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廷阳的房子,与其说是精装修,不如说是豪华装更准确些。
三室一厅两卫,两间卧室加一间书房,以米黄和奶油色调配出的肌理,有种斑驳的岁月流逝之感,生动又温馨。
墙顶、墙壁转角,甚至包括家具,都用的弧形元素,削弱了锋利感,柔软的像是一位幸福孕育着生命的母亲。
布艺沙发、有些粗糙的木质茶几、餐厅里的藤椅,所有颜色都介于深棕和浅棕之间,很温暖。
但偶尔又会惊喜发现一两个橘红的物件,给那份柔美里又增添了些活泼俏皮。
季云苏自车子驶入A市的高速出口,心就不断绷紧,呼吸也像是重感冒似的沉又重。
而越是靠近闹市区,越是瞧见那些熟悉的街景,心口的沉重就越重,不得不靠深呼吸才能缓解那份压抑感。
人永远只会记住痛苦的回忆,而那些回忆,映射在这座繁华的城市,从踏进这座城市起,就在不断挤压着她。
眼前的一切,和记忆中冰冷的黑白灰色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甚至可以说是两个极端反差,让她暂时忘了不好的回忆,得以喘息,如同住进防空洞似的心安。
这里的一切,都与她那么契合。
“这房子恐怕有点贵哦。”陶桂红一脸惊诧,问女儿,“这里房租多少?”
季云苏立刻又回到现实。房租她还没问,但这样的环境她实在喜欢,便心中暗想,不管多贵,也先住一段时间再说。
......
下午六点半,季云苏按照约定时间来到小区门口。
只是没等多久,一辆熟悉的车却从身边驶过,季云苏瞬间感觉心脏要炸掉似的,猛地缩紧。
果然,来到这座城市,即便只是偶然的相遇,也能立刻拿捏她的情绪,与在天义镇的感觉完全不同。
可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看到她了吗?
季云苏紧紧捏着手机,缓缓平息了好几口气,才压下心头的波动。
又等片刻,傅廷阳的车停在了她跟前。他今日是自己开车,季云苏便不好坐去后座,故而拉开了副驾驶。
“房子喜欢吗?”傅廷阳问她。
季云苏一边拉安全带一边感激笑道:“装修得很漂亮,我很喜欢。”
傅廷阳在她笑容上停了几眼,嘴角也跟着扬起,“喜欢就好。”
他伸手,从季云苏手里拿过安全带,稍一用力就拉出一大截,待扣下锁后,才松了手里的带子,松紧刚好合适。
季云苏刚想张嘴道谢,就被止住。
傅廷阳看着她,“你答应过,在我面前不说‘谢’。”
季云苏张了张口,很是不自在,“可是不说谢,显得太理所当然,我不习惯。”
“上初中的时候,班上有个很喜欢欺负我的同学,他每次问我要钱或者要其他东西,都会说一句‘谢谢’,好像他真的很感谢我...”
季云苏惊诧地扭头看他。乍看温吞和气,但眉宇间不经意间露出的凌厉却又让人不寒而栗,仿佛藏于温泉之下的毒蛇,会在猎物最放松的时候发起致命一击。
她很会看人,傅廷阳一开始给她的感觉便是如此。笑眯眯的面具背后,却在吐着毒信子。反倒是现在熟悉些了,才感觉他卸下了那层锋芒。
这样的他,也会被校园霸凌吗?季云苏难以想象。
傅廷阳笑看了她一眼,“是不是很想问,长这么高,为什么还会被欺负?”
季云苏脸上一红,刚才的瞬间,她确实这么疑惑来着。
“之后呢?”她问。
“之后...”傅廷阳转了方向盘,从左侧并到右侧,笑眯眯道:“我把这件事报告给了老师,他没有再欺负我。”
顺便还收集了那位小同学威胁他的证据,累积下来十几万,非常顺利地把他送进少管所关了好几年。
为什么不反抗?他从来都没想过要反抗,毕竟从第一次被威胁给钱的时候,他每天最期待的事情,就是放学被围堵的那片刻。
他一直在等待,等着被敲诈勒索了足够的金额后,再干净利落地解决。
一劳永逸不是吗,多好啊。
“你应该还没吃晚饭吧,我请你吃饭,谢...聊表你把那么好的房子租给我的感激。”季云苏拐着弯儿道。
傅廷阳不由一笑,眼神看着她,“你今年多少岁?”
季云苏不解,“快二十六了。”
“我今年三十三,被你请吃饭,合适吗?何况我还是个男人。”
季云苏尴尬地咬唇,小声嘀咕,“现在的年轻人不会这么想。”
“所以我不是年轻人,算老年人吗?”傅廷阳一脸促狭。
季云苏不擅与人开玩笑,有些不知所措,“不是的...”
“所以你有什么想吃的吗?”傅廷阳见她脸色窘得泛红,便忍着趣不再逗了。
“都可以。”季云苏盯着窗外。
......
和傅廷阳吃完晚饭,租房合同才被拿出来。
季云苏看到那每月一千五的房租,实在没办法装糊涂,很不自在,“傅部长,你这友情价折扣是不是太多了,你确定一千五吗?”
那房子,那地段,一万五她都不会惊讶。
“我是公务员,租房也需要备案,租金也都会记录在案,所以不能租太贵,一千五对我来说很合适。”傅廷阳解释道。
季云苏倒是不知道还有这层关系。
不过听他这么说,也就放了心,当即就签下合同,然后被傅廷阳送回小区。
上了单元楼层,季云苏心情越发好起来,在A市的新开始算是十分顺利,之后就是重新落实工作。
边想边来到门口,刚刚输入密码,隔壁门就被打开,季云苏下意识扭头一看,整个人直接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