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缨站在门口便将书房收入眼底。
郑熹还坐在他的位子上。
郑奕和温岳脸上都带着点客气的假笑,舒、白、柳三人也不知道是没看出来还是不在意,表情比对面两个假脸真实许多。
三人长得都不错,柳昌最好看,其他两个也都五官端正,舒炎还是个方脸。他们坐在郑熹的书房里,脸上透出的一点点开心是发自内心的。
祝缨之前从未听说过这三人,大概与当初的她一样都是名不见经传的。这样的虾米进了京,能够坐到郑熹的书房里,是该在安心中透着开心的。郑府此时比当年还要更显赫一点,因为在郑熹的手上这个家没有现出败落的迹象,这代表着它的积累又深厚了一层。
祝缨毫不迟疑地跨了进去,对打帘子的小厮点点头。进去之后先对郑熹说:“大人在这儿躲酒呢。”
郑熹道:“我又不是你!没人敢叫你喝!”
“也没有人敢劝您的酒。”
舒炎等三人好奇地看着“传说中的祝三”,与不能饮酒同样着名的面白无须。传说他得有三十岁了,看着像是二十多,也不摆出一州刺史的架子。从祝缨的身上丝毫看不出来一丁点儿“开疆拓土”的凶悍气概。
郑奕起身道:“来!坐!”
原本他是坐第一个温岳在他下手,第三张椅子是空的。温岳见他一动,忙也起身,依次往下挪。祝缨脚下一晃,已往第三张椅子里坐下了,说:“你俩在这儿罚什么站呢?”
对面舒炎忙也站了起来让座。
祝缨失笑:“这都怎么了?”
郑熹道:“都坐。”才让诸人各归其位。
小厮给祝缨上了茶,又摆些细点,检查了一下祝缨脚边的炭盆才退下。安置妥当,祝缨道:“外面那么热闹,你们都不出去,想是为了这三位了?我还不认识呢。”
郑熹道:“舒炎、白庆志、柳昌。”他说一个名字,就有一个人站起来叉手行一个礼。祝缨也不托大,也还半礼。
郑熹道:“都是才俊,你们是他们的前辈,日后相见多多关照。”
郑奕笑道:“都是才俊,只怕想‘关照’也没机会。他们一个个自己都能将事儿办啦,三郎不知道吧?他们可比咱们当年厉害多了。”
郑熹道:“就说你自己,别带上他,他进京的时候才多大?”
郑熹口气里夹着一丝丝的幽怨遗憾。祝缨之后,他再也没能拣着年纪这么小就能看出点苗头的人了。
新来的这三个人里,舒炎与祝缨差不多大,他是经历过一些事情的人,出仕不算太晚,因无人引路也吃了点小亏,一番波折碰到了郑熹。
白、柳二人年纪比他小不了多少,三人都蓄上了短须,显出一点斯文之外的精明之气来。
祝缨道:“一提年纪就要取笑我了。”
温岳道:“不敢不敢,你最能干。”
“哎,别,还是取笑吧,这样才好托你给我照看一下家里。”
温岳对郑奕道:“十三郎看他,是个精明人儿吧?他还小呢?那几个南边儿的孩子你们见着了没有?小的六、七岁,大的十几岁,管他叫——阿翁!”
温岳一口气在众人面前说这么多的打趣话,真是活见鬼!郑奕也与他一唱一和地:“这就不懂了吧?这叫萝卜不大,长在辈上了。那就得认。”
祝缨道:“今天就说我了吧?要这样我可走了,我把他们带了来,托金大嫂她们照看着,正担心活猴儿撒泼呢。”
说着,作势要起来,郑熹道:“不用你操心,会有人看好他们的。”
祝缨又坐了回去:“那我就放心了,一会儿再出去领他们见君侯,讨个压岁钱。”
郑熹道:“他是喜欢小孩子的,尽管讨要。”
祝缨道:“有个孩子想要把好刀。”
“哪一个?”
“您猜?”
“话最多那个丫头?”
祝缨点了点头,问道:“怎么样?”
郑熹道:“是苏鸣鸾的女儿吧?那倒是她能做得出来的事情了,以后要继承家业的,软弱了不好。”然后又指指舒炎对祝缨说:“你们俩现在都任地方,想必能聊得投机。”
祝缨就问舒炎是哪里人,在京城住在哪里之类。
舒炎道:“晚辈是新丰县令。”
祝缨微张了口:“那了不得。”
舒炎有点苦笑地说:“未得京城便利,却又有种种京城之不利。也是很难。若非有尚书关照,恐怕也难干得下去。”
祝缨道:“大人现坐在那里,可见以后是不会再难了。”
郑奕道:“三郎这话说得对!呐!你们几位,可比以前顺利多了吧?”
郑熹道:“莫夸我,从小你一夸我必有事找我的。”
室内一阵的笑。
郑奕道:“还真有事儿,等七郎闲下来我再说?”
郑熹点了点头。
初次会面,也谈不出什么正事来,郑熹只是让他们互相认识一下。郑奕、温岳等人与舒炎三人生疏是在郑熹意料之外的,他选的人都是长得也不丑、能力也有、为人也不讨人厌的,双方不能和谐,必是有其他的缘故。
听郑奕这话说的,是有点埋怨他栽培舒炎不管别人了?郑熹略显一点无奈地对祝缨使了个眼色。
祝缨亲眼见着了这几个人的相处,打定了主意:这跟我有关系吗?
她像是没看出来似的,依旧是闲谈。既不提自己估计在梧州呆不久,也不讲任何与公务相关的事务。只说一些自己刚到京城时的事,都亏府里帮忙才租上房子,白庆志、柳昌也附和说他们现在都还在京城租住。
祝缨道:“京城房子贵,我那时候想去买鬼屋。”
柳昌笑道:“那个……我们还是不太敢住的。还是先赁着吧。”
舒炎说:“赁房住也累。赁来的房子没有全然合心意的。”
白志庆道:“现在正是在用心做事的时候,倒也不觉得苦。”柳昌在一旁点头。
白志庆在礼部当个员外郎,祝缨与礼部熟人聊天的时候,并没有听熟人提及这个人。柳昌在刑部当员外郎。梧州的刑案发到京城,刑部的签名上并没有柳昌。柳昌是三人看着最年轻的,不排除他升到刑部的时间晚。这样两个人,如果不是狠狠用力地搂钱,那是不大买得起房子的。看两人衣着,也不像是个豪富的样子。
他们才说房子的事,郑奕就说:“你们太谦虚了!你们赁的地方可不简单呐!三郎不知道吧?他们那儿比你家离这边都近。一个是赁的休致还乡的袁少卿的府邸,另一个更了不得了,是调出京布防的文将军产业。过几年索性买下来,那才方便又合意呢。”
温岳道:“这个安排好。”
郑奕道:“对吧?住习惯了就把它成自己的,省得挪。”
郑熹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招呼六人出去入席,边走边指着祝缨说:“你们有什么话自己说去,你们三个不要看他年轻,无论公私事务,他都能理会。走,咱们吃酒去。”
郑奕对祝缨使了个眼色,祝缨轻轻摇了摇头。几人入席,苏喆已经跟郑霖在一起说话了,郎睿被郡主带在身边,其他三个少年正在同金彪比射箭,郑侯取出一副雕弓来当彩头。郑侯道:“整天啰嗦个没完,快来一道吃酒。”
郑熹笑着坐到他身边,爷儿俩说起了话。郑奕凑到祝缨身边,问道:“如何?”
祝缨道:“你也太明显了。我只知道,我要打人的时候绝不能叫人看出来我要打他。你这一股子酸醋味儿,够烧一百条糖醋鱼了。郑大人眼光一向可以,这三个人必有过人之处。要是你今天肯让他们多说几句,我还能多看出一点他们的道行来。你把话都抢光了。”
祝缨一摊手,郑奕怪声道:“还怪我了?”
“不然呢?我要是你,要么就不叫尚书看出来,要么就找他说明白了,问一问他对新人旧人是个什么意思。你们是兄弟,自家人,有什么是不能摊开了说的?顺便帮温大问一问。”
“我本来就要去找七郎的。”
“那不得了?”
“你们两个说什么呢?”
祝缨与郑奕看去,是唐善来了。唐善依旧是在侯府里,比起出去的金良,在祝缨等人面前反而更有面子一点。金良至今没有熬到从五品,本来快要熬到了,皇帝调禁军的时候,顺手将他们也调了一回,生生将他的步子给打断了。做官最怕计划得好好的突然被打断。
祝缨道:“说你怎么不下场。”
唐善道:“我下场了还有他们什么事儿?”
“那我陪你,金大哥,来!咱们一块儿。”
府里知道旧事的人都一声叫好。
祝缨、唐善、金良各展本领。祝缨先射第一箭,然后是金良,唐善最后。最后唐善第一,祝缨与金良相差倒不大。
郑侯道:“三个都有彩头!”
祝缨道:“给丫头换把刀吧。”
郑侯看看苏喆,说:“她的另算!你的也不会少。”
苏喆高高兴兴地也拿到了一柄刀,对郑侯说:“我拿绸缎与您换吧!”
郡主等人都笑着说:“不用、不用。”
此时再吃年酒,侯府里就没多少人会与祝缨开玩笑了,也笑,但说话间都透着一点敬。祝缨也不因此疏远他们,还是与甘泽、陆超他们说话,又看陆超的儿子。这小子已经在府里当差了,干着以前陆超的差事,现在还是在郑熹的跟前做事,而不是从小陪伴郑川。
祝缨又去看苏喆等人,让金羽几个不许喝醉了:“谁醉了,都捆起来直到酒醒。”
郑熹道:“你还说别人呢?”
“我不喝呀。阿彪,你也别喝太多。大人,您说是吧?”
郑熹道:“不错,身在禁军,更不能因酒误事了,你们看看温大,他就很好。”
宴散过后,郑府也往外送客。这一天来的都不大需要主人家亲自送,郑川带着弟弟送行。祝缨要看五个孩子,随便一磨蹭就留到了最后。她对郑熹道:“您要有空与十三郎谈一谈吧。”
郑熹道:“他这个年纪、这个品级,到了靠‘熬’的时候了。谁来也都是这样。将来他熬过了这一关、升走了,难道要我自己什么事都干?你别学他。”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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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缨从郑府离开,咂摸着这其中的味道。她还没到需要担心这种情况的时候,预先见识一下也不坏。
郑熹则认为祝缨说得有道理,是时候跟郑奕聊一聊了。
于是,郑奕还没找郑熹,郑熹就先将这位弟弟叫了过来。兄弟俩坐一张床上,靠着熏笼烤着火说话。郑熹道:“新年我都不用买醋了。”
郑奕哼了一声:“拿我来比怨妇吗?”
郑熹笑笑,说:“人要是提东西,东西放在地上,伸伸手就能往上提起来不少。要是本来就在手里,往上拎点儿也还行。如果本来的位置超过了胸腹,想将它再往上提一寸都吃力,要蓄力的。”
郑奕嘟囔一声:“我不是向你讨要什么!那几个人一把年纪了也不过如此,有什么好嫉妒的?三郎才到府里的时候那么小,我现在也不嫉妒他。我是说你待我们不如以前亲密了!”
郑熹笑着反问:“真的吗?”
“哼唧。”
“你我兄弟,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说要寻我,是什么事?”
“我本来求个外任的,想先对你说一声。”
郑熹道:“外任一任是好事,我现在只恨自己不曾外任,将来还未可知。但是你与温岳,现在不能离开。”
“诶?”
“就是蔺振,我也是不想他离开的。京中如此,咱们在京里的人手得足。到了这个时候,要耐心,等待时机才能一鸣惊人。伏下身子来,安静下来,嗯?”
郑奕点头:“好。”
郑熹道:“假也快过了,趁还不用应卯吃酒去吧。”
郑奕被郑熹一番推心置腹,平和了许多。郑熹又将温岳叫去,与他一番开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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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奕的事情,祝缨对郑熹一提就罢,成不成的,她也不放在心上。与别人想的不一样,她并不很在乎“郑党”的团结。
她还是接着交际,又将王云鹤、刘松年等人的家再跑一遍,冷侯府上也没落下。这回是拜年,顺路又看了一回鲁刺史和陈萌,陈萌又在府里设宴,吴刺史等人同样在座。
特意与吏部的熟人们再吃一个饭,过完年,吏部照例还会有一批新官的任命。前一年的冬天,各地的刺史等进京向吏部反馈一下各州所属官员的情况,顺便评定一下他们的等第。由于刺史们到京有早有晚,各州官员评定的情况出来得也有早有晚。
晚的那一批,其升降黜都要排到新年之后。
祝缨就是瞅着这个机会,与吏部再勾兑一下。
与吏部的人见完了面,祝缨又请梧州保送国子监的两个学生再吃一顿饭,与赵振等人凑齐一桌。席间,祝缨问他们:“项大在京城这些日子,你们生活也轻松不少吧?”
张生道:“是。时有家乡土仪捎来,可解思乡之情。”
范生道:“先有赵兄指点,后有项大郎照料,我们二人实在是幸福。”
“不要太习惯了。将来为官一方,将别人为你做的事当做理所当然,那就要坏事了。别人不图回报?那你自己就得有点数。”祝缨说。
两人忙离席表白自己:“并不敢。”
祝缨道:“坐下,别一惊一乍的。他们两个的品性是可信的,将来遇到别人就未必可信了。你们家中长辈没有官身,我将你们送上这条路,当然要提醒你们。为什么说官宦子弟做官容易?有人教也是一条。没人告诉你哪里有坑,你就得自己去蹚。”
“是。”
连赵振他们也都听住了,一旁小吴更是恨不得将这些话都刻下来。
祝缨又略提醒几句,接下来就不再说什么教训的话了,问起他们在国子监的同学,主要是一些保送生,明着问这些人在国子监的情况如何。
一顿饭吃完,祝缨又给他们赠送了些文具之类,才让人将他们送回去。
一等到假期结束,祝缨就联系上了岳桓,请求到国子监里去看一看。
岳桓道:“这么些个刺史、别驾,就你对这些保送来的学生最上心!还怕我对他们不好?”
祝缨道:“哪儿的话?我那儿不是还缺个县令么?不但缺县令,还缺县丞。想看看有没有合适做县丞的。”
这个事儿岳桓是非常乐意的,他说:“明天早朝后,你同我来!”
祝缨笑道:“好。”
有岳桓带路,事情就简单多了。国子监里大部分人不太认识祝缨,看她一身红过来,还以为她是哪家祖荫过厚的公子哥儿。还有人说:“奇怪,没听说京里有哪家儿子惹了老子要被扔过来读书的吧?”
“不能是宗室吧?”
猜来猜去,也没猜出个所以然来。
岳桓道:“保送来的,多半不如考进来了。当然,比荫进来的一些顽劣之徒要好些。荫生里也有好的,父祖都是官员,懂一些。偏僻地方的更差一点,像赵苏那样能自己能考的,凤毛麟角。既是亲民官,还是要好一些的。否则百姓受苦。”
祝缨道:“选个县丞,县令还是要从已经出仕的官员里选的。”
“哦。那也行,是该有个主官带着。你看看,这些!”
祝缨道:“额,向您打听个人。”
“你心里有人选了?”
“还没有,想看看。”
祝缨心里只有一个大致的想法,遇着尚培基这种人,祝缨也警惕了起来,不肯看着学问好就选定了。如果学问不好,又很难能够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就采取了一个折衷的方案——鲁刺史的眼光、手腕都还是不错的。
这个不错是指,他手里出来的人,都很好用。
本来,她可以向卢刺史打听,卢刺史离她的地方更近,学生生长的环境与梧州更像。但是卢刺史去年已经来过了,今年没轮到进京。这一来一回就麻烦了。
祝缨就向岳桓点菜,看一看鲁刺史保送来的两个学生是个什么样子。一看之下,觉得还算满意。又问岳桓讨了他们的课业本子来看,最后让将他们两个都叫过来面试一下。
祝缨考试也与别人不同,她不提问,不明说是挑选,只是说自己以前是鲁刺史的手下,现在来看自己的学生,顺便看一看他们。然后就与他们闲聊,套一套家庭情况,看一看他们的身上有没有奢侈生活的痕迹。套一套有没有出仕的意愿,是想自己考,还是有机会就上之类。
话锋一转,向他们讲了鲁刺史的厉害之处,由此引到自己当年办过的一些案子上。什么口上讲的大道理都是虚的,看他们在一个案子中对待弱者的态度、对待孤寡妇孺的安排、对待诸如商人、奴婢这样的身份人的评价,大概就能看出来这个人怎么样了。
祝缨与他们聊了半天,定了其中一个叫杭勤的学生,他更年轻一点,今年只有二十岁。他亲戚也没有当官的,宗族也不大。
祝缨看好了人,没对两人说什么,对岳桓使个眼色,岳桓就将二人打发走了。祝缨又意思意思地去与范生他们说了一回话,谢过岳桓,走了。
这才去往吏部,与他们协商任命。
尚培基被召回京中赋闲,福禄县的县丞就先预定了杭勤来顶着,不至于把县里的事耽误了。有了县丞,县令就不着急了,祝缨打算回程的时候与卢刺史碰个面,询问一下卢刺史那里有没有合适的可以升做县令的人。既是卖刺史一个人情,也是容易打探此人的底细——顾同可还在卢的刺史手下当官呢。
然后是小吴,他已混迹官场数年,每年的考评也都还过得去,品级、资历也都攒够了,祝缨于是推荐小吴做个县令。吏部的熟人夏郎中也给祝缨面子,拿出个本子来,说:“这些都有缺的。”
祝缨问道:“这几州的刺史别驾,都是什么人?我得看看,别再是我得罪过的,我给人送出气筒,那我可不干!”
夏郎中哭笑不得:“你还真是仔细。”
祝缨道:“那是。”
她又从吏部这里看到了许多各州官员的概况,往心里记了一记,最后给小吴选了个不太远的上县,扔过去做个县丞。
夏郎中道:“几道告身,要后天才能得。”
“好饭不怕晚。”祝缨笑着说。
祝缨心情不错,准备拿到告身之后,先打发小吴,再叫上杭勤去见鲁刺史。
回到家里,小吴又迎了上来:“大人,上回那个孟大监又派人送了帖子来。”
“说了什么事吗?”
“说是不知道您什么时候动身,请您千万告诉一声,有些事儿拜托。家里没敢收他的东西!”
祝缨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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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弘再次送礼被拒,他也不恼。
叫来了一个小儿子,问道:“话都传过去了?”
这儿子说:“爹交待的事,儿子哪敢怠慢?已经找了我那个同乡,告诉他,有人听到了消息,先太子薨逝之后,赵王惊喜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了!叫赵王得势,以后太孙还有没有活路可就两说啦!”
孟弘点了点头:“干得好,嘴严些,以后谁问你都说不知道!”
“您放心。我没当着他的面儿说的,是……说悄悄话叫他听着的。”
他的同乡就在太子妃身边当差。先太子死了,但是有儿子,孩子的生母出家做了女道士,太子妃就带着儿子生活。这孩子至少是个郡王,太子妃原本就是储君之妻,娘儿俩都用得上宫女宦官的,这两类人甚至比外戚与娘儿俩相处的时间都长。
孟弘抛给他一只钱袋,道:“赏你了。”
“儿子给爹办事,怎么还用拿爹的钱呢?”小宦官双手将钱袋捧在身前并不收回。
孟弘一挑眉,小宦官就磕了个头:“谢爹的赏。”
孟弘起身,向卫王的书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