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苏回到福利房小区,大门口的热闹已经散去,冷清漆黑的夜色甚至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这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下班时间。
可地面零星的蜡烛液,灌木丛里被扎破的气球碎片,又清晰地提醒着她发生的一切。
一切都不一样了。
季云苏慢吞吞回到家,门刚打开,凌菲就从客厅沙发上蹦起来,迎了上来。
“你去哪儿了?我先坦白,我确实知道杨飞要跟你表白,不过他表白我也没有立场阻止,我只是帮他提供了一点廉价的劳动力,我不知道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如果我知道,我肯定不会同意他搞这么一出。”
季云苏习惯性弯起嘴角,“没事,喜欢就跟他表白,这也没错。”
她错的不是不自量力去跟庄晏表白,而是自作多情地以为庄晏对她也有意。
她本不是个喜欢自作多情的人,可这一次,她还是栽在了自己给自己编织的甜蜜幻想里。
原来,对他,自己也就那么点床笫价值,他救了她,让她没有沦为坐台小姐,现在他买她,让她成为他一个人的小姐。
季云苏忽然就胃疼的抽搐,可她却忍不住想笑,笑得眼泛泪花,怎么止也止不住。
凌菲吓了一跳,见她捂着肚子又是笑又是呻吟,脸上却一片惨白,急忙将她扶去沙发上坐着,“怎么了?胃痛?我那里有药你等着。”
季云苏捂着腹部摇摇头,强忍着痛意起身回房,“没事,突然想起一个笑话,肚子笑痛了,你快睡吧,明天还要上班。”
走了两步,又似突然想起,随意道:“哦对了,我...朋友家里有事,我最近一段时间不在这里住,但房间我还是会留着,这段时间只有你一个人了。”
凌菲瞧着她有些无力的背影,面上的担忧一闪而过,嘴上则是一副玩笑口吻:“那这里就是你娘家,随便什么时候回来住都行。”
季云苏眼眶倏地一热,又强行压下去,笑着道“好”。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不算大,九平米,一个衣柜一张床一个书桌,简单却让她很有安全感,她曾因为这间房,高兴了许久。
季云苏打开衣柜,没有太多衣服,一半是工装,一半是便服,她看着衣柜里泾渭分明的颜色,一半黑白一半红。
她很喜欢红色,粉红、皮粉、大红...好些衣服都是。
季云苏又垂头看着身上这件,这是她最喜欢的裙子,她只穿了两次,她想她再也不会穿第三次了。
她脱下裙子,选了一件黑色t恤和牛仔裤换上,又在衣柜里挑挑拣拣,最后除了内穿,也只选了三件黑白灰,其余都是工装,整整齐齐被她装进箱子。
她关上衣柜,推着行李箱离开。
凌菲还在客厅坐着玩手机,见她出来,有些诧异,“今晚就要过去吗?这么晚了很不安全欸。”
“还好。”季云苏笑了笑,挥了挥手,“拜拜啦,明天公司见。”
凌菲看着她即将出门的背影,忽地喊道:“云苏。”
“嗯?”季云苏回头看着她。
“记得时常回来。”凌菲哈哈笑,“我一个人害怕。”
季云苏抿嘴一笑,“好。”
......
推着行李箱下了楼,来到小区门口,季云苏意外看到了庄晏的车。
她站在没动,静静看着,直到车上的人下来,将她的行李箱提过去,放进后备箱,她才走去副驾驶。
从这里开车到公司,不到十分钟,其中还有几分钟是用在等红绿灯、停车和上电梯上。
真的很近。季云苏还没来得及数清路边有多少棵树,车子就在地下停车场停稳了。
她下车来到后备箱,看了几眼,正不知该怎么打开时,后备箱自己就开了。
季云苏去提自己的箱子,可有人却比她快一步,提出她的箱子,关上后备箱,锁上车门,然后朝着电梯方向走去。
季云苏跟上,一路没什么多余表情,直到上了二十楼,眼里才闪动了一些波光。
她咬着唇,两眼直愣愣盯着那扇门,浑身抑制不住颤抖,血液更是沸腾起来,身上忽冷忽热,直到门被打开,看到自己行李箱被提进去,她才怔怔地、机械地,抬腿走进去。
季云苏站在门口没动,紧紧盯着庄晏的方向,直看到自己的行李箱被放进她一直睡的那间房时,脑子里被绷紧的那一根弦才稍稍松了。
她肩膀慢慢垂下去,顿了一瞬,才走向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似乎一切都没有变,只是当季云苏打开衣帽间,看到里面各式各样的衣服时,又立住了。
衣帽间里各种颜色都有,唯独没有红色,仿佛那是仇人。
季云苏轻轻掐着掌心,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慢慢将自己的衣服拿出来,挂在角落。
行李并不多,衣服和偌大的衣帽间比起来可以说寒碜可怜。
季云苏看着那些对她来说昂贵又耀眼的衣服,最后停在一排睡衣上。
她走过去,挨着挨着看了一遍,有些脸红,随后目光又落在下方抽屉里,打开一看,立马红了个大脸,羞得赶紧将抽屉关上。
怔了片刻,季云苏又长长叹了口气,各取所需不是吗,母亲三个月后就能做手术,这比什么都重要。
季云苏随手拿了一件睡衣和一套内穿,转去洗漱。
浴室没什么变化,甚至走进去的瞬间,让季云苏产生了一点熟悉的安全感。
不过也只是一瞬,她就压下了心里的那点情绪,面无表情地卸妆、洗澡,从浴室再出来,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内穿的小衣服很合身,季云苏甚至还抽出了一点心思去好奇为什么,不过在看到梳妆镜里面色潮红的自己后,她又把多余的心思压了下去。
所以,今晚,自己就要履行约定了吗?
季云苏咬着唇,心跳不受控制地咚咚乱响。
她在梳妆台前坐了许久,期间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外面很安静,房间的隔音也很好,她并不知道隔壁房间是什么情形。
如此坐得浑身发凉了,季云苏才起身,钻进了被窝里,睁着眼睛看着门口方向,渐渐地,困意袭来,她缓缓眨着眼睛,逐渐沉睡过去。
彼时隔壁的房间,一片漆黑,与夜色融为一体,只有阳台处时而灌入的风,提示着那里有人。
庄晏坐在阳台边上,望着外面的霓虹闪烁,手里无意识地把玩着一枚折叠成型的一块钱纸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