羁縻县的县令们下山不算小事,一路上早被人看到,刺史府已得到了消息。县令们在城外碰面的时候,刺史府就知道他们到了。
祝缨派人去通知苏飞虎和林淼。苏飞虎今天跟儿子在番学里学些语言文字,他年纪不小、基础不好,学得慢,到现在说话好了一些,写字还差不少,正跟着识字课本死磕。祝缨北上的时候,他的功课就稀松,旷课的事时有发生,仇文也管不了他。祝缨回来了,他又乖乖上学了。
一听妹妹到了,将笔一扔:“那我去了!”
仇文无奈地道:“你将纸笔收起来。”
苏飞虎摆摆手,道:“我不带它回家,放着,以后再说。”说着,皱了皱眉头,头也不回地走了。
妹妹在这个时候就显得非常的可爱了!
苏飞虎一路飞奔到刺史府,在府前撞见苏鸣鸾等人,苏鸣鸾下马跑过来,兄妹拥抱:“大哥!”
“小妹!”
两人互相打量,苏鸣鸾指着苏飞虎腮边大笑,苏飞虎不明所以,苏鸣鸾取出面小铜镜给他照。苏飞虎道:“我就知道,这些东西跟我犯冲。”抬手要抹。苏鸣鸾拿手绢儿给他擦脸:“好啦。”说完,对着擦红的地方吹一吹。
完工。
门内,章别驾也同祝缨走了出来,章别驾对祝缨耳语一声:“恭喜。”
祝缨道:“过奖啦。也不全是好事。”
“我看火候到了。您一回来,他们就能齐聚,这是信任。”章别驾说。“质子”不算什么,五县除了苏鸣鸾,谁没一把儿子?就是苏鸣鸾,她只有一个女儿却有数不清的侄子。
本人到来,意义就不一样了。
两人几句交谈过,外面也收拾好了,林淼也过来了。他的官话强于苏飞虎,偶尔也做一些与山里有关的公务,只是不太多。
一群人在门口寒暄,叫“义父”的,说“可算等到大人了”的,夹杂着四种语言——苏鸣鸾还抽空用官话问了章别驾好,又说感谢他照顾自己哥哥,大哥回去说了,说您人很好。
章别驾心道:我也没怎么管他。
苏喆、郎睿等人被从后衙带出,林风、金羽等人从番学里随后赶到,叫爹的喊娘的,一个捉一个,对着上下打量。苏喆比一比自己的身高:“阿妈!我快长得跟你一样高了。”
苏鸣鸾看女儿踮脚尖就差跳起来的样子,撇撇嘴:“你还是再长长吧!”
她们起了头,一伙人又在庭中看孩子长个儿了没有。
章别驾抱着手要往一边让,祝缨扯着他的袖子不让他走:“你躲什么呀?”
章别驾摇了摇头,笑道:“你与他们说话,我只管看一看就好。”
祝缨道:“你是别驾。”
章别驾笑笑,耳语道:“羁縻么,马笼头也有紧的也有松的,您是高手,控得住,我差着些,别叫马跑了就是功劳。我连话都听不懂的。”
“那就学,他们也学官话的。”
“饶了我吧。”
章别驾情知身为梧州别驾,也需要学一点山里的语言。祝缨也问过他要不要学,番学里有对照的音标教材。章别驾得知光眼前就有种语言,他问知此情也是“眼前一黑”。
祝缨道:“不开始,就永远不会。”
“内县就够我忙的啦!外五县,我会些问候语,稍知其情状、认识县令、会分族属就行了。”
刺史府里管福禄、思城、南平县称为“内县”,其任外为“外五县”。
他语言虽没学太多,“山里人”的难缠也是见识到了的,他并不求像祝缨那样能让人认“义父”,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没办法,功夫下没到这么深。朝廷又不帮他打过去,他拿什么号令人家?
祝缨与章别驾这边说了几句,那边话也说得差不多了,看看他们陪着站了很久,都有点不好意思。
祝缨没有一点不耐烦,笑道:“怎么样?没养瘦吧?来,进来说话。”
章别驾一边走一边道:“你们北上,我也担心的,孩子都还小。”
郎锟铻看儿子没事儿了,更加要显大方:“男儿郎,就要四处闯荡长见识!小鹰从来不怕飞。”
寒暄过后,章别驾也没有走开,仍是坐满了全场。松的笼头,也还是要拢一拢的。对面四种语言齐飞,祝缨也照顾到他会给他翻译几句,苏鸣鸾、郎锟铻也偶尔对他说几句官话,山雀有时候也飞几个不标准的官话音。章别驾都撑住了。
等到他们说下个月会进山,又说什么“艺甘洞主”之类,章别驾就只说一句:“他畏惧威严搬离了边境,应当不是坏事。”
苏鸣鸾等人带回来的山中的消息之一,就是艺甘洞主将他的大寨往更深的山里迁了。与“集市”所在地又拉开了一段距离。章别驾判断,是艺甘洞主“畏惧”了。以常识论,这属于一种“避让”,知道打不过,跑了。
祝缨道:“我并没有想赶他走,他并没有对我们做什么。他这一走,边上一空,我还有点不得劲儿呢。”
路果道:“您就别为他担心了,他找他西卡亲家了嘛!”
苏鸣鸾道:“他有西卡亲家,咱们更有世间的好女子。”
路果与喜金都有些怏怏,艺甘洞主的领地最平坦的一片更多是与“别业”相邻。那块地方耕种、放牧都比较适合。算是山中的“熟地”。艺甘家许多年来也是这么经营的,一部分开垦出来的地方种谷子,另一部分放牧牛羊。又种一些麻类纺织。
现在闪出一大片地方,别人很难拿到手,地方离“别业”更近。这算是消灭了索宁家的另一个后果。即便索宁家没了,艺甘洞主也没把女儿给他们两家中的任何一家,艺甘洞主带着全家跑了!
他们派人联络的时候,未尝没有一点借势压人的味道,哪知对方根本不搭茬。
祝缨道:“各人有各人的运气。”
随口说一些家常,又说小鬼们都各有赏赐,五个小鬼又各述所得。其中,苏喆所得之刀与别人的不一样,郎睿是个实诚孩子,对郎锟铻道:“皇帝给了陛姐绸缎,阿姐的刀是阿翁给的。”
祝缨道:“我也给你们绸缎。”
“咦?”
祝缨点点他的鼻子,道:“你们有的,她没有,我给。她有的,你们没有,我当然也会给啦。”几个男娃心还挺大的,竟都没人提。
山雀岳父道:“大人一向公平,我们都知道的!一点东西多的少的,有的没有的,并不要紧。”
祝缨道:“一回不要紧,两回不要紧,时间长了就要紧了。好与坏、公平与偏袒,都是一件事一件事做出来的。但凡我看到了,就得要它一样。要是我什么时候疏忽了,你们也要提醒我。与人相处就像种庄稼,种一季庄稼就只得一季的口粮,下一季想吃还得下地。”
山雀岳父道:“大人道理明白!”
既说到孩子了,祝缨就说苏喆和郎睿还小,这次可以跟父母先回家,下个月她进山再把人带回来。个大点的就别回家了,回番学继续上课,出去几个月,先把功课补再说。又说给各家女眷也准备了东西,让他们都带走。
五人都答应了。
一时宴席也备好了,又在府里开宴,章别驾等刺史府官员都来陪一席。
席间,复杂的话说不了,请喝酒的话章别驾听得特别清楚——祝缨不喝酒,头人们就灌他。苏鸣鸾唱起了劝酒歌,她起头,郎锟铻接着,然后是山雀岳、路果、喜金……
苏飞虎要起身唱的时候,章别驾急眼了:“你唱一个试一试?!!!”
苏飞虎和林淼在梧州城是比较闲的,闲极了也跟章别驾喝酒,唱了歌你不喝就是瞧不起我。章别驾吃过好几回亏,头天喝完了苏飞虎第二天还能睡,章别驾得代祝缨的班,头疼欲裂还得上工。
众一阵大笑!
苏飞虎道:“不唱就不唱!”他不对章别驾唱,改与王司功喝酒了。
章别驾才放下心来,大的唱完了小的又对着他唱,一轮一轮没个完。
章别驾索性破罐子破摔,对祝缨道:“大人,明天我请假。”
祝缨笑道:“好。”
章别驾心道:他们怎么不对你唱呢?
祝缨心道:其实明天休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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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主尽欢之后,五个县令都没有留在后衙,苏鸣鸾母女去哥哥家,山雀岳父去弟弟家,其他人都去了驿馆。他们各有话要问自己的孩子,也要细问一下进京发生的事情等等。
祝缨也不挽留,只嘱咐:“路上小心。”
将几人送出刺史府,又派人护送章别驾等喝多了的人,自己任了今天值守的任务。
她家就在刺史府里,有事发生时也方便处理。她今晚没有回卧房,而是睡在书房,这样离前衙也近些。
花姐带着杜大姐将铺盖取来安放好,布置停之后又不走。祝缨对花姐道:“我没喝酒,这些事儿我自己也能干。”
花姐道:“有事同你讲,番学里的事。”
“哦,你说。”
花姐道:“铃铛这孩子,你看着还行?吗”
杜大姐也很关切在看着祝缨,她没说话,心里估摸着自己什么时候能不能插上一两句的。
祝缨道:“她很好呀。”
“那……她能不能也读一下番学里别的课程?”
祝缨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她想学。”
祝缨的兴趣更大了一些:“时间安排得过来么?”
花姐道:“还行,我让阿仁看了看时间,与铃铛对了一下科目,我这里稍调一下就行。阿仁已经将医学部的课程调好了,只要你同意,就能调。”
祝缨笑道:“你又要巫仁做事啦。”
花姐道:“她是愿意的。”
“哦?”
花姐道:“阿仁不是忙么?铃铛看阿仁既要学医,又要做事,就帮阿仁为王、孟二位整理一下笔记……”
巫仁前所未有的忙,王芙蕖还没回来,巫仁自己学,还得给亲娘再抄一份笔记,孟娘子虽然家务渐交给儿子媳妇,春耕秋收时也得不时回去帮忙,这就是两份。铃铛看在眼里,就为巫仁承担了其中一份的活。
从春耕开始到现在,抄了小半月了,巫仁也知道铃铛是个孤儿,投桃报李平时也照拂一二。这几天,巫仁正式接管了医学部的不少事务,但是她都不自己出面,而是将事情做好,交给花姐去宣布。
铃铛求了花姐,问能不能让她多学一点。不用额外的师傅,她已经打听到了,番学的功课也分好几门,只要两张课程表上选择的科目合适,她完全可以学得过来。
巫仁也不在意顺手调配一下时间,理由也给铃铛找好了:番学开学有一段日子了,教学过程中发现了一些问题,现在医学部这样调整更合适。
祝缨道:“杜大姐,你带她过来。”
杜大姐道:“哎,我这就带那个孩子过来,她可是个好孩子。”
祝缨哭笑不得:“我像是欺负小姑娘的坏人吗?”
杜大姐也笑了:“我去了。”
胡师姐也说了一句:“铃铛确实好。”
很快,铃铛就跟着杜大姐过来了,她有点紧张,杜大姐路上让她不要怕,她还小有担心。大人是好人,这个她知道,但是这个要求她个人认为很重要,与自己关切越密切,就不得不越紧张。
到了书房,铃铛站到了书桌前面,先福一福礼。
祝缨问道:“你还想学些别的?”
“是。”
祝缨又问:“现在的功课学得怎么样了?”
花姐道:“除了巫仁,就是她了。”巫仁语言文字没有丝毫障碍,年纪稍长理解力也更强些。能仅次于巫仁,可见是不错了。
祝缨问道:“医学部的功课,学到哪里了?”
花姐道:“人体已记得差不多了,草药已学会辨认五十样……”
祝缨道:“甘草习性如何?”
铃铛微一怔,想了一下,道:“甘草不适宜本地生长……”
祝缨又问了如果人被蛇咬了该如何处理。铃铛道:“先分辨有毒无毒……”
又考了一些,祝缨笑道:“可以了。既然学有余力,你们又能安排好,那就行。”
花姐道:“那仇博士那里,你得为这孩子说一句。番学里旁的学生大多有些来历,猛然加了一个她,得有个说法。”否则,巫仁都把课调好了,花姐自己就能宣布医学部改课程了,这个事儿她能做主。
不好做主的是仇文管理的那一部分。那里头都是些什么人?铃铛以前可是索宁家的奴隶。一句“不是奴隶”了,就跟奴婢放良似的,名义上是百姓了,实际上还是还得再熬个几代人,等人忘了这一段。
铃铛也紧张地看着祝缨,说:“大人,我能学好。学好了,您让我干什么,我都干。”
祝缨从抽屉里摸出一个本子,问道:“要正经上学,他们都要再取个名字的,我也给你取个名字可好?你小名还是叫铃铛。”
花姐笑道:“那可太好了。”
铃铛也高兴地说:“好!您已经给了一个姓,就请再给我一个名。”她以前只知道“某某家”是一个归属,“我是祝家的”就是自己成为了祝缨伞下之人,得到了庇护。下山这几个月,才弄明白与她理解的有些微的不同。给取个名字,就更亲近了一些。
她心里喜欢这样。
祝缨抬笔,在本子上面写了个字,吹一吹,拿给了铃铛,说:“有新功课了,也得有个新本子记。课程调过来了,你就拿着这个去找仇文听课吧。认得这几个字吧?”
“是,”铃铛接过本子,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了出来,“祝青君。”
花姐与杜大姐、胡师姐都为铃铛高兴,花姐道:“这下可好了,我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祝缨道:“都去安安稳稳地睡吧。铃铛要多学几门功课,以后家里给她多备一份文具。”
铃铛捧着本子,认认真真给祝缨拜了拜。
祝缨道:“都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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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姐给番学又添了一个学生,另一面,苏鸣鸾也与女儿有了一番的长谈。
苏鸣鸾先是仔细问了进京的事情,听说女儿自己要刀而祝缨没生气,便说:“咱们没看错你阿翁。你阿翁是你阿翁,皇帝是皇帝,朝廷里的其他人是朝廷里的其他人。别因你阿翁一个人,就信了山下的所有人!”
苏喆鼻子一皱道:“阿妈,我知道的,他们,切!”
苏鸣鸾一笑,又问了“西番”的事,苏喆拿了换的那个银杯给她看:“我小时候好像听说过西番,在北边,离咱们很远。”
苏鸣鸾道:“对,但也不是全听不到。咱们离他们和离京城,还不定哪个更近呢,不过路更难走,都是山。他们要茶了?”
“嗯,不过后来就不理人了,好像说是,太远了。”
苏鸣鸾叹了口气,又将银杯看了一看,说:“是啊,要是近一些就好了,咱们的茶能换更多的东西。”
“那么远,不跟山下换了?”
苏鸣鸾笑了笑:“你又忘了我说的了?你阿翁是你阿翁,别人是别人,要是有一天你阿翁不在山下做官了,换了别的不好的人,咱们怎么办?叫他们捏着脖子?得有个后手。”
“阿翁不在……”
苏鸣鸾道:“山下的官儿,是要调的,跟咱们不一样,你课都听到哪里去了?”
苏喆小脸有点呆:“阿翁,不是不一样的吗?”
苏鸣鸾摸摸苏喆的脑袋:“不能只靠你阿翁,都靠他,万一呢?他要遇到了难处,你怎么办?不但帮不了他,还要给他添麻烦吗?”
“那不能!”
苏鸣鸾道:“你现在就要多学本领。你想不想去番学?”
苏喆有她自己的顾虑:“阿妈,我要去了番学,与阿翁相处的时间就长了,能学到的东西就少了。要不去番学,与同学不熟,日后容易没帮手。自己没帮手不怕,就怕别人抱成团。”
苏鸣鸾看着女儿,苏喆十二岁了,已有了一个少女的雏形。女儿没长傻,这让她十分的欣慰。
她说:“那就去番学!”
苏喆想到的,她早几年也想到了,甚至与祝缨商量过。思之再,她还是做了这个决定,她们家与祝缨的关系是紧密的,有不明白的及时请教就行。番学里的人,不相处还是不行。
“既然要去上学,就要去得彻底一点,你去住校!”苏鸣鸾说,“我都打听过了,女生跟医学部的一起住,那里是姑姑在管。”
“姑姑不住那儿。”
“那也差不多,不算离家。”
“好。”
第二天,苏鸣鸾就带着女儿找到了祝缨,挑明了要将女儿送到番学,同时住个校。
祝缨道:“番学不能有仆人的。”
苏鸣鸾道:“这是自然的,不带仆人,就她自己去。她也大了,我只留两个人在府里,可以吗?”年长侍女她给收回,但是年纪小的,还留在祝府。因为番学旬日一休,这一天希望苏喆还能住过来。到放大假的时候,再回山上。
祝缨道:“可以呀。”
她不由又想到了铃铛,铃铛比苏喆要小上一两岁,还是让铃铛再住一年,明年再说住校的事。
郎锟铻等人还不知道有这个事,他也问了儿子及儿子的随从,知道上京一路皆好,都有祝缨安排照顾着。又听说朝廷里的人,对他们不是最重视,排在他们面前的还有不少外族,稍有气闷。
心道:以后只要不是义父带着,咱们就不再上什么京里去啦!看也看过了,不必受气。
后衙的礼物也已分类打包好了,祝缨一样一样分赠各人,没过来的郎老封君、苏老封君等人也都有礼物。苏鸣鸾又让年长侍女等将行李收拾好,再托花姐看看苏喆需要带什么样的行李要带到番学里去住校。
花姐就将这事交给了巫仁和铃铛,这两个是学生,比她更了解住校的事——虽然她们也是不住校的。
苏鸣鸾、郎锟铻都夹带着儿女回家,相约四月里到别业再聚。
他们离开梧州进山的次日,就是铃铛去番学上学的日子。
这天早上,祝缨开完晨会,将仇文留下来说了一句:“有教无类。我把青君也交给你了,照旁的学生来待她就行。她初学,课程或有跟不上的,你看看她学得怎么样。”
仇文对女孩子上学这事无可不可的,番学里好几个女学生了,不在乎刺史再送一个来。祝缨亲自教苏喆,他也能理解其中的意味。
可是,祝……青君?
山上带下来的,原索宁家的人?是也有深意吗?应该是吧,大人做事,一向靠谱的。
仇文也就接了。
安排完了祝青君,再处理一下公务,祝缨到后面来看祝炼的功课。
祝炼先交了头一天的功课,然后跪了下来。
祝缨问道:“怎么了?”
祝炼道:“老师,请您给我也安排些事做吧。”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了?”
祝炼道:“人人都有事做,我也能做的。也不耽误读书的,每天只读书,然后就是吃、玩儿、睡,这几样都是享福。别人都不是我这样的。以前能说是年纪小,现在年纪也不小了。我能做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