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见到郴榕的时候,郴榕还小,十岁不到的样子。
那个小孩子站在楼梯上,看着我这个陌生人。
他家的阿姨告诉他,我是他爸爸资助的一个贫困生,刚刚考了一个不错的大学,被他爸请到家里来吃饭。
当时小郴榕听到这话,小表情就变得有一点玩味儿了。
当时我十分的拘谨,手里握着那个阿姨塞到我手里的橘子,看着这个家里的小少爷,一句话都不会说。
小郴榕当时朝着我走了过来,看着我手里剥好的橘子。
我问他:“要,要吃吗?”
小男孩儿挑了一下眉毛。
在他的注视下,我掰橘子的手都有一点儿不自然,手又一抖,其中的一半就这么掉在了地上。
我当时脑子都有一点懵了,直接把掉在地上的橘子抓起来,塞到了自己的嘴里,然后把剩下的一半给他。
他家的阿姨见了,都难免露出一点儿的嫌弃。
我整个人的脑子都是懵的,小郴榕则是拿着我给他的那一半橘子,躺在沙发上,笑的七仰八躺的。
他笑成这样,我嘴里的橘子都不知道该怎么吞咽,一张脸怕是也已经红透了。
可小郴榕却吃着我给他的橘子,一直乐,一点儿都不管人家会如何尴尬。
郴嵘业终于回来,这才朝着小郴榕的脑瓜子,给了他一巴掌。
小郴榕被打了也不闹,就这么看着我,还是一直笑。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爱笑的小家伙,笑的是我,笑的那样开心,却笑的没有一点儿的恶意。
郴嵘业当时露出一脸的无奈,跟我介绍了这个小家伙,又对我说,平时要是有空的话,可以带这个小家伙出去玩玩儿。
我以为只是客套话,但是这个小家伙却当真了。
我住校,这个小家伙就隔三差五地来找我,我上课,他就在我的宿舍里头睡觉。
我问他,为什么不回家?
他说,你这里好玩儿。
我不知道我这里到底有什么好玩儿的。
我不会说话,也不会玩儿,带不了他。
小郴榕都觉得我木,觉得我没意思,拉着我全寝室的人,散钱让人家陪他打扑克,却独独孤立我。
可他独独肯睡我的床,会穿我的大拖鞋,会用我喝水的杯子。
所以我不把他的孤立放在眼里,反倒觉得开心,觉得喜欢他。
我毕业的时候,小郴榕也长大了一点儿,初具少年模样。
我喜欢他,一直喜欢他。
所以在我毕业之后,一点儿旁的想法都没有地,就这样进了郴氏公司。
郴嵘业曾经还说,他资助这么多的贫困生,就我最知道感恩。
但他不知道,我在努力工作的背后,心里存了多少阴暗的心思。
我应该是喜欢男人的,天生的,从郴榕初具少年模样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这一点儿。
我没有想过我会跟他在一起,就只顾着喜欢了。
当我第一次看到那个少年,开始跟各种女人谈“爱”的时候,我也只是失落了一下而已。
他欢喜他的,我欢喜我的。
我知道我的演技不算好,但郴榕也确实心大,一直都没有察觉到。
但郴嵘业却察觉到了,我想我看向郴榕的每一个眼神,他都知道。
但他知道,我不敢,甚至开始利用这一点。
我知道,我不在乎,我甚至觉得这样也挺好的,这样的话,我那阴暗的心思有了交换,好像也不怎么见不了光了。
就只有郴榕不知道。
如果说这是一场暗恋的长跑的话,我并不觉得辛苦。
每天都能见到自己喜欢的人,怎么能叫辛苦呢?
当我把这一场暗恋,告诉郴榕的时候,郴榕就这样躺在我的怀里,挑了一下眉毛,说:“就这样,可真没意思。”
我笑了,问他:“那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郴榕有一点儿说不上来,而我也有一点儿害怕,生怕他能跟我来一句,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
他最爱开玩笑了,我知道,只是有些玩笑我受不了。
可能是我的样子实在是太过可怜,郴榕硬是咽下要开玩笑的心思,还真认真的想了一下,说:“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挺喜欢你的。”
我不相信。
郴榕看着我,却又笑了起来,笑的止不住,乐不可支,一个劲儿地说:“真的真的,我骗你干什么!”
他说的这话实在是不可信,我没办法相信他。
郴榕可能是真的说不出来,最后就这样叹了一口气,把这件事情给掀了过去。
郴嵘业一直都不同意我跟郴榕的事情,但只要郴榕愿意跟我在一起,我什么都不会管。
郴嵘业在工作上压制我,打压我,而我也选了可以说是唯一的一个出路,考了公。
工作确实稳定了,郴嵘业也确实管不了我,但是工资也确实算不上多。
郴榕也会出去工作,当保安,当球童,去猫舍,也一直定不下来。
有时候烦了,他也会抱怨一句这苦逼的生活。
我有时候是害怕的,只能尽力让自己的职务升了又升,拿回家的钱越来越多。
但我知道,钱方面,对郴榕来说,确实不够。
郴榕的那个弟弟也经常过来,没有什么旁的事情,过来就是来挑拨的,想让郴榕回家。
他一过来,郴榕就会抱着我,假装亲密,仿佛他跟我在一块儿,幸福的不得了。
池宁不相信,我也不相信。
因为池宁一走,郴榕就会松开我,然后一个人躺在家里的那一张小沙发上郁闷。
这件事情,真的折磨了我很久,一年又一年的。
终于,那一天晚上,我喝了一点儿酒,回到家之后,就这样蹲在郴榕的面前,告诉他:“如果你后悔了的话,你可以回去,我们的关系也可以回到以前那样……”
我当时说的太煽情了,就像是在演电视剧一样,甚至有一点儿语无伦次的,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郴榕先是惊愕,然后就是大笑,笑我是个傻子,还揉我的脸,说我可爱之类的。
他却笑不出来,好像还哭了,问他:“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喜欢啊,”郴榕搂着我,说的理所当然的,“第一次见面,就喜欢。”
我不相信,问他:“喜欢我什么?”
郴榕想了一下,说:“对我好。”
半个橘子而已,我不相信。
郴榕见我不信,就捏着我的耳朵,又故作认真地说了一句:“不浪费粮食。”
不浪费粮食?
我醉醺醺地想,我要一辈子都不浪费粮食,一辈子都当一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