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心离开了宜城,可热闹却刚刚开始。
督军似乎松了口气。
“怎来了那么多记者?”回去路上,他如此嘀咕。
夫人心情不佳,懒懒的:“珠珠儿早有名气在外。有人看她不顺眼,找记者来数落她,拍她的洋相。您等着看明早的报纸,定然是写她‘狼狈离场’。”
督军听着夫人这满是隐忍抱怨的口吻,心中惴惴:“估计是记者闻风而来。这些人真讨厌。”
他想说,不是他或者西府叫人来拍颜心的。
接下来三天的报纸,督军都不打算叫人送到夫人跟前,免得夫人更堵心。
夫人其实还好。
记者是她派人去通知的,她要替颜心埋下一根线。
督军今日怎么赶走颜心的,他日就要怎么接了她回来。
计划是夫人想的,但内容是颜心自己说的。
她又做了一个推演。
夫人很相信她,就同意照她推演的说。
回到督军府,督军去外院处理军务,夫人回内院。
她叫景佳彤先回房,不需要陪她。
她清闲了大半年,如今又需要重新操持家务。看着账本,夫人轻轻叹了口气,吩咐女佣先沏茶来喝。
一边喝茶,心腹女佣低声告诉夫人:“大小姐的船已经出发了。”
夫人点点头。
又问:“周君望去拦人了吗?”
“拦了。正如大小姐预料的,周龙头去世了,周君望只得临时撤回,没纠缠。”女佣说。
夫人颔首。
颜心平时低调得过分,又太过于聪明,招惹无端的记恨。
夫人希望颜心不要像她。
总有一日,颜心站在那里,人人敬畏,才算是“青出于蓝”,而不是做第二个夫人,一个听话的管家婆。
颜心应该去树立她的威望。
“去外院打听,看看铁路上情况如何。”夫人道。
心腹道是。
晚些时候,传回来消息,说颜心乘坐的专列炸了。
督军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头皮一紧,脑壳隐隐作痛。
“……炸专列的,是什么人?”他似一下子抓到了问题的关键。
也是他最害怕的。
“还不知道,督军,目前情况不明。”副官长告诉他。
督军立马起身,要去查看。
专列爆炸的地方,距离宜城三百里,督军让盛远山跟着,叫上他的勤务班,立马率队出发。
他们开车去的。
几个小时后,赶到了爆炸现场,整个专列都被烧毁。
跟车的人,包括车长等人在内,一共五十人,只一个人逃了出来。
“埋了大量的炸药,督军。车子从中间炸的,当时我在车尾查看情况,就立马跳车。”那副官告诉督军。
督军额角青筋直跳:“大小姐呢?”
“还没有看,不知情况。”那人说。
他一个人,只得赶紧跑去找附近的驻军,借用了无线电,发了电报回宜城,通知督军这件事。
而后他一直留在驻军住,没敢回来看情况。
盛远山静静望着。
“姐夫,这是您的专列。不是要谋害珠珠儿,而是要谋害您。”盛远山道。
督军额角青筋都出来了。
颜心死了。
他做主送走她,安排了专列。结果她死在了车上,还陪葬了几十名副官的命。
回去怎么跟夫人交代?
儿子无消息,颜心却又死了,她能换回来景元钊的命吗?
督军没想过要她死。
这会儿,他几乎要暴怒。
“查,给我彻查!”督军气得唇都在颤抖,“必须查明白,到底是什么人要行刺!”
盛远山:“姐夫,咱们先撤回驻所。既然行刺,此处未必安全。”
督军立马撤了回去。
他沉默了很久,才对盛远山说:“我没想过害死珠珠儿。”
“还没有见到她尸体。”盛远山说。
督军:“我怎么跟你姐交代?我没想过会这样!”
“姐夫,没看到尸体,先别慌。”盛远山说。
督军眼里涩得厉害:“远山,我也接受不了,可……”
排查了一夜,正中间那列车厢烧得太厉害了,已经看不出痕迹。靠近中间车厢的尸骨,也烧得面目全非。
有没有颜心,说不准。
夫人听说了此事,倒下了,她哭着和督军闹了起来。
“我要搬出去,我要搬离这里!我儿子没了,我儿媳妇也没了。”夫人失声痛哭。
督军只得哄着她,差点要给她跪下赔罪。
最懊悔的,莫过于督军。
其实也只是他的心魔作祟,而不是颜心犯了什么错。
相反,颜心功劳无数,并无过错。现在她这样死了,督军的内疚感全部跑了出来。
盛远山安抚夫人:“珠珠儿可能没死,她身边跟着一个武艺高强的白霜。白霜关键时刻,说不定带着珠珠儿逃了。”
夫人听了这话,脸色稍微好转几分。
督军不太相信,毕竟爆炸是一瞬间的事,根本来不及跑。
可夫人喜欢听这样的,就像他愿意相信景元钊还活着一样,督军只能顺着这话开导夫人。
景斐妍听说夫人病了,到督军府探病。
她对督军说:“阿爸,要是夫人实在吃力,我可以过来帮您管事。”
督军静静看了眼她:“你现在说这话,合适吗?”
景斐妍咬了咬唇:“阿爸,您不要多心……”
“我多心与否,都不重要,夫人很难不多心。”督军冷冷道,“阿妍,你不是这种蠢人,为何要说这样的蠢话?”
景斐妍吓得脸色煞白:“对不起阿爸。”
督军的眼神,从冰凉转为愤怒:“阿妍,你老实告诉我,专列爆炸一事,跟你或者贺家有关吗?”
景斐妍吓了一跳,膝盖一软跪下了,花容失色:“阿爸,这怎么能怪到我头上?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阿爸!”
“我的专列,路径泄露是大事。阿妍,一旦我查到了蛛丝马迹,阿爸不会放过你。”督军道。
景斐妍哭得满脸是泪:“阿爸,您为什么怀疑我?您上一个怀疑是颜心,她已经死了,难道您也要我死?”
督军一惊。
他的愤怒收敛,上前搀扶了哭得花枝乱颤的女儿:“阿爸只是丑话说前头。阿妍,你没有做阿爸失望的事?”
“我没有,我保证!”景斐妍哽咽着说。
督军点点头:“你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