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区。
虹非望着窗外愈发靠近的红线,神色间难掩忧愁。
第九区外围大量分布着的木屋确实某种程度上可以称为安全屋。只要进入了木屋内部,那么外面任你是尊界殿下也无法强行打破。
但正如第四十九区一定会驶到终点的列车那样,看似安全的木屋也有着两个致命的弱点。一是待在木屋内的时间有着严苛的限制,二是那条不断朝内缩紧的红线同时在摧毁着外围的木屋。
在虹非的目光中,红线所经过的区域,下方的木屋俱是无声无息的消失。红线之外的地带早已被湮灭于虚无。
该走了。
再不走,就要被规则给淘汰。但是越靠近第九区内围,木屋便越少,根本没有办法靠躲在木屋内苟到最后。
虹非很清楚,自己必须得找到容晴,越快越好。
不止是生存的压力,更重要的是,自己身上那枚道韵极其珍贵,更是多次在危机中保全自己的性命。她死了,这道韵可就落在外人手里了。
“师姐,你究竟在哪里?”虹非低声喃喃。
她如今都是依仗缩地成寸,在各个方向的木屋中躲藏。第九区堪比三个青杭界那么大,它的外围之辽阔,简直让虹非完美发挥了缩地成寸这一作弊利器。
那些围堵追杀她的修士,好不容易拦截到她,虹非直接缩地成寸跑到另一个方向去了。饶是化神九转来了也得傻眼。
他们可不会缩地成寸啊。即使隐藏手段做得再好,真要跨越大半个界域去追击虹非,那被其他势力发现的概率可是百分百。就算极有决心地追到了,让虹非再度用缩地成寸给逃走了,恐怕直接气到吐血。
像李季这样的,都是极为低调地追击虹非。即使发现了踪迹,那也是暗中蛰伏,趁着虹非放松警惕的时候一击毙命。
而且李季也清楚,随着红线不断逼近,虹非的优势将愈发缩小。
“让我来看看,你会选择哪里……”李季望着悬浮在身前的巨大罗盘,脑海中快速计算着虹非下一次缩地成寸的可能位置。
想要击杀虹非,要么选择在她离开木屋开始缩地成寸的那一刻,要么选择她结束缩地成寸进入木屋前的那一刻。
李季打算……两手都做准备。
目前虹非所在的位置,李季是可以确定的,因此她带上队伍中的主力直接隐匿埋伏在木屋外,而其余的人则化整为零,提前埋伏于虹非最有可能前往的十处木屋。虹非死里逃生后状态跌落得厉害,届时即使是一个小修士都有可能将她袭杀。
李季的命令快速地在上千人队伍中传播。各个修士皆是训练有素之辈,被调去提前埋伏的修士有如雁鸟一般从快速行进的沉默队伍中不断脱离,消失了踪影。
罗盘中匍匐的燕子已经很久没有动静了。
李季唇边,是势在必得的笑容。
“燕子啊燕子,你逃不出我的掌心。”
巨大罗盘直接化作一抹流光飞回李季袖中。
……
“我这般躲藏,可能师姐根本无法探听到我的踪迹。”
虹非在木屋内踱步良久,终于下定决心,“必须我主动暴露。看在缩地成寸的面子上,师姐怎么也能得到我的消息。”
哪怕风险很大,但也只能咬牙赌一把。
而又要修士聚集又要避免处于战斗中心,虹非只剩下一个选择——白塔。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笃、笃、笃。
平缓而有节奏的声音,却惹得白衣女子目光惊悚地看向木门,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敲门,自然是因为知道里面有人。
可门外之人,究竟是敌是友?虹非心口鼓噪,不敢轻易做出判断。
木屋内可没法使用缩地成寸,一旦给敌人开了门,那可正中对方下怀。但虹非转念一想,不由苦笑。不论自己开不开门,时间到了还不是得离开木屋。
这回真成了瓮中之鳖了。
“请问阁下是?”想通这点,虹非索性让自己死得明白一些。
门外传来清朗的女声。
“是我。”
熟悉的声音让虹非愣住。
黑衣女修背悬明月,好整以暇地站在门外,含笑开口:“余容。”
木门霍得自内部打开。
两名女修,一个在门内,一个在门外,时间仿佛停止在了这一刹那。交汇的目光细细打量着彼此的容颜。
是她,没有错、虹非自进入第九区后就一直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下来。抬手想要触碰却又在半空中犹豫。
虹非知道容晴向来不怎么喜欢过多的身体接触。
哪知容晴上前一步跨过门槛,直接俯身将虹非拥入怀中。
“好久不见。”容晴的下巴抵在虹非肩上,轻叹,“我好想你。”
虹非失笑,伸手回抱住容晴:“我也想你。”右手安抚地轻拍她的背。
明明序列战前才见过不是吗?虹非其实有些没明白容晴隐隐压抑着的激动。
可容晴怎么能不激动。太久了……明明百年都不到,容晴却觉得时间比在北极雪山中的八百年还要长。自离开白石界后,发生了太多事。
闯秘境,战天骄,接受封号传承,神游过去于长生主座下听道,在死生之大恐怖中夺舍先天生命。
道主、道君乃至于长生主,都不再是遥远传说中的符号,而是活生生站在她面前的强大存在。
这些都是容晴在母界完全无法想象的风景。如今骤然与白石界的宗门故人相遇,她仿佛又看到了那过去的百年间在雪山中寂寞修行的自己。
还有白石界的故人们。
“他们……”容晴开口又顿住。一时间她也分不清自己要率先想问的是谁的消息。
如今执掌流光剑宗的忘川?
还是在凡间的嘉嘉、独孤至等人?白石观的那些弟子有照顾好她们吗?
容晴恍然发觉数十年可以对修士而言是轻飘飘的数字、仅是一次闭关的时间,可对于凡人而言它又太沉重。沉重到轻易就可以死生两隔。
你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一直对她们不闻不问呢?
或许你并非不知道,而是选择看不见。
如果独孤至还在的话,容晴恐怕就能见到轮椅上的那个人目光平静地说出伤人的话来:“修士可护凡人周全,却无法陪伴暮暮朝朝。我那父亲是如此,余先生也与他无有什么不同。不过嘛,衡量取舍,再简单再自然不过的道理。在这道理上,凡人与修士也没什么不同。余先生无需自责愧疚,人生在世,能对自己负责已是十分不易了。”
衡量。
取舍。
容晴早在当初便做了决定。如果因此流露出软弱情绪,反倒要让独孤至发笑。
轻咳声响起。
“虽说有些煞风景,还请殿下见谅。”李季脸色算不上多好看,“只是我着实不知,殿下与我之间的约定该如何分辨呢?”
虹非这才抬起头来,惊觉这段时间一直追踪她的势力终于现身,上千人或站或悬空而立,极为讲究的站位将这座木屋包围得密不透风,堵死了所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