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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计给俊逸白衣客桌上又添了一壶酒。

伙计走后,俊逸白衣客从左衣袖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四角方方的小檀木盒,做得小巧玲珑,手工异常精致。

轻轻一按小檀木盒上的弹簧,小檀木盒开了。

小檀木盒里放着一样东西,是一只手。

小檀木盒还不到半个巴掌大,里头放的那只手当然不可能是只真手。

那是只玉琢成的手,洁白、晶莹,没一点瑕疵,五指尖尖,手形修长,看样子像只女人的手。

雕琢这只女人手的手艺,恐怕是当世之最,一定是出自当代名匠!

因为它除了比真人的手小之外,简直就跟真人的手一模—样,大拇指向前直伸,其他四指弯曲着,小指指尖微微上翻,简直就是只“栩栩如生”的动人玉手。

俊逸白衣客两眼之中闪过了两道奇光,跟着他微微皱起了一双眉峰,脸上浮现一种困惑神色。

他知道这只“玉手”极其名贵,要论它的价值,恐怕一如连城璧。

可是他从没听过世上有这么一只“玉手”,也不知道这只“玉手”的出处。

皱着眉锋想了一会儿之后,他把盒盖轻轻盖上,然后把小檀木盒放在他的右手侧,拿起酒壶斟了—杯酒。

他放下酒壶,拿起酒杯,刚要就唇。

竹棚子里突然多了个人,没人看见他是怎么来的。

这个人是个身材瘦小的黑衣汉子,除了他穿的是人穿的衣裳,脚上穿的是人穿的鞋之外,他简直就是一只大马猴。

那张脸,活脱脱的一张猴脸,两颊之上毛茸茸的,那毛是金黄色的,看上去闪闪发亮。

两只手手背上也是毛,那毛也是黄色的,不知道的准会把他当成一个成了精的大马猴。

这个人一进竹棚,一双圆眼滴溜溜的一转之后,停在俊逸白衣客桌上那只小檀木盒上,一双圆眼之中陡现凶光,望之吓人。

他那一双圆眼出现凶光的同时,身躯也微微闪动了一下,再看时,他已到了俊逸白衣客桌前。

俊逸白衣客跟没有看见他一样,仍然自斟自饮,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他站在俊逸白衣客桌前也没说一句话,上下打量了俊逸白衣客一眼之后,伸出那毛茸茸的右手便向桌上的小檀木盒抓了过去,出手如风,极快!

俊逸白衣客却比他还快,伸手按住了那只小檀木盒,中指上翘,指向那只毛手的掌心。

那大马猴一般的黑衣人一惊,忙把手缩了回去。

适时俊逸白衣客抬跟开了口道:“赫连天佐!”

那大马猴一般的黑衣人微微一怔,阴森森地道:“不错!”

俊逸白衣客笑笑说道:“我以为只要这只檀木盒还在这儿,你就一定会折回来,用不着我去找你,果然被我料中了。”

赫连天佐道:“这只盒子是你从我怀里摸出的?”

俊逸白衣客道:“不错,相信么?”

赫连天佐道:“我不相信,可是事实不容我不信。”

俊逸白衣客笑道:“这倒是实话。”

赫连天佐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俊逸白衣客笑笑说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山还有—山高,强中自有强中手,这两句话,你懂么?”

赫连天佐一双圆眼深深盯了俊逸白衣客一眼道:“你从我怀里摸出这只檀木盒,只在表示你比我高明!”

俊逸白衣客摇摇头,道:“三代以下有几个好名者,可是我例外,我不好名,不过我好利。”

赫连天佐道:“好利又如何?”

俊逸白衣客道:“很简单,我只要问你一句话,这只小檀木盒里的东西,你还想要么?”

赫连天佐道:“我可以不要,可是我不能不要,这句话你懂么?”

俊逸白衣客笑道:“可是,这个人丢不起,这口气咽不下!”

赫连天佐道:“不错,还有一点,我可以不要它,可是我不愿让人从我身上把它拿走,在这种情形下不要,这件东西我可以送给你,但必得等我把它拿回来之后。”

俊逸白衣客笑道:“阁下是个顶要面子的人,那容易,拿你怀里那两样东西来换。”

赫连天佐目光一凝,道:“你要那两样东西?”

俊逸白衣客道:“不错!”

赫连天佐道:“这我就不懂了,你既然有能耐从我身上摸走这只小檀木盒,为什么不一起把那两样东西摸走,岂不省事?”

俊逸白衣客道:“要是你,我相信你会这样做,可是我不愿这么做,对任何一件事,各人有各人的看法,各人也有各人的做法,是不是?”

赫连天佐道:“你想我会把这两样东西,换回这只小檀木盒里的东西么?”

俊逸白衣客道:“那在你,我只是给你个不吃亏的机会。要是你愿意留下那两样东西,连这小檀木盒里的东西一并送给我,我更是欢迎,也一定笑纳。”

赫连天佐笑了,那只是毛茸茸的唇边泛起的一丝笑意,这丝笑意好冷,阴森森还带着惊人的杀机,说道:“玩这一套,你也该先看看人。”

突然一掌向俊逸白衣客当胸拍去。

俊逸白衣客笑道:“要不是你赫连天佐,我还不会玩这一套呢。夺人的东西已经够了,居然连人家的命一块拿了去,你做的也太过了。”

右掌一抬,五指微拂,直向赫连天佐的右腕扫了过去。

赫连天佐阴阴一笑道:“你不错啊!”

右腕一偏,仍向俊逸白衣客当胸拍去。

俊逸白衣客笑道:“那当然,差一点儿还敢招惹你渤海二凶么!”

五指如影附形跟了过去。

赫连天佐脸色一变,右腕又是一偏,一偏之后攻势变了,闪电般地一连向傻逸白衣客拍出八掌,掌掌拍的是傻逸白衣客胸前要害。

俊逸白衣客道:“你已经拿走一条命了,还想连我这条命一块儿拿去么?那恐怕不容易!”

右掌一摇,掌影八个,一一化解了赫连天佐攻来的八掌,恰好一掌不多,一掌不少。

赫连天佐脸色又是一变,左掌一并递出,双掌前探,十指如钩,带着逼人劲气猛然抓了过去。

俊逸白衣客双眉一扬,也递双掌,往外一翻一抖,砰然一声,赫连天佐血气翻腾,踉跄后退,他趁着退势,一个翻身便要往外窜。

白影一闪,俊逸白衣客又站在他面前,道:“要走可以,把东西留下。”

赫连天佐脸色大变,一双圆眼中凶光暴射,右掌一抬,就要探腰。

但是他不及俊逸白衣客快,他的手刚抬到腰际,俊逸白衣客一只左掌已落在他右肩井上,他心胆欲裂,机伶一颤正待塌肩挣脱,奈何他又慢了一步,猛觉右半身一阵酸软,软了没了气。

俊逸白衣客那里伸出了左手,道:“拿来吧!”

赫连天佐没动。

俊逸白衣客道:“你是要东西,还是要你这身功力,任你选。”

赫连天佐机伶暴颤道:“你留我一身功力……”

俊逸白衣客道:“以后还可以找机会把东西夺回去,可是?”

赫连天佐道:“你要怕,就现在……”

俊逸白衣客一笑说道:“我还是那句话,要怕我也就不惹你了。”

右掌像灵蛇一般地探进了赫连天佐怀里,一闪而回,左手往外一抖道:“走吧!”

赫连天佐几个踉跄之后一闪便没了影儿。

俊逸白衣客摊开了右掌,右掌里有一个小小的革囊,一把黄丝绳儿扎着口,革囊鼓鼓的。

他解开了那把黄丝绳儿,打开了革囊,然后从革囊里取出两样东西:一块折叠着的羊皮,一把纯金打造的钥匙。

再打开那块折叠着的羊皮一看,他刹时怔住了!

那块折叠着的羊皮,上面并没有画着山川形势。

也就是说,那块羊皮不是一张地图。

那块羊皮上写着几行字迹几句话:

“奇珍异宝唯有德者方能居之!德不足居徒招杀身之祸!

奉赠纯金钥匙—把,应知足,也应知止。

黄金城第六十代城主!”

俊逸白衣客皱了眉,唇边泛起了—丝苦笑。

你争我夺,白争了一场。

羊皮不是地图,那把钥匙也不是开启黄金城大门的钥匙。

不过从这句话里可以看出两件事来。

第一,世上确有这么一座黄金城。

第二,黄金城也确有引人垂涎的大批财富。

这个面如淡金的黄衣人确是来自黄金城,可是他是不是病西施所说的那个人呢?

如果是同一个人,怎么他身上带的全是“假东西”,怎么他是个男的?

如果不是同一个人,那另一个带着“真东西”的人又在何处?

心念转动着,俊逸白衣客回身走回了座头,坐下来又想了半天,然后他把那张羊皮跟那把金钥匙放进怀里。

他目光落在那只小檀木盒上,伸手拿起了它,突然,他觉得它轻了不少。

他忙按弹簧掀开了盒盖,盒盖开处,他怔住了。

盒子里空室如也,那只“玉手”已然不翼而飞了。

这是谁?

他不用四下看,因为这时候竹棚子里的“酒客”早已走光了,偌大一个竹棚子里就只剩他一个人。

什么时候丢的?

也用不着想,一定是刚才他离座拦赫连天佐那一转眼工夫。

谁能在这一转眼工夫中,丝毫没惊动他,把这小檀木盒里的那只“玉手”拿了去?

放眼当今,具此功力的恐怕挑不出几个。

那人从什么地方得手?

没别处,他的目光很自然地落在那撑开的窗户上。

他一步跨到窗户边,用不着四下看,那人早走远了。

他往窗户外地上一看,要换个常人绝看不见,他就不同了,他马上就看见地上有一双浅浅的脚印。没错,那人是从这儿下的手,探身进来伸手打开盒盖拿走了那只玉手,还把盒盖又盖上了。

相当的从容,也足证此人有极其快速的身手。

看那双脚印,不太大,像是女人的脚印,可是说它是女人的脚印,却又比一般的女人脚印大了些。

这会是谁?

突然,他把空盒子揣进怀里,往桌上丢下一块碎银,转身走了出去。

口口口

竹棚子的左边,是一片空旷的草地,难以看见什么。

竹棚子的右边,是一片枝头刚抽嫩芽的柳林,一株柳树的一把柳条上,挂着一个白白的东西。

柳条青青,那东西是白的,相当的显眼。

那是一只手。

那是一只真人的手,不是那只“玉手”,血还顺着指尖往下滴!

俊逸白衣客站在两三丈外皱了眉。

他没往前去,因为他不知道这只手是不是一个饵,在这只手的附近是不是有足以致人于死的陷阱、埋伏。

站在两三丈外,他可以清晰地看出,挂在柳条上的那只手,是只男人手,不是只女人手。

指节很粗,手背上还长着长长的寒毛。

女人的手不是这样儿的!

女人的手白皙细嫩,指头尖尖,根根似玉。

这只手跟那双脚印,应该不是一个人的。

那双脚印要是男人的脚印,那么这个男人的个子一定不大。

而看这只手,却应是从一个个子不小的男人腕上砍下的。

看着看着,突然他又发觉柳林里十几丈处,另有—个白白的东西挂在柳条上随风摇荡着。

他有过人的目力,马上就看出那是另一只手,眼前这只是左手,十几丈外那一只却是右手。

而且看形状、大小,跟前这一只跟十几丈外那一只,应该是属于同一个人的。

他略一迟疑,腾空而起,掠上了—株柳树梢。

这是他的经验与历练,无论有什么陷井与埋伏,绝不会设在柳树梢上。

他一个起落便到了那第二只手附近的—株柳树梢上。

刚站稳,他又看见十几丈外一株柳树梢上挂着另一样东西。

那是颗人头,凸准隆鼻,四十上下,长相凶恶,死相狰狞。

这颗人头是齐颈而断,整整齐齐的,像是被什么利器砍断,而且是—下砍断的。

还在滴血,显然刚砍下不久。

这是什么意思,引他往圈套里钻?

他双眉—扬,立即提一口气又掠了过去。

他知道,离这颗人头不远处—定还有别的。

果然,他刚近那颗人头便发现十几丈外有一条腿。

这条腿不是挂在柳条上,已经出了柳林,横放在一块大石头上。

看见了腿,他也看见了脚,看得他一怔。

那只脚很小,比男人的小,比女人的大,分明就是竹棚窗外地上留下脚印的那双脚。

一个大男人家,怎么长着这么一双脚。

再往前去,又是一条腿。

最后是个没腿没头,只带着两条断臂的躯体,被一柄长剑穿胸刺过,硬生生地钉在—块峭壁上,离地足有十丈高低,惨不忍睹。

有什么深仇大恨?

杀了一个人还肢解了他的身体,分了他的尸。

杀人那人的心肠,该是天地间第一等狠毒的!

俊逸白衣客眉宇间浮现—股懔人的冷肃之气。

这地方在一处山脚下,山势成半圆,跟个谷地似的,别说人了,连一只飞鸟也看不见。

这人是谁?

杀他的又是谁?

很显然的,这人从竹棚里窃止了那只玉手,刚窃得那只玉手,便遭了毒手,恐怕那只玉手也落进了杀他那人手中。

突然,他有所惊觉,霍地一个大旋身。

眼前,近十丈处,站着—个黑衣人。

这黑衣人头上戴着一顶大帽,帽沿儿压得好低,把整张脸都挡住了,给人看不出他的长相,甚至无法分辨出他是男是女,只觉他全身透着一种凉意,真似是从冰窖里来的。

俊逸白衣客双眉一扬,便待发作。

那大帽黑衣人却先开了口,语气十分柔和。

“年轻人,不可再找那只玉手了,那是个不祥之物。”

年轻人,他既然称俊逸白衣客为年轻人,想来他是个不年轻的老人。

俊逸白衣客道:“阁下知道我在找那只玉手?”

那大帽黑衣人道:“我眼见他拿着那只玉手从竹棚后跑出,又眼见你追出竹棚,循着这些肢体来到此处,我怎会不知道你是来找那只玉手的!”

俊逸白衣客道:“这么说,这个人是阁下杀的?”

大帽黑衣客摇头说道:“人命关天的事,你怎么好乱指,这个人不是我杀的,那杀他之人已经走了,那只玉手是不祥之物,我是怕你再招杀身之祸,所以现身劝你。”

俊逸白衣客道:“萍水相逢,缘仅一面,阁下竟如此关注,足见热心肠,令人好生感激,我并不计较那只玉手的得失,我根本不知道那只玉手的出处……”

大帽黑衣客道:“你只要不计较那只玉手的得失,它的出处就无关紧要了,不说也罢。”

俊逸白衣客道:“阁下可曾看见那行凶之人?”

大帽黑衣客道:“你既不计较那只玉手的得失,又何必问那行凶之人?”

俊逸白衣客扬了扬眉道:“我可以不计较那只玉手的得失,可是我不能不管一个活生生的人这么惨死……”

大帽黑衣客笑道:“年轻人,你是个少见的宽怀大度的人,这个人偷走了本该属于你的玉手,你不但不怪他,反而要替他出头报仇雪恨,甚是难得啊,只是我可以告诉你,论这个人的所作所为,他死有余事。”

俊逸白衣客道:“听阁下的口气,好像知道他是谁?”

黑衣客道:“我当然知道,其实又何止我知道,普天之下,没有人不知道他的,年轻人,他就是那到处欠人情债,而使世间红粉对他人不屑一顾的恶魔李三郎!”

俊逸白衣客猛然一怔道:“阁下怎么说,他就是李三郎!”

大帽黑衣客微一点头道:“不错!他就是那恶魔李三郎!”

俊逸白衣客道:“阁下怎么知道他是李三郎!”

大帽黑衣客道:“我听得清清楚楚,是他亲口说的,可惜李三郎三个字并未能吓住那个人……”

俊逸白衣客点了点头道:“这么说亲,他的确是该死。”

一抱拳,道:“多谢阁下,那只玉手本不是我的东西,得失无关紧要,告辞了!”

说着,他迈步要走。

就在这时候,他发现了一件奇事,这件奇事使他心神震颤,几乎脱口叫出声来。

他发现他的两条腿没一点力气,举不起来了。

也就在这时候,那大帽黑衣客突然笑了起来:“是时候了,你们都出来吧!”

随着这话声.他身侧一连地出现了好几个人。

有云梦世家的少主金少秋、总管葛元。

还有玉楼双娇尤大姑娘跟尤二姑娘。

俊逸白衣客刹时全明白了。

奈何已经迟了……

金少秋望着他直笑,但笑得森冷,冷得跟冰窖里吹出来的一阵风似的,能让人机伶寒颤:“还神气不?”

俊逸白衣客也笑了,他笑得泰然安详:“云梦世家金少主整个人居然动用了这么多人,可真让人想不到啊!”

金少秋冰冷说道:“现在你想到了吧。”

俊逸白衣客道:“那当然,到了这节骨眼儿我要还想不到,岂不成了傻子,只是我不懂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尤大姑娘笑吟吟地望着他道:“你这个人不傻,可却爱装傻。”

“是啊。”尤二姑娘道:“挺聪明个人儿,干嘛这么糟蹋自己呀。”

俊逸白衣客笑了,道:“二姑娘说的是,我是不该这么糟蹋自己,好吧,我把东西拿出来。”

他想拍手往怀里操,可是他有这意思,手却抬不起来!

只因为这当儿他发现连他的胳膊也酸软无力了。

他苦笑一声道:“好厉害的毒,只怕这是尤大姑娘跟尤二姑娘的杰作?”

尤大姑娘娇笑一声道:“你错了,我们尤家擅用毒,但我姐妹远没有这么高的道行,是这位。”

她抬起水葱般玉指,指了指那位大帽黑衣客。

俊逸白衣客目光一凝,望着大帽黑在客道:“这倒颇出我意料之外,恕我眼拙,这位是……”

尤大姑娘道:“他是我外公的儿子,我娘的哥哥,你说他是谁?”

俊逸白衣客“哦”地一声道:“原来是四川唐家的唐大爷,怪不得能让人中毒在不知不觉中,我认栽了,东西在我怀里,麻烦哪位自己来拿吧。”

葛元跨步就要上。

尤大姑娘娇笑一声,伸手拦住了葛元,道:“鸡毛蒜皮小事,怎么好劳动葛大总管的大驾啊,还是让我来吧。”

她扭动腰肢就要走向俊逸白衣客。

金少秋伸手一拦道:“大姑娘何等身分,还是让葛元去拿吧。”

尤大姑娘媚眼儿一瞟,望着金少秋娇笑说道:“金少主,难道你还不放心我么?”

金少秋淡然一笑道:“大姑娘是不是也不放心葛元?”

尤大姑娘“哎哟”一声道:“金少主,你怎么好这么说呀,别忘了,咱们现在是站在一条线儿上啊。”

金少秋道:“既是这样,谁还会不放心谁么?”

俊逸白衣客忽然叹了门气道:“可惜东西只有一样,要不然一家分一样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大帽黑衣客忽然一笑说道:“你可真不愧是老鹰犬东门长青的徒弟啊,他的那一套你全学来了,你放心,云梦世家家大业大,是不会看上你怀里的东西的……”

俊逸白衣客忽然说道:“金少主,小心跟我一样啊!”

金少秋脸色—变。

大帽黑衣客道:“香琴,你去拿吧。”

俊逸白衣客一叹说道:“糟了,迟了!”

金少秋脸色大变,两眼暴射寒芒,厉声说道:“唐大鹏,你敢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对付我!”

显然,他已经发现他也中毒了。

唐大鹏跟没听见似的,尤大姑娘尤香琴看也不看金少秋一眼,笑吟岭地风摆杨柳般走向俊逸白衣客。

葛元跟他身后那四个黑衣人都没动,也都一般地脸色煞白,神态怕人,显然,他五个也动不了了。

俊逸白衣客叹道:“人心啊,人心,金少主,不必这样了,不经一事不长一智,上一次当学一次乖,得这么一次教训未尝不是福,以后别再随便跟人谈合作了。”

金少秋的脸色由煞白变为铁青。

这当儿尤香琴已到了俊逸白衣客眼前,笑吟吟地把一只玉手探人俊逸白衣客怀中,道:“泥菩萨过江,自身都难保,你还替别人操的什么心。”

唐大鹏轻咳一声道:“香琴,留着他,我还有用他之处。”

尤香琴那只玉手已经摸着了俊逸白衣客怀里的东西,她把一根水葱般玉指抵在俊逸白衣客心窝上,她只轻轻一点,俊逸白衣客就要把命留在这儿了。

唐大鹏这句话算是救了俊逸白衣客一命,尤香琴笑吟吟地把手从他怀里抽了出来,她手里多了个小革囊。

金少秋两眼都要喷出火来了,奈何他只有眼睁的看着,这当儿他一点儿也不显俊了,那股子潇酒劲儿也没了。

唐大鹏手一伸,道:“老鹰犬狡猾了半辈子,他的这个徒弟大有青出于蓝之势,不能不防,香琴,把东西拿来我看看。”

尤香琴可没把东西递出去,水灵灵的眸子一转,道:“让我来吧,舅舅,我看不也一样么?”

她解开了扎在革囊口上那根绳儿。

俊逸白衣客忽然笑了:“金少主,亲娘舅跟外甥女儿之间都这样儿,你还有什么好气的?”

大帽沿儿挺大,遮住了唐大鹏大半张脸,看不见他脸上是什么表情,只听他冰冷说道:“你要是想挑拨我们这一家人,那你可就打错了算盘。”

这当儿,尤香琴已匆匆一瞥看过了革囊里的东西,道:“一张地图、一把钥匙,一样不多,一样不少!”

话落,她就把那小革囊揣进了怀里,道:“舅舅,谢谢您了!”

转望乃妹道:“妹妹,咱们走吧。”

显然这位尤大姑娘也防着她这位亲娘舅了,要不然她不会匆匆一瞥,根本就没把东西拿出来仔细看,要不然她不会忙不迭地把革囊藏进了怀里,而且尤大姑娘是个聪明人儿,她想一句话扣着唐大鹏赶快走。

尤二姑娘哪能不懂,她冲唐大鹏盈盈一礼道:“舅舅,我们走了,多亏了您帮忙,有空您请常到我们那儿坐坐去。”

她说完了话,姐妹俩携起手来就要走。

俊逸白衣客适时说道:“我不信二位姑娘走得了。”

唐大鹏干咳一声道:“香琴,等等。”

尤香琴往后撤退一步道:“舅舅,您还有什么事儿么?”

唐大鹏道:“他一句话提醒了我,武林中已经知道这件事儿的人不少,有道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咱们好不容易把东西弄到了手,不能让别人在路上截了去,我看我还是护送你们俩一程吧。”

俊逸白衣客道:“对,毕竟是亲娘舅。”

尤香琴娇笑—声,道:“谢谢您的好意,不用了,我们俩武功虽然不怎么样,可是施毒的本领是得自我娘的亲传,除了不如您之外,可不稍逊任何人,有了这谁也不敢近我们俩的!”

转过脸去一扯乃妹道:“咱们走吧,妹妹。”

姐妹俩又要走。

只听唐大鹏道:“你们俩毕竟年轻不懂事,—山另有一山高,强中自有强中手,我要是不护送你们一程,万一东西在半路上丢了,叫我怎么对得起我那位妹妹,走吧,我送你们。”

允香琴眉锋刚皱,旋即望着唐大鹏身后,一脸惊喜色道:“不用了,舅舅,我娘来了。”

唐大鹏忙扭头往后望去,眼前哪里有人,他明白了,忙转回头来,尤香琴姐妹却已双双走出了两丈外。

两道冷电般寒芒在他帽沿阴影下一闪而逝,他冷哼一声道:“大胆的丫头,竟然骗我。”

他向着尤香琴姐妹扬了扬手。

唐大鹏这一扬手,奇事倏生。

尤香琴蛆妹看见身前有条蛇似的,惊叫一声硬生生地收住了身法,而且脚下后移,一步连一步地退了回来。

金少秋跟葛元看直了眼。

俊逸白衣客也不禁为之动容,道:“好厉害的毒啊!”

葛元脱口说道:“这是什么毒?”

俊逸白衣客道:“毒中之最,只有擅毒的人才觉察得出来,咱们都是中了他的‘无影之毒’!”

金少秋口齿启动了—下道:“这种毒有救么?”

俊逸白衣客道:“有,只是解钤还得系钤人。”

金少秋道:“要是他不给咱们解毒,咱们就得永远在这儿么?”

俊逸白衣客道:“只怕是这样。”

金少秋脸色大变,还待再说。

俊逸白衣客已接着说道:“不过我相信他会给我解毒的!”

金少秋一怔道:“你怎么知道……”

俊逸白衣客道:“你看着好了。”

说话间尤氏姐妹已退到近前,姐妹俩花容变色,尤香琴道:“舅舅……”

唐大鹏怒声说道:“不要叫我,你们俩眼里还有我这个舅舅么?”

尤香琴笑了,笑得好娇媚道:“舅舅,我是逗着您玩儿的。”

唐大鹏冷哼一声道:“少跟我来这一套,你们俩眼里既然没我这个舅舅,我又何必再把你们当成我的外甥女儿,把东西给我。”

尤香琴脸上娇媚笑意不减,道:“哟,舅舅,您怎么跟外甥女儿开起玩笑来了。”

唐大鹏道:“谁跟你开玩笑,我哪有工夫!”

他伸左手抓住了尤香琴白皙晶莹的右腕,外甥女儿都这么大了,他却三不管地把右手仲进尤香琴怀里摸出了那个小革囊,然后把尤香琴的手一甩,腾身飞掠而去。

尤香琴不笑了,一张娇靥铁青。

俊逸白衣客笑道:“这可真是少见的好娘舅啊。”

尤香琴一双妙目之中倏现杀机,望着俊逸白衣客冰冷说道:“他说他还有用你之处?”

俊逸白衣客道:“尤大姑娘,现在什么也没有那个小革囊里的东西来得重要了,别想杀我了,赶快为自己想想吧,要想夺回那个小革囊只有一个办法,回去禀知令堂去,而且要快,迟了就来不及了!”

尤香琴妙目杀机倏敛,道:“妹妹,咱们走。”

她当先纵跃如飞而去。

望着尤氏姐妹那远去的身影,俊逸白衣客呼了一口气道:“好险,要真死在她们俩手里那才冤呢。”

金少秋突然说道:“你不是说唐大鹏会给咱们解药么?”

俊逸白衣客道:“我这么说了么?”

金少秋道:“你刚才明明说……”

俊逸白衣客道:“我记得我说他会给我解药。”

金少秋一怔道:“他会给你解药,为什么?”

俊逸白衣客道:“我自然有我的理由。”

葛元道:“可是唐大鹏已经走了。”

俊逸白衣客道:“我知道,我又不是瞎子,看不见。”

葛元道:“那你怎么说……”

俊逸白衣客道:“他还会折回来的。”

葛元—怔,讶然说道:“他还会折回来,为什么?”

俊逸白在客道:“等他折回来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目光忽然往远处一凝,道:“他已经折回来了,比我想象中的要快。”

金少秋、葛元闻言忙转眼望去,空荡、寂静,哪里有一个人影,金少秋不禁问道:“在哪儿……”

俊逸白衣客道:“你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