围巾取下放在椅背，靠上去眯着眼睛，整个身子放松下来。
“雪下大了。”店员小姐望向窗外，纷纷洒洒的雪落下，原先堆雪人的孩子大人，已经慢慢离开了。有些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点餐后，店员小姐姐又忙了起来。
许许撑着脸。
南溪不会下雪，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雪。细绵绵，就像曾经学过的那句诗句，“未若柳絮因风起”。
也因为这句，她第一次那么期望看一场真正的雪。
确实很好看。
“姐姐我们可以拼一个桌吗？”一个女孩的脸忽然出现在她的视线，穿着一身红色的古装，扎着可爱的发髻。
“可以啊。”许许笑着点头，将那份蛋糕拿过来了些，给他们腾出了些位置。
“谢谢姐姐！”女孩笑容灿烂，大雪天，额角还出了细密的汗。
女孩将手里的梅花枝放在桌子上后跑去了收银台。奶声奶气点了一份虎头糕。
跑回来坐下后，她双手托着脸，眨巴着眼睛看许许。
“你一个人出来的吗？”
许许见她自己点餐付钱，身后也没个人， 不由问道。
“不是哦。”女孩摇头，“我和妈妈一起来的，但是刚才有一个叔叔找妈妈，妈妈给我好多钱，让我在这里等。”
女孩双手托着脸，看着许许，眉目间带着些疑惑。
“怎么了吗？”
“姐姐的味道像一个好漂亮好漂亮的哥哥。”
“是吗？”许许轻笑一声，感觉有些新奇，倒是第一次有人说味道，还是像一个男的。
她抬手闻了闻，却一点也闻不出来。有些好奇：“那是什么味道？”
“超级好闻，像是栀子花的清甜，又有些苦涩。”女孩眼里带着星光。
许许被她的形容逗笑。清甜倒是好理解，苦涩，两者结合起来听着就好奇怪，她有些想象不出来。
“可我好几天没有见到他了。”女孩有些失落，小脸嘟了起来，肉乎乎的。
“虎头糕好了。”
店员小姐姐端着一个小盘子向走来，白瓷盘上是一只超级可爱的老虎头，盘子边装饰着果酱。
“谢谢姐姐。”
“不客气~慢点吃哦。”
店员小姐姐笑眯眯揉了揉小女孩的头，起身继续忙活。
天气越加冷了，店里的人也多了起来。
“西城电影院发生的那起枪杀案，所以说恶人有恶报还是正确的，发生了一场车祸连人带车都烧没了。”
“烧没了，他们怎么知道是那个人？不会错啊？”
两个女孩挽着手走了进来。
“笨，当然是指纹和监控了。”高个女孩吐槽：“不说了，快买好回去了，好冷。”
“早让你穿多点不听，活该。”女孩歪着头做了一个鬼脸。
“这么多？”
“明天不吃啊？”
许许吃完了布丁，拿着围巾，对一直看着她的小孩道：“姐姐吃好了就先回家了，你乖乖待在这等妈妈，有事情就找那个店员姐姐帮忙，不要一个人跑出去，知道吗？”
“大晚上的，一个人不安全。”
“嗯！”女孩点头，挥手说：“姐姐再见。”
“再见。”
许许挥了挥手，提着草莓蛋糕起身走到店员小姐边上，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之前的雪人越加笨重，已经看不出原先的模样。
许许将围巾提了提，拎着东西朝着房子走了回去。
屋子亮堂，原先的人已经不在了。
地上到处是东倒西歪的酒瓶和食物残渣。
雪白的桌布被酒水打湿，留下了大片的暗黄色痕迹。
许许小心避开，防止弄到鞋子上，把蛋糕放进冰箱。刚想回去，身后传来了一声响。
一个醉醺醺的男人踉跄着从裴厌的房间走出。裸露着上身，居然只穿着一条裤衩。瞧见人影，他嘟囔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许许没有搭理，抬脚朝着门口走出去。在他伸手抓过来的时候，她侧身抬脚踢了过去。男人砰的一声倒地，许许疲惫地叹了口气，继续向着房门走去。
走来走去，也找不到一个可以干净躲避风雪的地方。许许把手放进大衣口袋，手指无聊地活动着。
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停下了步子 。
夏眠与一个男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忽然，她抬手一巴掌挥了过去，男人没有躲开承受着，嘴里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得夏眠的情绪越发激动。
两人明显闹得不愉快，却还是努力装作正常，去了一个甜品店，接出了一个可爱的小女孩。
男人蹲下身子摸了摸女孩的头，不知道说了什么，抬脚走了。
夏眠牵起女孩的手，朝着一个狭窄的方向走。
许许安静跟在母女俩人身后，直到她们走进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她站在转角处，静静望着一扇窗口。
想了想，她还是没有上楼打扰。
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她不知道去哪，便又顺着路走。
“许舟安。”
“夏老师。”
许许回过头，有些意外。夏老师就在她身后，不足三步。
那么快，果然不是正常人。
“你怎么在这？”
“跟我上楼。”夏眠明显不想跟她做表面功夫，拉着她，下一秒就出现在了一个温暖的客厅。
沙发上还坐着她不久之前才认识的小漂亮。
“姐姐！”
女孩跳下沙发，蹦蹦跳跳跑到许许腿边 。
“我就说姐姐也在，妈妈还不信呢！”女孩兴奋地对许许邀功，好似能凭借气味发现她的存在，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许许笑眯眯道：“鼻子那么灵呢。”
“织织去洗澡。”
“好的。”织织又蹦蹦跳跳跑走了。
“走吧。”
夏眠打了一杯热水递给许许，自己也坐下。
“你怎么会在这？”
“老师觉得呢？”
许许笑眯眯反问。
“你想干什么？”
看见许许的那一刻，夏眠就知道，她的计划失败了。
几只木偶而已，怎么可能杀得掉她？怪她，低估了许舟安两人的运气。
直到现在，夏眠依旧认为许舟安能够平安无事离开古屋，并不是靠自己的能力。
不过也不怪她那么想。
“夏姐知道的，”许许双手一摊，有些无赖的架势，却一如往常活泼：“我这个人没心没肺，但是有时候心眼是真的很小。”
“不过夏姐，我们还从来不知道你有小孩呢，居然连我们也瞒。她叫织织呀？”许舟安拿去水吹了吹气，慢吞吞喝了几口。
感觉身体都暖了起来。
她有些舒服地眯着眼睛，手指微屈，慢慢地敲着杯壁。
“我们那么信任你，你就这么对我们呀？夏姐。”
她的语调舒缓轻快，脸上带着惬意，全然看不出真实的情绪。
“你知道吗？”许许抬眸笑：“谢华生差点被吓破胆，想跑又不敢跑，特别好玩。”
“那只木偶还调戏他来着。”
“夏姐，有空房间吗？收留我一晚呗。”许舟安忽然转了话题，表情有些可怜兮兮。
“姐姐和我睡呀！”织织跑了出来，换了一身卡通棉裙睡衣，身上还带着水汽。
“你怎么洗那么快？”许舟安伸手想抱她，却被夏眠一把扯了过去。
“夏姐，你别那么暴力嘛。对我们也就算了，这是你女儿欸。”
“妈妈，让我和姐姐睡嘛，姐姐香香。”
“噗哈哈哈。”许舟安没控制住笑出声，“你的意思是说妈妈不香喽？”
“不是，妈妈也香香。”反应过来的织织连忙搂着夏眠的脖子撒娇。
“我们三个一起睡好不好呀？妈妈。”
许舟安安静喝水，淡淡看着夏眠的反应。
见她纠结的模样不由好笑。
“嗯，住这吧。”
“不用了，我只是来看看，还有事情要做，改天再来。”
许舟安笑眯眯摇头。
“拜拜喽。”
许舟安的反应出乎了夏眠的预料，她有些不相信许舟安会这样善罢甘休。
“走了，夏姐。”
许许抬脚离开。准备开门的时候，她回过身提醒：“我还会再来找你的，别忘了我们还要一起去找陈——叔——叔啊。”
许舟安咬重了后面几个字。
夏眠眼中闪过不可置信，却依旧强装镇定。
她怎么会知道？
许舟安把门关上，走下楼梯，响起的鞋子声有些大，她不喜欢。干脆脱了鞋子用手拎着。
足底传来刺骨的寒意，但意外的，心里很舒服。
走着好累，如果可以直接滑着楼梯下去就好了。
可惜了，该叫夏眠送她下来的。
一簇萤火忽然在楼道出现，在黑夜里美丽又诡异。
裴厌从楼下走上来。瞧见许舟安的模样，皱了皱眉头。
“有鞋不穿，你有病？”
许舟安停下步子没有再动，安静将鞋子穿上，伸出了双手。
“走不动了。”
“想得挺美。”
裴厌撇着嘴吐槽。
“季念。”许舟安的嘴唇有些发白，“抱抱。”
裴厌听到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不由嘲讽地笑了。合着把他当成前男友了。烧多少度啊，那么——
温暖的怀抱忽如其来，她径直往下倒入他的怀里，抱着他的脖子，自来熟地蹭了蹭，找了一个舒服地角度靠着。
“你有病？”
裴厌的语气逐渐恶劣，耳朵也越来越红。
“占我便宜也不看看——”
“裴厌，抱。”
“矫情。”
裴厌低声骂了一句，生硬地把人抱起来朝着楼梯走了下去。
那么娇气，还那么不知羞，他就应该把她丢下。干什么费尽心机把她从那些人身边带出来。
让她一直当个傻子好了。
还敢踢他呢！现在知道要他抱了。
该不会是喜欢他了吧？
这可不行，他没打算谈恋爱结婚，这只是一个没人养的可怜蛋。顶多是好看些，娇气些，她可是很凶的！
“你可别喜欢我，我对你没兴趣。”
裴厌冷漠着说完这句话，悄悄注意着许舟安的反应。
却见她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眯着眼睛，完全不在意他的模样。
“还有呢？你可别偷偷痴心妄想。”
“裴厌，”许舟安认真地看着他的脸，一字一句道：“你真的挺讨人厌。”
“干什么？”裴厌脖子被勒的岔气。
许舟安在被丢出去的前一秒，牢牢扣住了裴厌的脖子，带着他也往前晃悠了一下。
“你亲到我了。”许舟安揪住裴厌的脸，语气平淡，“嘴巴好硬，磕的我脸疼。”
“你是不是有病？”裴厌本来就不好意思，听到这话直接炸了毛，连一贯的好脾气都装不住了。
瞧着那张一模一样的脸，许舟安忽然一巴掌甩了过去。
她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
“不要成为自己都讨厌的人。”季念的面容冷峻，眼里翻滚着浓墨，细心些，或许会发现他指尖的掐痕。
“你说过的，你会离开这里。”
许舟安轻笑着松开了季念，美丽又残缺。
明明在笑，却流露着哀伤。
她的指尖隔空描绘着他的眉眼，眼眶酸涩溢出泪，毫不犹豫一巴掌挥了过去。
“你说的对。”
“一切都是假的。”
他们也是。
“那你刚才又是在做什么？”
她将泪意逼回去，嗤笑着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