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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俯皇都之宏丽兮,瞰云霞之浮动。”

“仰春风之和穆兮,听百鸟之悲鸣。”

刘宏慷慨激昂,吟诗作赋。

他大袖飘飘地显身,漠然地望着皇城苍茫的景色。

“扬仁化于宇内兮,尽肃恭于上京。”

“虽桓文之为盛兮,岂足方乎圣明。”

弘扬仁厚的恩德以泽被天下,对洛阳的天子要毕恭毕敬。

齐桓、晋文开创了太平盛世,又哪里比的上今朝的圣明?

刘宏真切地感受到《登台赋》的力量。

登高远望,真的能够养浩然正气。

等到天子诵读完毕,何贵人连忙带头高呼:

“陛下圣明!”

所有宫娥、宦官紧跟着施礼,山呼海啸的声音涤荡开来。

“陛下圣明——”

刘宏非常享受这样的恭维,只可惜迄今为止,他还没有找到《登台赋》的作者。

以乐松、贾护的本领,肯定做不出这么辉煌、霸气的辞赋。

他们二人,是要贪墨功勋了。

“陛下请看,这些宫殿多么地恢宏,花纹石作坛,白玉砌台阶,黄金铸成柱子镂刻龙凤。”

“等到晚上蔚为壮观,酉时末有禁军巡逻,戌时初点灯。人影幢幢,各处殿宇下的屋檐金碧辉煌,一盏盏灯笼次第点燃了,天穹映照成一片片的火红。”

“远远看去,那一片片的红,不正是蒸蒸日上的大汉吗?一座座巨大的殿宇檐顶,就像漂浮在天光上一样。”

何贵人口若悬河,很显然做足了功课,为刘宏介绍起来。

刘宏眼睛僵住了。

这么美的场景,他怎么没有见过?

他是大汉天子,京师洛阳的主人,却从来没有住过这么豪华的宫殿。

按理说,南宫、北宫他都了如指掌,现在永乐宫外竟出现了陌生的地域。

刘宏怎么可能不懵逼?

“这是北宫哪一座宫殿?朕怎么没有见过?”

他眼皮底下,起了一座座陌生的宫殿,彻底刷新了天子的认知。

“臣妾也不知道。”

刘宏肺腑一问,把何贵人也问狐疑了。

“张让,你知道吗?”

刘宏仔仔细细地衡量,确定这里仍旧属于北宫。

那肯定是他的地盘啊!

张让满脸恭顺地望着刘宏,嘴里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说!”刘宏起了疑心。

“回陛下的话,这是明光殿。”张让脸上堆着笑,企图蒙混过关。

“一派胡言!”

“明光殿,朕是去过的。”

刘宏默了一下,紧接着就看到张让僵在原地。

“卑臣对这一带,也不是特别了解。”张让企图辩解道。

“朕记得,你的宅邸是永安宫附近吧?”

“天天往这边走,还能被路迷住?你如实说,朕还能吃了你不成?”

“你是朕最信任的臣子之一,你尽管坦白,朕恕你无罪。”

刘宏帝威深重,已经起了探究之心。

张让知道瞒不过,扬起手掌狠狠地给了自己两个大比兜。

“卑臣该死!卑臣该死!”

“这是尚书令曹节的宅邸。”

嗡隆!

刘宏脑海震颤,他不再看张让,而是望向远处巍峨的“宫殿”,狠狠地抽了一口凉气。

“难怪朕的日子这么拮据,这么艰难。”

“你们把朕的好日子都过了,替朕负重前行?”

刘宏的心凉了半截。

他知道宦官不干净,大伙贪一点没关系,反正有他罩着。

乌烟瘴气一样也能过日子!

刘宏根本不在乎这些,好日子当然要分享。

可结果呢?

刘宏每每为钱发愁的时候,他身边的人都过着神仙日子啊。

“所谓天上神仙府,不过人间富贵家。”刘宏朗诵着,换上了一副肃穆威严的面容。

张让目光视地,颤颤巍巍。

“走。”

“朕今日心血来潮,去曹节的府上做客。”

“问问他,欢不欢迎朕。”

秋风拂来,刘宏龙袍猎猎飘飘。

“陛下——”

张让惊愕地睁大了双眸,空气一下子凝固了。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紧张起来。

刘宏感觉受到了欺骗,受到了侮辱。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曹节的宅邸,比宫殿还要奢靡。

可是呢?

没有一个人告诉他!

刘宏和何贵人都成为了小丑,他们还是皇宫的主人吗?

一股寒意侵袭而来。

不管张让如何抉择,都只有死路一条。

拒绝皇帝?

吃不了兜着走。

带皇帝去曹节的府邸?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张让承受不住!

刘宏看到张让局促不安、一声不吭的模样,就觉得来气。

“摆驾。”

“回西园!”

刘宏怒气冲冲地离开,将张让甩在了后面。

等到曹节赶来,只见到了死鱼脸的张让。

“陛下都知道了?”

“知道一点。”张让心气不平地回答。

啪——

曹节狠狠地扇了张让一巴掌,提高了声调大声斥责:

“艹你踏马的一点!”

“就因为前阵子的事,你就想害死我。”

“你知道后果吗?”

曹节的语气透漏出肃杀,鱼死网破的办法,在他的脑海中翻转了无数遍。

“老祖宗,真不能怪我。”

“陛下不知道从哪里获得了《登台赋》,心血来潮要登高。”

“陛下一心一意想做的事,谁都拦不住啊!”

张让毫不掩饰他的无奈和愤懑,结果又挨了曹节一个大比兜,瞬间晕头转向,鼻血横流。

“你拦不住,怎么不去死呢?”

曹节拳打脚踢,直接往死里揍。

“老祖宗别打啦!别打啦!”

“真要死人了——”

匆匆赶到的赵忠,赶紧嚷嚷着护住张让。

“现在知道死人了,刚才怎么不去死谏呢?”

“软骨头!”

“成不了大事!”

曹节知道,不能得罪死这二人。唯有抱团取暖,才能度过危机。

“为今之计,只能向陛下负荆请罪,恳求陛下的原谅。”

“别以为你们能够独善其身,你们的屁股也不干净!”

曹节撂下狠话后,赶紧编织借口,前去西园跪着。

张让忍着痛苦爬起来,凶狠道:

“这老东西留不住了,他不死,你和我都得死!”

赵忠沉默着,脸上都是阴云。

该打的雷,一定要打。

该下的雨,谁都遮不住!

曹节是最好的背锅侠。

他死。

年轻的宦官活!

一棵大树倒下,会有无数的小树茁壮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