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季云苏说了很多，也听了很多，她只记得睡得很晚，却是少有的没有做梦，一觉睡到大天亮，程兆来送早饭，她才恍惚睁眼。
程兆带来的不止是早饭，还有一堆他昨晚加班加点做出来的文件，都需要庄晏过目点头，故而吃完早饭后，两人一个说一个听，在病房处理起工作来。
季云苏不好打扰他们，又惦记着去菜市场买点新鲜肉菜，便让程兆先照顾着，自己回出租房去准备午饭。
她前脚刚走出病房，后脚两名护士就开始挨着病房给病人扎针输液。
郝美瞧见她，不屑嘀咕，“现在的男人眼光都好差，找的女人完全配不上他们，真不知道他们到底看上了什么。”
同事不解，“什么？”
郝美朝季云苏的背影努了努嘴，“301病房住的人你知道是什么身份吗？”
这事同事倒是听说过，毕竟301的病人太惹眼，住进这里后，不仅是她们科室，就连其他科室都在打听，甚至昨晚还有人偷偷跑过来看。
紫檀县总归比不上市里，一个城市和一个县的气质，也总会不一样，301的病人，就是那种一看就让人觉得贵气，甚至会生出敬畏之心的人。
这种人，她们在县医院几乎没有遇到过，最近的一次，还是一个多月前，一个开跑车的男子，因为车胎打滑暂时在县医院落脚。
那时候也差不多是现在这种情形，整个医院的护士，甚至连一些女医生都在开玩笑，想看看那人长什么样，后来有人拍到了照片，那人就在县医院传开了。
同事觉得好笑，“我们就像一群尼姑庵的尼姑，来个帅哥就要引起全院轰动。”
郝美人如其名，长得漂亮，虽不是特别惊艳的那种，但小家碧玉，尤其是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特别抓人眼，即便在人群中，也很有存在感。
她自认自己值得那些高富帅的男人，可现实却是，介绍的不是歪瓜就是裂枣，护士工作忙，她的社交圈子也有限，所以至今也没找到一个有钱有颜有身份的男人，反而走在大街上，看到那些帅哥身边站的女人，个个都不如她。
她搞不懂那些男人眼睛怎么长的，放着她这样的美女不要，却要那些丑八怪。
“那女的一看就很普通，不知道怎么攀上的。”郝美话里酸溜溜的。
同事昨晚就见过季云苏，这世上有一种人，是美的没有攻击性，连女人都会不由称赞的那种。
她老实道：“我觉得那女的长得还挺漂亮，也有气质，感觉两人挺般配。”
同事的话让郝美心里更酸了，她怎么看都觉得那女的配不上。
她眼珠子转着，对同事道：“你去301的时候，给他拍张照，发到群里。”
这话是她们护士群里有人提的。
同事却慌张摇头，“不行，我不敢，被发现多尴尬。”一般帅哥也就算了，可301的病人，只远远看着就像上位者，很容易让普通人产生畏惧和自卑心理。
郝美心下得意，嘴上则道：“那我去。”
同事有些舍不得，301的病人本该她负责，虽说心里畏惧，但能因公近看两眼也饱眼福。
她犹豫了几秒，终究还是碍着同事面子，不好拒绝，“那你去吧。”又补充道：“多拍几张。”
郝美心下欢喜，与同事分开后，先偷偷摸摸去了一趟休息室，补了妆，又拿了一瓶香水小样。
她先将其他病人的液体挂上，最后才走到301病房门口，将香水在脖子手腕等地方抹了抹，然后叩门，夹着嗓音甜美喊：“庄先生...”
话音随着开门而止，郝美看到病房内还有一个人，失望之极。
原计划的事无法实施，她只能先压着，端端正正走过去，“该输液了。”
程兆将资料移开，避免信息泄露，然后一双眼睛直盯盯看着郝美，直到郝美离开，他才将资料重新放回去，奇道：“护士竟然还能用香水，这县医院管理未免太松懈。”
庄晏心思全在工作上，也没注意，倒是突然想起季云苏走了有一会儿，拿起电话就打过去。
季云苏正在菜市场选排骨，打算中午炖莲藕排骨汤。
“喂，怎么了？”她心思在排骨上，翻来覆去看，这块不满意，那块也不喜欢，话就随意很多。
“回去了吗？”庄晏把玩着手里的笔。
“在菜市场，中午炖个排骨汤，你还想吃什么？”
“仔姜炒牛肉。”
季云苏笑，“那是我喜欢吃的，你只能吃清淡的东西，给你三秒，快点说，不然我挂了。”
庄晏眼角笑意扬起，转着笔帽，“我也喜欢吃。”
“那也不行，换一个。”
两人你一句我一言，直到季云苏菜全部买齐，电话才挂掉。
而挂掉电话后，季云苏才恍然惊觉，她从来没有像这样与他通过电话，她甚至从来没有和谁煲过电话粥。
以前她很怕与人打电话，因为不知道说什么，如果对方话也不多，那就是两个人的尴尬；如果对方话多，她只能听着，那就是自己的尴尬。
所以能不打电话的事，她都尽可能发文字。
上大学的时候，听到室友和男朋友煲电话粥，一打就是一两小时，说的都是些很无聊的事，她那会儿还特别嗤之以鼻，觉得两个人肯定都很尴尬。
可现在，她突然有种找到沟通技巧的感觉。
与人聊天，不就是生活、工作，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吗。
季云苏心情出奇的好，回到出租房就开始张罗午饭。
医院里，庄晏拿着手机，又点开季云苏的聊天界面，翻看着两人之前的聊天。
程兆靠在门口位置，直到确定里面没声儿了，才推门进去，只是门一开，看到他那万年不笑的老板脸上竟然挂着笑，又悄咪咪缩回去。
庄晏心思都在手机上，也没注意。
说起来，两人之前的聊天，疏离中透着客气，客气里带着官方，单看聊天记录，无法想象两人之间有任何关系。
他放下手机，盯着病床正前方的那面白墙，想着倏尔，将程兆叫进来，如是这般安排一番。
......
十一点半的时候，季云苏提着保温桶来到医院。
来时她就提过让程兆也一起吃，不过程兆说局里还有事要忙，在她到达后就离开了。
“我炒了一份木耳肉片，一份蒜蓉虾。”她放下保温桶。
庄晏微微皱眉，“你不吃虾...”
“你可以吃。”季云苏一边说一边往洗手间去。
她前脚刚走进洗手间，后脚病房门就被推开，郝美一脸甜笑：“庄先生，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