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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陆家的刀,在朝堂上

第119章 陆家的刀,在朝堂上

陆望山也察觉到,怎么我妹一点儿也不惊讶?

他忍不住皱眉问道:

“轻鸢,你······”

陆轻鸢举起来茶杯小口抿着,默认了陆望山的猜测。

“嘿!”陆大舅自然是拿这个从小也是家里宠着,现在也是家里修为最高的小妹没得办法。

同时他也突然想起来,小妹的修为之所以在数十年间再无寸进,也是因为当时漠北战乱之后去了一趟蜀山,帮助苏庭月疗伤,结果受到反噬,伤及了根本。

当时小妹也的确是和这位蜀山女剑仙走的近一些,所以知道这些也在情理之中。

对于陆家来说,收留前朝余孽,甚至还是轩辕氏和涂山狐族两家余孽,显然是惊天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那对于蜀山和梦妖族来说,人族和妖族的结合,又何尝不是离经叛道的惊天秘密?

也难怪当时张持道和陆青羽有胆量生下来孙一平,显然他们已经不是“敢为天下先”了,而是有经验可循。

但这毕竟是惊世骇俗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因此陆轻鸢选择守口如瓶,陆望山甚至都不好见责于她。

现在一切都揭开,陆望山自然就知道自家姊夫张天师为什么会同意眼前这两个年轻人在一起了。

因为没有谁比他们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世事变化,竟能有趣如此,唉。”陆望山本来是想要刷新一下孙一平的三观的,结果没想到自己又反过来被孙一平刷了一遍,“所以令堂这些年,坐镇锁妖塔,实际上也是因为在漠北身受重伤之后,未能修复伤势,因此难以承担天雷,不得不坐困锁妖塔?”

这话自然是问林沫的。

林沫微微颔首:

“是。”

天雷,林沫和孙一平在现实中没有见过,但是在梦境里是见识过的,当时的姜湖遭遇天雷,最终持剑问天,撑了过去。

而也因此,他们得以认识到,天雷的恐怖,并不在于多强悍、能够将周围的一切都化为劫灰,而在于天雷的强度永远都是比渡劫者稍稍高一点儿。

让渡劫者拼尽全力,足以撼动天雷,但是距离真正打碎天雷,却还差一点儿。

就是差的这一点儿,就已经足够让天雷摧折渡劫者的一切信心、浇灭所有希望,最终丧命天雷下。

在将对周边无辜的伤害降低到最低的情况下,突出一个“天道不可欺”。

当然,当心中的意念能够催发出所有的潜力,无所顾虑、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时候,天雷也就并非无可抵消之物。

当时姜湖就用自己的剑影向天地昭彰了自己的决心,天雷也就随之散去,还贴心的降下灵气之雨,滋润他的干涸。

因此,无论是苏庭月还是陆青羽,在遭受天劫的时候,都没有处于最佳的状态,甚至反而是孩子将要诞生的最虚弱状态,但这无所谓,天雷考验的不是人的修为强度,而是人心的韧性和无惧。

但是显然这两位长辈都没有完全成功,以至于不得不闭死关。

又有什么能够让一个同侪皆津津乐道、甚至曾经拯救人间的修行者,瞻前顾后,最终没有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呢?

当孙一平和林沫心有所感,忍不住对视时,目光交错,林沫的眼眸已经莹润。

从小,她都没有见过娘亲,只听那江湖里一代代人,都流传着关于她的传说。

林沫知道娘亲是很厉害的蜀山剑仙,是人间的大英雄,但是也仅此而已。

哪怕林怀梦这个当父亲的做得再好,父亲也终究只是父亲,无法代替母亲。

林沫又何尝不羡慕那些从小就有双亲遮护的同伴?

此时此刻,她后悔自己那些对于娘亲的埋怨,哪怕从未说出口,但其实已在心中堆积了不知经年。

孙一平轻轻握住了林沫的纤手,慢慢摩挲着。

时光流转不知多久,而对面的两位长辈,也未曾开口打扰。

“一时心中伤感,让长辈见笑了。”林沫恍惚回过神来。

陆轻鸢温声说道:

“无妨,这些年我们也都苦于寻找能够破解天雷纠缠、破开死关的方法,但是迄今为止仍未有头绪。

而令尊······或也因为寻找这些不知道生长在哪里的灵丹妙药而不知去向,以至于梦妖族后来之变故,所以沫儿也不要见责。”

林沫微微颔首应诺,她虽然不清楚林怀梦的去向,但是其行踪目的还是能揣测到的,因此她对于父亲,从来都是思念,而不是埋怨,哪怕让她这个女儿落得······

额,感受着覆盖在手掌上的温热,林沫不得不承认,自己现在这田地,比不知道生死的族人要好的多。

收起来这些哀愁,她恍惚间想起来,当时在胥郡第一次和陆轻鸢见面的时候,她认认真真的表示自己是蜀山外门弟子、下山游历姜湖,啊不是,游历姜湖的是苏秋·····

是江湖,唉,什么乱七八糟的。

而当时陆轻鸢也认认真真的相信了,之后几次和林沫的接触都没有察觉到异常。

如今看来,这位陆小姨显然什么都知道,只不过是在看着这一对小儿女在拙劣的表演和掩饰。

这让林沫骤然抓紧了孙一平的手,尴尬的脚趾扣地。

孙一平:???

旋即好像明白小妖女为什么小爪子一抖一抖的,低头不语,只能传音道:

“没事,都是自家人。”

让小姨暗中看笑话就看笑话吧。

“小姨太过分了!”林沫传音,表示了自己戏弄长辈不成反被戏弄的委屈。

孙一平叹道:

“小姨一向是这样的,表面上仙风道骨、是得道中人,实际上性情顽劣,喜欢捉弄人,还一毛不拔。

如小姨这般的人,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表面上,实际上······这一组对比用出来,林沫就已经觉得孙一平在含沙射影,登时瞪了他一眼。

我林沫和我苏秋夜绝对都不是这样的人!

孙一平则赶忙找补:

“当然了,这也只是寻常时候而已嘛!到了需要出力的关头,小姨可是很靠得住的。”

当时东海上空,张持道等人还没有现身的时候,的确是陆轻鸢一人挡住了两名妖尊的夹攻。

是了,我这个当师父的,关键时候也是靠得住的。

等等,但这也不意味着为师性情顽劣、喜欢捉弄人!

林沫再次陷入胡思乱想的时候,孙一平也松开了手,肃然说道:

“此次前来陆家,还有一事,便是陆蒙。”

说罢,他袖口一闪,拿出来陆蒙的卷宗,递给陆望山。

陆望山匆匆翻看一遍,心中有数,合上卷宗说道:

“陆家旁支会有人心生不满、另寻他途,也是在预料之中的。

昔日轩辕氏皇族遗孤的行踪最终是在江左没了踪影的,因此本朝皇室一直对我勾吴四姓有所提防不说,而且他赵家本来就是起家于扬州,起家之前和我勾吴四姓并在江左,双方其实也没少有龌龊。

只不过后来勾吴四姓乃至于整个江左世家都支持赵家起兵,这些昔年龌龊也就都先放了放,但也不代表着老赵家不会和我们清算。

再加上勾吴四姓这些年坐拥江左鱼米富庶,并且还有大量门生故吏,充斥朝野,皇室对我勾吴四姓心生戒备、意图分化打压,都在情理之中。

陆家这些年就算是嫡脉子弟的上升,都困难重重,大多数的旁支子弟,也就难免沦落、难以出头。

其为了能够出人头地而和外人合作,这的确是我陆家嫡脉亏待之处,不好多管,但是其竟然还勾结妖族,这就是犯了忌讳!

无论抚妖司到时候审讯完会如何处置,我陆家都会行家规以告诫弟子,正我门风!”

“舅舅心中有数就好。”孙一平颔首说道。

“自不能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陆望山叹了一口气,“这是落人以柄。也得亏平儿这一次能明察秋毫,否则未来还不知会给我陆家带来多少隐患。”

孙一平笑道:

“我为陆家外甥,当然要为舅舅分忧。”

“好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惩治内贼的事也不用你过多费心,否则天师道插手陆家内务,保不齐又是他人攻讦之处。”陆望山摆了摆手,“等会儿一起用饭吧?”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孙一平和林沫皆是起身。

陆望山笑着看着这一对年轻人,越看越顺眼:

“轻鸢,去把穿云珠取来。”

陆轻鸢自然知道阿兄这是要给见面礼,没有丝毫的犹豫,身形一闪。

而陆望山带着孙一平和林沫径直往后堂走去,他们还没有到,陆轻鸢的身形就再次出现,手里拿着一个小锦盒。

陆望山接过来又转交给林沫:

“林姑娘第一次上门,平儿也没有提前打个招呼,因此并未来得及准备些什么,这穿云珠也算是陆家珍藏了,一旦催动则能穿云飙风八百里,总共可以使用三次,就当是小小礼物了。”

林沫受宠若惊,自己这还没有正儿八经见父母呢,先是从张持道那里获得凤翼剑,又从陆家收获了穿云珠,看来这一次上龙虎山,是不是得新买一个储物囊?

心里虽然高兴,她却没有贸贸然接过来,而是看向孙一平。

需要夫君的点头,否则万一失了礼数也不好。

孙一平正想要说话,袖口白光一闪,小可已经蹿了出来,一口叼走了小锦盒。

接着从陆望山的手臂上直接跳到了林沫的肩头,邀功似的用大尾巴扫着林沫的后背,而锦盒则自然掉落,正落入林沫匆忙摊开的手中。

陆望山登时哈哈大笑:

“小可还是这般活泼!”

“喵呜!”得了夸奖,小可晃了晃脑袋。

“多谢陆······”

“嗯?”陆望山似有些不满的发出鼻音。

“多谢舅舅。”林沫也是机灵的。

“这就对了嘛!”陆望山接着拉开椅子,自顾自坐下,“别客气了,平儿,带你媳妇坐下,吃饭!”

孙一平忙不迭应诺,而陆轻鸢看着这一幕,也不由得露出笑容。

谁曾想,这么多年后,连孩子们都已经长大了。

端起来酒杯,陆望山倒是没有只想着吃喝,郑重说道:

“平儿,且记住,天师道的刀,在江湖上,因此平时动的会勤快一些,也该勤快一些,以震慑宵小。

而陆家的刀,则在朝堂上,平时虽然不动,不是不敢动,而是不到动的时候。

因此需要动这把刀的时候,刀,自然就会出鞘。

至于是什么时候,以前是舅舅决定、是你爹决定,而现在,你要长大了,也算是通过了天师道的试炼,所以该是也由你决定了。”

话音未落,酒杯相碰。

发出清脆的响声。

————————-

一场家常便饭散去,正好茫茫雨也平歇。

孙一平带着林沫动身前往龙虎山,此间事了,也不知道回到江南又是什么时候。

因此御剑凌空,看着脚下的太湖水以及消失在身后的撷芳湾,林沫忍不住频频回首。

不得不说,陆家舅舅和小姨的亲近,让自从梦妖族遭受灾祸之后再也没有感受到长辈亲人之关怀照顾的她,多少有些依依不舍,尤其是陆轻鸢还是娘亲的至交好友。

“怎么了,要不再回去住一晚上?”孙一平轻轻拥着她的纤腰,打趣道。

“既然都已经走了,哪里还有再回去的道理?”林沫嗔道,旋即看到孙一平脸上浮现的笑容,登时用额头撞了一下他的肩头,“又在取笑我是不是?松手,不让你抱了!”

“不敢,不敢。”孙一平赶忙松手伸直胳膊,脚下的剑已经开始摇摇晃晃。

“呀!”林沫惊叫一声,就往怀里钻,“你别闹!”

剑稳了下来,而手也再一次顺理成章落在腰间,林沫忍不住嘟囔一声:

“真是无赖。”

接着忍不住补充一句:

“而且不只是你,还有我爹,这么多事竟然都瞒着。”

明明陆轻鸢是在她的诞生过程中扮演了很重要角色的人,甚至刚刚席间,两杯酒下肚,陆轻鸢心情大好,都比划了一下小时候的林沫有多大,这让林沫更是惭愧。

自己当时竟然还想在陆小姨面前装模作样,殊不知陆小姨心里不知道压着怎样的笑声。

这些显然都怪林怀梦这个当爹的都没有实言相告。

“是是是,都怪你爹。”孙一平附和道。

“还有你!”

“怪一个人就可以了,两个人没必要吧。”孙一平苦着脸回答。

“那,那还是怪你吧。”林沫犹豫了一下,说道。

孙一平没有抱怨,而是郑重说道:

“那行,那这一次就都怪我,下一次就都怪老丈人好啦!”

“谁是你老丈人?!”

“我家夫人的爹爹,可不就是我老丈人?”

“还没说要嫁给你呢!”林沫不满的说道。

“夫人别扭了。”孙一平回答,接着长风中传来“啪”的一声。

大概是什么被拍了一下。

林沫不吭声了。

而在她发火之前,孙一平大笑道:

“夫人且抓好了,我要加速喽!”

“诶?诶诶诶,你慢点儿!”

剑破长空,直向西去。

身后,是初冬的阳光刺破乌云,照亮万顷湖山。

——————第二卷海天万里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