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更衣,颜心给景元钊换上了张家送过来的天青色长衫。
“阿钊,我今晚要和你结婚。”颜心说。
景元钊看着她,一直笑,整齐洁白的牙、深深梨涡,笑容纯粹干净,颜心看得心都软了。
过去十个月里,无数次渴望他这样的笑容,热烈真挚。
“好不好?”她说着,自己眼睛里浮动了一层薄泪,“两支红烛,你和我以天地为媒,结为夫妻。”
景元钊轻轻搂抱着她,让她坐在他腿上。
呼吸有了温度,暖融融的:“这么害怕吗,珠珠儿?”
她找回了他,还是心有余悸。
“嗯。”
“不怕!”他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又用面颊蹭她,“不怕,珠珠儿。我向你保证,往后绝不会再这样 。”
“那我们今晚结婚?”
“不。”他轻轻摇头。
颜心看向他:“你反悔了?”
“珠珠儿,我们订婚宴就办得很潦草。当时情有可原,现在又怎么说?你值得我花尽心思,办一场最好的婚礼。”景元钊道。
颜心:“没关系……”
“有关系。”他说。
他在梦里,瞧见颜心抱着孩子,去看他娶颜菀菀。
那场婚礼,在颜心的眼睛里何等盛大而豪奢。
她是有艳羡的。
不仅仅她,围观的百姓无不议论。景元钊用最高的规格,娶了颜菀菀。
他那双眼,还不如瞎了。
凭什么他的珠珠儿,要受这样的委屈?
她的婚礼,只能更豪华浪漫。
“珠珠儿,往后我要把最好的都给你。”景元钊又吻了吻她鬓角。
颜心叹了口气:“我有点失望,还以为能做你的妻。”
“你是我的妻。”他说,“我活着,你就是我的妻;如果死了,不用你守孝。”
颜心去捂他的嘴:“胡说八道什么!”
她掌心有一点薄汗。
景元钊吻了吻,笑道:“不说不说。快要天亮了,弄点宵夜吃。”
颜心:“……”
宵夜还挺丰富的。
景元钊也不挑嘴,只是说:“要是程嫂在就好了,我真想念她做的鳝丝面。”
颜心:“南姝也想。要不,我叫舅舅北上的时候,带上程嫂?”
“行。”景元钊道。
局势还不知如何。
景元钊落到了张氏手里,暂时也不能离开。
不仅如此,他们还限制他的自由,不准他出这个院子。
以前景仲凛到张家做质子的时候,是可以到处走动的,只是不能离开北城、不能去军中。
颜心可以想象,局势不定,张家绝不会让她和景元钊离开。
也不适合离开。
如果不能稳定张氏,张家兄弟受人挑拨挥军南下,对江南百姓是一场浩劫;而张家兄弟有独霸一方的野心。
颜心和景元钊必须留在这里。
“……我会和张氏兄弟谈。”颜心告诉他,“他们不能一直把我们囚禁在这里。我们可以得到当初景仲凛一样的待遇。”
“好。”景元钊笑,“珠珠儿厉害了,比从前越发强势。”
颜心面颊微微一红:“你取笑我做什么?”
“不是取笑。我看得出来,这几个月你成长了很多。”景元钊道。
“这几个月,有不少事。不急,我回头慢慢说给你听。”颜心道。
景元钊道好。
“你到张家多久?”
“没几天。幸好张知提供了情报,说你可能返回国内,否则我就要出去找你了。”颜心道。
要是这样错过,实在可惜。
“张家现在情况如何?”他问。
颜心:“张帅日子不长了,他病得很严重。张家兄弟二人在争夺权势和军队,可能会分家。南姝手里有十万驻军和一座城池,她是很重要的筹码。
而张帅肯定还对她委以重任,不知是挟制谁。张家战局一触即发。张帅一死,他们兄弟俩可能先打起来。”
景元钊沉吟:“不至于。张氏兄弟有感情的,从小一起长大,张帅很注重对他们兄弟的栽培。
他们不像我和西府的孩子们。有分歧,但兵戈相对不至于。如果南姝有王牌在手,就是三分局面,更加不会动武。”
颜心:“这样最好了。我只怕打仗。好不容易和张家结盟的,稳定了江南江北。”
景元钊:“别小瞧了张氏兄弟,他们是有点格局的,并非草莽一流。”
颜心点头。
吃了宵夜,景元钊困顿得厉害,颜心也累了。
他拿了拐杖,装模作样去床上,颜心在身后帮衬着。
两人躺在一张床上,只是彼此相拥,进入了梦乡。
颜心从未如此放松。
两人睡到了翌日中午。
院子里有人服侍,但白霜不在。颜心没顾上问,反正在张南姝家里,白霜肯定安全。
午饭也不错。
饭后,张南姝由她的两位兄长,陪同着来看望景元钊。
张南姝一瞧见景元钊,微微愣了愣:“你怎么白了?”
颜心回头打量他。
的确捂白了。
她都没发现这点,只顾去看他的健康状况。
张南姝:“你往这里一坐,我恍惚以为是盛旅座。”
又说,“你一白起来,舅甥俩挺像的。”
景元钊:“一见面就说这些,没一句是我爱听的。”
“我凭什么要捡了你爱听的讲?”张南姝嗤了声,“你怎么这样没用,成了阶下囚?”
景元钊:“这句最不中听了。”
张南姝:“还把腿给弄残了,你配不上我的猪猪了。”
景元钊:“……”
张家兄弟没做声,各自坐在沙发里。
颜心没阻拦张南姝。
张南姝必须说点难听话,否则她都要哭出来了。
张三小姐又不能哭。她这样的千金,凭什么哭哭啼啼的?
她要是在景元钊面前哭,这铁疙瘩会蹬鼻子上脸笑话她。
“……南姝,阿钊说他很想程嫂的厨艺。我要给宜城递信,叫舅舅来一趟,再把程嫂带来。”颜心说。
张南姝想要一口答应。
张知先开口了:“这件事,稍后再议。七贝勒还不知我们把景少帅接了回来。”
颜心:“此事暂时绝密?”
“对。”张家大少张林广也说。
颜心和景元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好,我明白。我不会传信,但你们把我的女佣白霜放进来。”颜心说。
张南姝:“他们放了人进来,就不放出去。你们俩坐牢够了,还叫白霜来做什么?让她在外面。”
又说,“我在景家的时候,夫人和督军当我亲生女儿。如今你和铁疙瘩到了我家,却是做囚犯。真的,我们张家家风优良。”
张知和张林广都糟心看了眼她。
张林广:“南姝,情况不一样。”
“怎么就不一样?”张南姝怒了起来,“大哥,你无非是觉得爹爹不行了,我又没本事,欺负人罢了。
我们和景家,是结盟的,两家组成的军队还驻扎在长江边上。好了,结盟尚未结束,把人家儿子、儿媳当阶下囚!
这话传出去,谁不夸一句你们兄弟俩有能耐、有本事,好谋划?”
张林广气得脸发紫:“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