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白斯里三天前来的时候大为不同,那座本来巍峨的麒麟领主石像,已经残缺不堪,老风雾城主的雕像已经被削去了一半,另外一半变成了碎石,散落在地上,任凭瓢泼大雨的肆虐。
“我给你的长矛之箭,对付死灵机械有用吗?”
白斯里看到了在雕像两边残留的炮台的残骸,那是三天前他到这里送给麒麟家族的长矛之箭高射炮。
“首席,你的两座炮确实有用,那些死灵机械骑着邪翼蝠的,都被震了下来。”麒麟如风也看了一眼那两座炮台,那头死灵机械来袭的晚上,正是他启动了长矛之箭。“这炮发出的能量波纹,可以击落邪翼蝠。”
“邪翼蝠?”白斯里好奇,这只有疾风军团和地精王国的人才见识过的怪物,麒麟如风怎么会知道。“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是地精长老暮土,和到这里的巨魔酋长克雷告诉我的。”麒麟如风毫无保留的说道。
暮土?克雷?这两个名字在那本《风迷雾影古卷》中见过。
“你是说,送乌信鸦前往朱雀大陆之前,前来送行的那个巨魔酋长,和那个半身机甲的地精老头。”
“就是他们。”
好遥远又熟悉的名字。正在白斯里搜索自己思绪,试图想起他们的名字的时候,麒麟如风又继续说道:“不过这长矛之间发出的能量,似乎也有些奇怪的地方。”
白斯里一怔,思绪又被拉了回来。
“什么奇怪的地方?”白斯里问道。他看了一眼眼前这个年轻的新任风雾城主,他在白斯里面前,似乎毫无提防。
“那能量波纹,虽然能够对付邪翼蝠,但似乎对我们控制的幻兽,也有干扰。”麒麟如风脸上带着一丝不解,继续说道,“这长矛之箭的能量,似乎就像水波一样,不是超一个方向,而是朝所有方向蔓延。当时场上所有的麒麟、白鹿似乎听到这些炮声都开始焦躁不安,那些无形的能量波也影响了他们,甚至当时我父亲和母亲形成的风盾护罩,在炮声之下也越缩越小。”
麒麟如风说话间,眼睛看着白斯里,似乎想在白斯里的脸上寻找到答案。
原来是这个问题,白斯里脸上露出了一丝愧疚的表情,他略带同情的叹了一口气:“我给老城主这两台长矛之箭的时候,曾经说过,这个只是实验阶段的设备。没想到它还会影响幻兽的能力,实在是我疏忽了。”
“首席多虑了,我只是怀疑。没有责怪的意思。”麒麟如风眼神诚恳,试图澄清自己话中的动机,“如果没有这长矛之箭,我们也不能将死灵机械逼到地面上进行反击——它对那些邪翼蝠,确实有效果。”
白斯里看着麒麟如风诚恳的表情,知道麒麟如风还没有确切的证据,掌握这长矛真正的秘密。
“不过首席,我有一个问题。”麒麟如风看着白斯里,带着一丝的谨慎和期待。
“领主但说无妨。”白斯里微笑着说道,他心里估计,可能是那个问题。
“为什么在这邪翼蝠来到这风雾城之前两天,首席事先将这长矛之箭送到这里呢?难道首席提前得到了消息?”
麒麟如风终于说出了他的怀疑,自己的父亲临终之前,最后提到的就是白斯里,但是很可惜,父亲没有把话说完就去世了。
“是徐泰山送来的情报。”白斯里早就料到了麒麟如风这个问题。
“徐泰山?海王帮十大长老之一?”麒麟如风有些惊讶。
“是,徐泰山是海爷海上商队的首领,他常年在海上做些贸易,有时候甚至会靠近朱雀大路的海岸,和某些小岛上的逃难的地精做些买卖。他说靠近朱雀大路小岛上的地精,曾经发现有骑着邪翼蝠的死灵机械出现,所以他把这情报告诉了海王帮长老之一、也是我的助手之一陆元,陆元告诉了我。因此我才早做准备。”
白斯里说话间,眼睛也一直正视麒麟如风的眼睛,没有一丝的躲闪。
“那为什么送来风雾城?按照道理来说,二王子龙千岭守卫的剑阁城,离朱雀大路更近。”麒麟如风继续问道,带着白斯里走进了飘渺宫。
白斯里听到这个问题,驻足停了下来。
“你错了,剑阁城虽然靠着朱雀大陆,但是暗夜魔君的黑暗领地,却还未到达那里。剑阁城要对付的,不是死灵机械,而是跟着暗夜魔君的巨魔大军。如果你看海上的距离,风雾城坐落在风雾半岛靠海的最上端,从暗夜魔君的黑暗领地最北边的地方出发,风雾城才是最近的城市。”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麒麟如风听了之后点了点头,然后又若有所思的说道,“不过暗夜魔君下一个攻击的目标,似乎是兆吨城或者是雷羽城,这似乎不合逻辑。如果邪翼蝠从海上过来,确实是风雾城最近,如果陆地上攻击,剑阁城会更近,但是他们计划攻击雷羽城和兆吨城,不管哪一个,都是路途遥远。”
“按照乌信鸦带回来的情报,恐怕暗夜魔君的攻击目标,不是以邪翼蝠的飞行距离为导向的,而是以荆棘谷五芒星通道可以到达的地点,作为攻击目标。”白斯里说道,然后继续示意麒麟如风带路。
“但是朱雀大陆上的五芒星,似乎不止荆棘谷那三个。如果其他地方也有五芒星,是不是有可能所有千城之国有五芒星的地方,都有可能成为目标?”麒麟如风说道。
“有这可能。”白斯里附和的点点头。“不过我们还是先考虑,如果他们再来,我们该如何应对。”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是白斯里现在清楚,麒麟如风的猜测是错误的,然而他并没有把实情告诉麒麟如风。
白斯里懒得纠正这些局限在自己认知里的御兽人的认知。
他们知道的太少,太浅,而且纠结于人类微不足道的喜怒哀乐之中。
白斯里在那本聂小倩身上获得的《风迷雾影古卷》书中,知道了这能穿越的五芒星,是两位通判打开的捷径。换句话说,两位通判应该打开了荆棘谷那三个部落所在的五芒星,不过原本通往迷踪之国的口令,为什么会到了这里,这是他心中还存在的疑惑。
然而白斯里懒得告诉麒麟如风这些。和龙天羽一样,七大家族的领袖,也不过是一些无知的棋子。
他今天来的目的,其实并不是关心暗夜魔君是否会攻过来,也并不想替麒麟如风解除他心头的一些疑惑。
相反,他对暗夜魔君的大军的到来,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期待。
棋手每走一步棋,就多暴露一丝他的意图。
他已经不在是百年之前那个逃亡的懦弱的学徒乌司凛,而是经过百年洗礼和准备的苍龙大陆上最强术士——白斯里。
他的目标,也不在于打败暗夜魔君,而是了解他的动机,了解他背后隐藏的神的意志。他就像是一个局外的观棋人,即使这千城之国全部灭亡,白斯里也毫不在意。
三大通判是已经失败的棋手,而龙天羽绝对不是另外一个棋手。白斯里在等待另外一个棋手的出现,也许是他人,也许就是自己。
他已经了解这个世界的广袤,他清楚知道自己所在物质位面。如今千城之国面临的危机,不过是天神们博弈棋局中的一小步,浩瀚历史长河中的一个浪花而已。
作为一个伪装成棋子的观棋人,需要在意的是棋手的整个思路,下棋人的战术和布局,这样当轮到自己当棋手的时候,才能稳操胜券。
如果暗夜魔君真的发起攻击,以龙族现在能力,毫无胜算可言。不过暗夜魔君不会那么快来到这里,白斯里心里清楚,这些应该说试探,是炮灰,是更大目标的佯攻。
白斯里了解了暗夜魔君使用的手段,他的道具和他的奴仆,只是还没有参透他的意图。
这个世界的走向是由一些关键时刻组成的绳索,绳索不断延申,在某些关键时刻打上结扣,走向不同的分支,比起这些小小的千城之国存亡而言,白斯里更关心那些不起眼的小线头,那些决定世界分支走向的关键人、事和物,他们可能隐藏在芸芸众生之中,但是他们才是更有可能改变整个大棋局的核心脉络。
白斯里像个耐心的渔夫一样,静静的发现这些线头,呵护这些结扣,以期待在某一天能够为自己所用。
比如海爷,比如十大长老,比如自己老师通判,比如通判创造的幻兽,比如海爷从律法术士得到的神谕,比如自己打造的炼体灵器,比如那个毫无能力但是悟性奇高的细皮人李聪,比如他曾经在银光森林曾经遇到的那位混血精灵私生子。
还有,比如在他眼前的这只金麒麟。
白丝里微微一笑,突然话风一转,不动声色地回到了他真正关心的正题。
“我听说城主这金麒麟,似乎不受那死灵机械的影响?如果暗夜魔君真的派大军攻击千城之国,也许这金麒麟身上,藏着可以克制的奥秘。”
他瞥了一眼跟在麒麟如风身后的金麒麟。这只闪着金色光芒的幻兽,让表面波澜不惊的白斯里内心,欣喜若狂。
“是的,这金麒麟,死灵机械散发的黑暗似乎对它没有影响。”在御兽室的门口,麒麟如风停了下来,轻轻的摸着金麒麟的脑袋,脸上的骄傲呼之欲出,“更让人惊喜的是,那天晚上,金玲还似乎能够清除死灵机械对其他麒麟的影响。”
“我这里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城主能否答应。”白斯里礼貌的说道,恭敬的看着麒麟如风。他想起了自己曾经的老师‘天机通判’雾影说过的夜空中的三个月亮的故事。
夜空中的三个月亮,以及它们掉落到地上的碎片,和这个世界上的万物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魂境之月,是人类之魂聚集之地。白斯里推测,魂境之月也是四大通判的力量源泉。而另外两个月亮,则是他们也无法掌控的力量。
——灵穹之月是野兽之灵聚集之地,浮翠之月则是元素之灵聚集之地。
自己的老师雾影,曾经醉心于探索着浮翠之月中隐藏的元素之力,甚至曾经穿过赤练深渊到达精灵领地,拜访神谕塔的先知。
而这幻兽,便是来自浮翠之月蕴藏力量。
浮翠之月是三月中最小的月亮,但却是光芒最为夺目的月亮,它聚集了无数灵幻的魂魄。它的最外层笼罩着飘渺的精元白雾,在白雾之下是蓝色的魂魄海洋,和翻涌梦魇岩浆,而浮翠之月最深处,隐藏着最珍贵的圣洁月核,那是元素的精华、祝福的源泉、力量的核心。
眼前这金麒麟散发出的光芒,也许和那金色的浮翠月核息息相关。
麒麟如风抬起了头,他的金麒麟用那只有初芽的犄角,在主人的手臂上擦蹭。
“首席但说无妨。”
“不知城主可否愿意,让我研究研究这只金麒麟?”白斯里努力隐藏着他内心的渴望,他准备了敬酒,也准备了罚酒。“我知道城主,在忧心火龙陛下交代的旨意,这也是陛下,让我来这里的原因之一。我有办法,可以帮城主过了这一关。”
麒麟如风吃了一惊,龙天羽私下和自己交代的事情,居然也告诉了白斯里。
其实麒麟如风自己已经有了打算,黑御术,他不想使用,也不想任何人使用。
麒麟如风拍了拍金麒麟的背部,将这刚出生几天的小麒麟,赶进了御兽室。金麒麟快速的跑向了它的母亲,还有和它一起出生的同胞兄妹,一起偎依在老麒麟的肚子上。
“首席,你有什么办法?”麒麟如风问道。
“不用你们麒麟家的黑御术,也能让巨魔首领,听从你的指令。”白斯里自信的说道。
“但是我并不想控制他们.......”
麒麟如风还没说完,他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是红拂。
“红拂?你来飘渺宫干嘛?有什么要事吗?”麒麟如风看到红拂那红色光亮的机甲身体上,还残留着雨水和泥巴。
“城主,我有要事要禀报。”红拂看了一眼在旁边的首席,但是没有说话。
麒麟如风明白了红拂的意思,他转身和白斯里,用手关上了御兽室的大门,又指着御兽室旁边的会客厅方向说道:“首席,那还麻烦你在会客厅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白斯里点了点头。看着麒麟如风跟着红拂消失在走廊的拐角。
白斯里看了看会客厅的入口,他没有朝着那边走去,而是转身,推开了御兽室的大门。
几只麒麟都警觉的抬起了头,他们看到一个全身机甲但是拥有人类脑袋的陌生人走了进来。
老麒麟迅速站了起来,它的喉咙发出一阵示威的鸣叫,而旁边的小金麒麟,也站在它母亲的后面,呲牙低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