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傅廷阳甚至毫不解释的坦然承认,季云苏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方面是害她的人,一方面,又是救她的人,她对傅廷阳虽谈不上恨,可也回不到像以前一样如朋友般相处。
今天那一刀,如果扎在自己身上,恐怕不止是她,孩子也很危险。
无论如何,他救了她们母子,也相当于救了一个家庭。
傅廷阳紧紧凝视着她,一颗心越绷越紧,双拳握住,等着她的下一句。
季云苏沉默了片刻,才抬头,四周看看,“你要喝水或者吃点什么吗?”
傅廷阳一身的气息卸去,僵白的脸色终于恢复了些血色。
他不答反问,“你的身体怎样?孩子没有受到惊吓吧?”
季云苏自嘲一笑,“经历了那么多事,我现在都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了。”
傅廷阳却担心,“不能大意,庄晏如果没给你安排医生,我给你安排。”说着就要去打电话。
季云苏心里不是滋味。让她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她做不到,可让她和傅廷阳翻脸,她也做不到。
这种进退两难,让她甚至产生了一种逃离的想法。
季云苏快速道:“已经安排了医生,一会儿就去检查,我来是谢谢你,谢谢你不顾自己安危救我。”
傅廷阳顿了顿,“如果你真的想谢谢我,我可以提一个请求吗?”
季云苏一时不明白,点头,“你说,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傅廷阳撑着床坐直了,期间牵动着伤口,他却跟没事儿人似的,反而让季云苏紧张不已。
“你别动,伤口刚缝好,别裂了。”
傅廷阳却认真又恳求地看着她,“我知道我的请求很强人所难,也不奢望你能原谅我,原谅傅家,我只希望,在你心情好的时候,能偶尔回一回我的消息。”
季云苏心梗的难受,她想逃避这个问题,他却非得逼着她面对,逼着她做出决定。
就在刚才之前,她能想到的唯一逃避的方法,就是两人从此当陌路。
她既无法找他们傅家算账,也无法再和傅廷阳保持原来的朋友关系,如此,陌路未必不是最好的选择。
可答应他,又怎么能算陌路呢?
季云苏垂着眼,半晌,才低声道:“我现在思绪很混乱,也没办法给你答案。”
傅廷阳眼里的光渐渐暗下去,“是我让你为难了,傅瑶对你做出那样的事,我却还奢望....”
季云苏本就难受,看他这副失落模样,心里越发堵得慌。
她打断道:“你先好好休息,受伤需要静养,不要胡思乱想。”
说完又看了一眼时间,“我的检查预约快到了,你...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那句改天再来看你,被她咽了回去,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勇气来,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做才是对的。
也许,把一切交给时间,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
季云苏回到大厅,因为已经晚上,大厅里人很少,她一眼就看到那个有些微蜷的背影。
灯光下,他看着稀稀拉拉往来的病人或家属,像是一个游离在世界之外的人。
季云苏鼻头一酸,眼里湿意滚滚。他是个孤独的游人,一旦让他独处,他的世界就会再次变成冰天雪地,看不到人情冷暖,也让他找不到前路方向。
这样的他,让她心疼不已,她想和他组建一个温馨快乐的小家庭,给他很多很多的爱,让他幸福到忘了自己原来的世界。
季云苏一手拖着肚子,有些笨重地小跑过去。
庄晏听到后方有脚步声,浑身的孤寂瞬间消失无形。他起身回头,接住季云苏,“慢慢走,别着急。”
季云苏试图挂着他的脖子,奈何两人中间横了个圆咕隆咚的球,她只能将额头抵在他心口,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我们去检查吧。”她吸了吸鼻子。
庄晏拉着她的手,嘴角不自觉扬起,眼尾几条有弧度的细纹,让路过的护士都忍不住小声议论。
“他们看着好幸福。”
季云苏余光偷偷瞄了一眼,也跟着笑。她也觉得好幸福。
......
因为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检查结果很稳定,庄晏这才彻底放心。
临离开时,他对季云苏道:“我去找他说两句话。”
季云苏知道他指的是谁,自觉往大厅的凳子上一坐,“我等你。”
庄晏来到傅廷阳的病房。
傅廷阳刚刚送走单位的同事,正准备躺下去,病房门又被推开。
看到来人后,他微微一笑,“我一直在等你,检查结果有什么异常吗?”
“不劳你挂心。”庄晏在旁边坐下。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冷着声道:“在钰泰的时候,你就发现了沈夏,之后你一直派人盯着她雇佣的人,直到季云苏被带走,你的人也一路跟着。”
傅廷阳并不诧异,现在是电子时代,庄晏能查到这些很正常。
他点头,“我只是不确定她要做什么,以防万一,才派人盯着。”
“你并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反而是在你追过去的途中才告诉我方向,我可以合理怀疑你的动机。”
庄晏面色愈来愈寒,目光如刀子似的慑人,“现在,我需要你告诉我,你是否有故意促成这起绑架事件发生?为的是给你制造救她的机会,让她在得知傅瑶那件事后,无法对你,对你们傅家,狠下心翻脸。”
傅廷阳轻笑一声,许久,才道:“我没有故意促成,至于沈夏绑她的目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我只是知道,他们那时候什么都没做,而我不能打草惊蛇,否则失去这个先机,以后不仅需要时刻提防,幕后指使也会逃脱。”
他停顿了片刻,“我确实有放纵他们行动的想法,可如果我不那么做,现在沈家也不会接受调查。只要沈夏存在,就会永远成为她的威胁,我只是想帮她拔除这个威胁,只要沈夏的罪名坐实,我就有办法让她出不来。”
庄晏紧紧拧着眉,声音带着浓浓的怒意,“你在拿她做下赌注。”
“我是在能保证她不会受伤的前提下,才敢这么做。”傅廷阳垂下眼,“我跟你一样,把她看得比自己还重,你以为那么顺利真是侥幸?我的人不仅仅是盯着那两个匪徒,还让其中一人投了诚。”
这个人,便是当时坐在副驾驶位置的人。也因为他,季云苏一路才没有被绑。
“但你并不否认,对你而言,这是一出苦肉计。”庄晏冷着眼。
傅廷阳沉默下来。是的,就算他的目的是借机坐实沈夏的罪名,但他也确实存了苦肉计的心思。
“那是意外。我虽然想英雄救美,但也不会拿她性命开玩笑。”傅廷阳道。
他是有那心思,但并不是真的想实施,只能说,真的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