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苏下意识缩了回去,躲在墙的另一边,手里提着保温桶,不知所措。
他没有失忆?
那为什么要装作失忆?
既然是装,又为何要将她认作妻子?
自他头受伤后,他的表现和以往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黏她,在意她,甚至就连说话都毫无遮掩地表示出对她的依赖感。
季云苏以为是他记忆错乱的缘故,他误把自己当成他的妻子,他的亲人,所以才会有那样的表现。
可若他是装的,他又为何要那样做?为何要说出那些话?
他说过的那些话,是真心的吗?
季云苏靠着墙角努力思索,却还是猜不出他那样做的理由。
他的故意和假装,到底掺杂了什么?
这一刻,她甚至不知道该不该生气,心里茫然得像是站在一片迷雾里。
“吴医生,我知道,这个...但是吧...我老板他...”
吴医生被他支支吾吾的模样整得莫名,干脆道:“他头没什么问题,身体上的伤更严重,好好静养。”然后也不等程兆再说话,转身离开。
季云苏看到程兆也离开后,才缓缓从墙的另一边走出来。
前面的尽头便是庄晏所在的病房,她有些恍惚地往前走,脑子里各种画面不停闪,心情也是忽喜忽怒,忽迷忽疑。
直到推开门,看到病床上侧躺着的人,脑海里所有的画面都定格在爆炸的那一瞬,继而联想到数不清多少次他站在自己身前。
季云苏紧了紧手里的保温桶,走进去。
“季小姐。”程兆站起来,笑呵呵迎着她,“老板刚刚醒一会儿,医生说醒过来就度过了危险期。”
庄晏坐起来,脸上虚弱,但话语关切,“今天吓到了吧,检查过吗,有没有哪里受伤?”
季云苏看着他,脸色憔悴唇色苍白,像是立马就能晕过去。
她眉头紧了又松,半晌,才在旁边坐下,“我没事,有事的是你。”
“只是一点小伤。”庄晏往后靠了靠,大概是碰到后背的伤势,尾音戛然一顿,轻轻闷哼了一声。
季云苏心口绷紧,慌忙站起身扶住他肩膀,控制不住着急,“很痛吗?”
庄晏笑了笑,眼尾带着柔和的温度,“还好。”
季云苏心下揪紧,越是这样,她越觉得难受。
“什么还好,都去半条命了。”她小声着坐下,“吃点东西吗?我熬了粥,还炒了一份青菜。”
庄晏微微颔首。
程兆起身去盛粥,因为有两副碗筷,摆了桌后,他就识趣地找了个借口离开。
病房里立马安静下来。
季云苏心里的问题盘旋了好几遍,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她看着缠了绷带的右手,试探着问,“自己可以吗?”
“嗯,不用担心。”庄晏左手拿着勺子,只是看着吃力。
季云苏心下一叹,将他手里的勺子拿过来,“我来吧。”又像是给自己找借口似的补充,“若不是你,现在躺这里的估计就是我了。”
庄晏轻轻握住她的手,眼神认真,“是你被我牵连,你没受伤已是万幸,若是...”
他垂下头去,语气里少见的落寞,“在我身边,你总有数不尽的危险...”
季云苏默坐了倏尔,才扬起嘴角笑了笑,“你又不是什么衰神附体,危险...这都是别人造成的,只能说你我触及了他们的利益,才会让他们露出人性恶劣的一面。人性根本无法预料更不可控制,所以不是你我的错。”
庄晏静静看着她,眼里的光彩越来越显。
季云苏舀了一勺粥喂到他嘴边,“吃饭,你现在需要静养,能不思考就别思考。”
清粥闻着一股葱香,咸淡适中,吃在嘴里糯香回甘,庄晏本没什么胃口,这会儿口味也起了,不仅吃了一碗粥,还能吃些青菜,发了汗,面色总算看着没那么卡白。
季云苏也没吃晚饭,喂他吃一口,自己再吃一口,本来两个勺子,用着用着就忘了,等她注意到的时候,饭也到了尾声。
她面上不自在,装作收拾碗筷,暂时离开了病房,不过刚走到门口就碰到程兆。
“季小姐,我来收拾。”
他接过季云苏手里的保温桶,有些为难道:“还有一件事想拜托你,我还得回局里加夜班,今晚没办法照顾老板,可让他一个人我又不放心,所以你能不能辛苦一晚,等我事情处理完,我就来陪护。”
季云苏第一反应是很感概,能有一个这么贴心的助理,也很难得。
她也没有多想,反正留下来也是为了照顾他,便点头应下。
......
独立病房虽然没有陪护床,但有程兆,在他的安排下,病房里加了一张床,甚至连被褥那些都是崭新。
反正无事可做,季云苏等到晚上的液体输完后,督促着庄晏吃了些水果,不到九点就躺在了床上。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微弱的床头灯开着,看不太清彼此的脸,但这种距离,对季云苏来说刚刚好。
她迷迷糊糊闭眼。
“小时候我睡觉从来不会关灯。”
季云苏睁开眼,看着另一张床上面对着她的人。
庄晏手肘枕在脸颊下方,语气随意,“因为房间很大,灯一关,就像身处没有尽头的深渊。
直到有一天晚上停电,我一个人躲在客厅,听到他们回来,听到他们讨论我,我才知道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一件满意的商品。
我虽是他们所生,又好像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季云苏轻轻捏着拳,心里不是滋味。
很早以前她就发现,他喜欢一个人坐在漆黑又空荡的地方,隐在里面,与黑暗融为一体。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也不懂如何安慰人,只能默默听着。
庄晏说了许久,大的小的,好的坏的,时间好像停止下来,谁也没有觉得漫长。
直到某一刻,他看着对面的人,目光又深又浓,“跟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