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饭之后,虎永刚无所事事,站在小饭馆门前的阴凉处,看着204国道上的车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
平时这个时候,在家里他都会午睡了。看这里没办法午睡,就去数公路上的汽车玩。数了十几辆以后,就数不下去了,他发现自己更加的昏昏欲睡了。
虎永刚觉得这样傻站着不是个办法,要睡却睡不了的,很难受。
他觉得四下里转了看看,可能就不要睡了吧?
心里想着,脚下也行动起来。
沿着小饭馆的那一排都是店铺,朝着国道的方向而建。这一段的204国道是南北向的,此时已经是午后,日头开始偏西,那些店铺的前面就有了阴影。
虎永刚就在那阴影里从南往北慢慢逛。
第一家是个裁缝铺。
虎永刚探头往里一望,里面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在踩着缝纫机,头顶上的一个大吊扇“呼啦啦”的在飞快转个不停。
他只看到了姑娘一个人,却发现那姑娘一边踩着缝纫机,一边好像在和什么人聊着天。
好奇心驱使,他走进了裁缝店。
那姑娘踩缝纫机的动作停下来,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是要做衣服吗?”
虎永刚不好意思的说:“中午吃了饭,没事干,随便转转。不打扰你吧?”
那姑娘客气地说:“没事的。你随便看。我这件衣服是人家急着要的,也就不客气给你倒水了啊。”
虎永刚忙说:“不客气!你忙你的。”
这时他的耳边传来“咦”的一声,侧头一看,方志强靠墙坐在一张木椅子上,难怪在外面看不到他。
虎永刚招呼一声:“方叔叔,你也过来玩啊?”
方志强呵呵一乐:“是啊。我最近都在这里看尼龙绳,也没什么事做,就来陪陪小王姑娘啦。”
虎永刚在心里“呸”了一声,脑海里却浮现的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样的诗句。
转念又想,如此优美的诗词,用在这样粗鄙的汉子身上,岂不是糟蹋了?应该是“见了漂亮女人就走不动路”才对吧?!
他心里是这样想,嘴上没有这样说。
东一榔头西一拐杖的,和方志强漫无目的地闲聊了一会儿,大概知道了他原来是在宁波那边打工,尼龙绳的信息就是他传递回来的。
不过,听他的语气,不仅没有居功自傲,反倒觉得对徐强他们有不小的意见。
虎永刚也不好问得详细,就只好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方志强忽然问:“你有没有看到你二叔他们到哪里去了?”
虎永刚老老实实地回答:“他们三个说是和一个老板谈尼龙绳的事情去了。”
方志强诡异地一笑,说道:“屁!肯定又去找地方睡觉去了。”
虎永刚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话。
忽然,方志强话题一转,问他:“你二叔原来是做什么的?以前做过什么生意吗?”
虎永刚实话实说:“他原来是生产队的队长。后来跟我表叔去内蒙古干了一年。这几年就是帮我父亲拉拉鱼,我父亲给他开工资。”
“这样啊!那他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钱来做这个生意呢?”
“我父亲帮他借的财政所的钱!”虎永刚没有把知道的实情告诉他,而是按照二叔借钱时的说辞说的。
方志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说呢,一看他就不是做生意的料啊!”
虎永刚心一动,原来他们合伙人之间有故事啊!
他虽然年纪不大,却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要想知道内情,只有慢慢顺着方志强的话往下说。
他不动声色地说道:“不会吧?我觉得我二叔是很有本事的人啊!”
方志强恨声恨气地说:“狗屁的有本事!我看他没有别的本事,就会嫖野女人的本事!”
虎永刚此时对“知子莫若父”这句话有了个更深刻的理解。
爷爷虎海泉也说过同样的话。
他露出了一副想听长辈笑话的神色:“怎么会这样呢?快说来听听!”
“你知道 ,那个徐寡妇就是你二叔的野老婆吗?”
虎永刚心说:你这话问的,我就是知道也不好说啊!
“我不知道啊!”
“你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我今天敢说出来,我就不怕你告诉你二叔!我早就看他不惯了!”
“我不会说的!我只当是听故事!”
“你说说,出门做生意的,带个野女人干嘛?哪有个做生意的样!徐强也是的,他姐姐这样,他也不管!”
“他姐姐的事,他不好管,也管不了吧?”
“其实一开始,我也没有想要和他们做这个生意。徐强和我多年的朋友。我到宁波以后,当然要给他写信报个平安啦。信里无非就是写了宁波那边的一些事,海产品多啦,海鲜便宜啦,浙江女孩子更水灵啦,都是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顺便把我发现的尼龙绳很便宜也写进去了。
不曾想,徐强看到后,就关注到这一点。觉得这是个发财的机会。就想做这个生意。还说和我一起合伙做。
我告诉他说,我只是觉得宁波的尼龙绳比老家的便宜很多,其它的门道我都不知道的。如果真要做,就带着懂行的人,去宁波考察。不能盲目地想做就做。
可徐强说,宁波那边只要我落实,价格确实比老家便宜就可以了。至于老家那边的卖出价格和需求量,他去落实。让我放心。
我不止一次地让他到宁波那边实地考察。我也问了一下当地人,尼龙绳这玩意儿里面的门道深得很。什么生丝、熟丝;什么手感软硬;又是什么重量的,我完全就是一个外行啊!
那几天长途电话费花了不少,可能都够他们人到宁波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说不用过去!只是一再让我放心!哎!
和侄儿你说实话,我有什么放不放心的?又不要我出本钱。赚了,我跟着分钱;亏了,我也就是浪费了一点时间。”
虎永刚打断了他的话,奇怪地问道:“你们不是合伙的生意吗?虽说本钱不是你出的,但亏钱了,不是你们一起承担债务吗?”
方志强喝了一口水,接着说:“当初他说要我合伙的时候,我就说了,我没钱。他说,不用我出钱,花点时间、出点力气就好了,赚了钱给我分三成利。当然,亏了钱我也是要承担三成的债务的。虽然我是同意了的,但是说出来不怕你笑话的,我两手空空的,亏的钱我拿什么还?我说的是实情,没有想耍赖的意思啊!”
虎永刚叹了一口气,说:“哎!真是害人不浅啊!”
方志强心有千千结:“他不仅是害人,也害了他自己!特别是你的二叔,没有金刚钻,也要揽这瓷器活儿!早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我宁可在工地上干我的泥水匠!
我告诉你他们是怎么做生意的啊!
你二叔和徐强姐弟一起,三个人到了宁波以后,就叫我在工地上辞了工。他们的口气大得很。说什么生意干好了,分大钱,不用在乎工地上那三瓜俩枣啦。
我当时也是信以为真,满怀希望地辞了工作,全心全意地加入了他们。
你可能不知道,宁波那边做尼龙绳的,都是私人小工厂,有的甚至也不能叫做工厂,叫家庭作坊吧,一家人搞点简单机器就可以干起来。他们的产量都不大,要一下买五万块钱的货,也不容易,必须下去一家一家的收上来。
这些活儿都是我和徐强两个人下去干,你二叔是不干的。我觉得他是懒,可他却说他有更重要的任务。
他嘴里的重要任务就是看住钱包。他每天和徐寡妇两个人,就守在旅馆的房间里,看看电视,吃饭也不出去,叫旅馆的服务员给送到房间里吃。
说句难听的,你二叔真的叫狗改不了吃屎!一来出门是为了做生意的,二来他身边还带着徐寡妇的,居然还有心思去勾搭旅馆服务员!
也难怪徐寡妇和他吵架,还差点儿打起来。你说说啊,就算是浙江女子水灵,你也要看看是什么场合吧!”
虎永刚一脸惊讶:“我能说什么呢?我只能说好玩吧!”
方志强的恨意绵绵:“我和徐强两个人出去收尼龙绳,运回旅馆你二叔也不会下来看一眼。付货款也要我们去他房间里拿。我们辛苦点无所谓,反正在工地上干活更累。可是我们两个都是外行,硬着头皮去收回来的尼龙绳,怎么知道是好还是坏?”
虎永刚淡淡地说道:“所以,你们弄回来的尼龙绳没有人要,一点都不奇怪!亏本也是必然的啦!”
一边说就一边起来要往外走。
那是他看到高俊和徐寡妇姐弟一起回到了小饭馆。
他想去看看,高俊他们到底是干什么去的。
方志强是背靠着门边坐的,面朝店里,看不到外面的情况。
方志强看他要走,连忙嘱咐一句:“我刚刚和你说的这些话,都是随便聊天的啊。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啊!”
虎永刚心知肚明:你不让别人知道,干嘛要和我说?还不是想通过我的嘴,让我父亲知道?真是又想当婊子又要立牌坊!
嘴上却敷衍道:“放心吧!我知道的,哪里说哪里散!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