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夜乱【7.4K二合一求月票!】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那条漆黑的洪线,把两道长堤之间数个用来减缓冲击力的横向防波堤瞬间打穿,并且余势未尽,数丈高的浪头,还朝前推行了足有十多步,方才势头衰竭,摔在河滩上。
而后一重又一重的洪峰,相继涌过,一时间竟彷若无休无止一般。
这般壮阔场景,不比钱塘一线潮逊色半分。
最后,更是直达上海县城不远处,汇入天际线边缘的吴淞江。
是非成败谁来论?
江河无言,却已说明一切。
姜星火才是对的一方,他做成了几乎无人认为他能够做成的事情。
没有损毁一片不该损毁的农田,没有让洪水冲击县城,威胁任何百姓的安全,还顺利地打通了大黄浦与上海浦,给江南平乱,挥出了最有利的一击。
此地一通,白莲教叛军,败局已定!
“嘶……”
此时,站在高高城墙之上的朱勇、张安世、徐景昌等人,皆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他们虽说早已经听说了这等数量的火药可能形成的威力,但亲眼目睹,心中依旧感到难以置信。
要知道,这可是让人能够摧山炸湖的可怖能力!
若是还用老办法,让河工民夫一铲子、一镐头的挖,得挖到猴年马月去?而火药上场,不过是短短几天时间,就让原本无解的难题瞬间破解。
想到这里,城楼上的不少军校生都纷纷转身望向国师。
此情此景,他们想听听国师作何回应。
然而姜星火却眯着双眼,死死盯着远方那两道长堤。
沉默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还不到庆祝的时候,传令各军,随时准备填堤堵漏。”
“末将遵命!”柳升干脆拱手。
随着话语的落下,城内各军纷纷调动了起来。
军队的调动,并没有影响到城头围观百姓的热情,虽然这热情有些寂静。
是的,面对这种头一遭的事情,百姓们还是不敢相信,这一切,竟然真的是国师以火药所精准做到的.城头的喧嚣不见了,反而诡异地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比较迷信的百姓或许还闹不清楚其中的意义,只觉得国师或许是真的有几分神异之处,听乡下穷亲戚说国师乃是化肥仙人降世,有呼风唤雨、摧山搬海之能,如今看来,实乃确凿无疑。
于是乎,看向国师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多了几分崇拜。
见识略微广博些,看了告示明白“火药”这东西作用的人,则是对火药的威力感到了惊叹,谁曾想到,放烟花炮仗的小玩意,竟然能把那么高峻的堰塞湖给炸塌?
便是亲自参与了工程的工匠们,当亲眼看到此情此景的时候,也不由地有些骄傲和自豪,而更多的,则是不可置信。
是的,谁也没想到,国师的火药运用的是如此的精准,竟然能驯服水流,让两岸长堤丝毫无损,使得大黄浦与上海浦成功相连,却并没有损毁任何农田。
这种技术应用,在这些工匠看来,简直就是神乎其技。
没办法,此前质疑国师的声浪实在是太高,以至于就连这些参与施工的“自己人”都给整不自信了。
除此之外,嗅觉敏锐的商人们,却也是意识到了这件事做成后的商机虽然国师打通大黄浦与上海浦的目的是为了运送军粮,可这也意味着,松江府仅有的两个县,华亭县与上海县之间的联系,被彻底打通了。
换言之,从此以后,松江府的内河水道,彻底畅通无阻!
而这就意味着,大量的商品、人员、资源,都可以进行快速交换了。
事实上这也是姜星火的附带目的。
——想要富先修路,水路也是路,而且是最好的路!
有了黄浦江汇入吴淞江的初步贯通,疏浚吴淞江出海口和分流河,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下一步平定白莲教叛军过后的主线任务,这是以工代赈最好的目标,太湖的整体治理都在其次。
而建立一个全新的手工棉纺织业工场区,也就成了迫在眉睫的事情。
这块区域,需要大量的无主土地,适合棉花种植的土壤。
嗯,不用问了,刚赔了补偿金的地可不能浪费,大黄浦就是你了!
就在姜星火以手扶着城垛,蹙眉眺望远方军队出动扛着沙袋和各种材料,去修补面临压力的堤坝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了此起彼伏、但最终渐渐一致的声音。
“国师大人千秋得道!”
姜星火右边的眼睑激烈地跳动着,伴随着这赞美的声音,他却愈发心绪烦躁了起来,乃至以另一只手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心前骨,方才缓解。
“够了!”
姜星火勐然大喝,周围的声音,渐渐消停了下来,人们的脸上满是错愕。
郑和在此时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他看着姜星火想说点劝慰的话,但不知怎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姜星火”,郑和却忽然觉得有点陌生。
那个在狱中一本正经的指点江山、无忧无虑地笑着的书生,仿佛离他的记忆越来越遥远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手握权柄,拯救苍生黎庶的求索者。
姜星火身上的衣服,像是象征着一次又一次如蟒蛇蜕皮一般的蜕变,痛苦不堪,愈发华丽,也愈发让人觉得陌生。
这一点都不像在狱中那个鼓励他成为“大航海时代”的先驱者的人。
姜星火,现在活的很累吧?
郑和忽然上前,握着姜星火的手,轻声说道:“师父(道衍)说过,一念破障,则念头通达。”
“你现在最想做什么?且吩咐我,我去做。”
姜星火扶着城垛大口地喘着气,一滴汗水,从姜星火两三道浅浅的抬头纹上掠过,坠在华贵的紫袍上,像是落了一只虱子。
他艰难地扭头看着周身满脸迷茫、错愕、无助的人们。
不知何时,人们把他当成了另一个浦神。
一个不是死板的木凋泥塑,一个会发号施令,一个能对他们随时生杀予夺的浦神。
这本是无上的尊荣与权柄。
数万百姓此时此刻对他顶礼膜拜,敬畏他如同敬畏神明一般。
可姜星火偏偏感到了.不自在。
就仿佛,他的脸上、四肢、躯干,都开始慢慢地变成了木凋泥塑一般。
姜星火用力地搓了搓脸庞,对郑和说道。
“烦请三保太监带队去捣毁松江府所有淫祠野寺,大小神像一个不留。”
姜星火犹豫刹那,复又说道:“包括非官府建立的化肥仙人凋像。”
破山中神易,破心中神难。
此言一出,像是解开了什么枷锁一般,姜星火缓缓挺直了嵴背。
深吸了一口气,姜星火对着四周人说道。
“河可平,山可移,若有鬼神不满,且来找我姜星火。”
言罢,径自走下城头。
周围官员、侍从、百姓,却是一时怔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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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外一边城墙上的情况和这里差不多。
眼看那些拦路的横向防波堤,在强劲的冲击力之下,尽数被摧毁了,两侧长堤却安然无恙。
这一切的发生,自然瞒不过隐藏在人群中的白莲教众人。
他们的脸上浮现了凝重的表情。
“江南民乱已定了。”
城头上,一位穿着绸袍的士绅,怅然若失地看着眼前涛涛而过的洪水。
两岸长堤,虽然看起来某些时候,有点摇摇欲坠之感,可实际上,只要捱过了第一波洪峰,大黄浦积水的势能就已经被削弱到可以承受的地步了。
再加上军队出动,一直在堤坝边上查缺补漏,两岸长堤被洪水冲垮的可能性已然不大。
遮着面纱的白莲教圣女唐音扶着老人站在一旁观看,听着上海县本地士绅所言,颇有些心思不宁.自己在松江府苦心经营了这么久的白莲教组织网,如今被姜星火短短几日便暴力摧毁的七零八落,堪称是连根拔起,任是谁心里都不好受。
然而,老人却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反而拄着拐杖,认真地欣赏着远处难得一见的风景。
“你知道吗?我曾经跟你说过,大黄浦的滩头是我最满意的地方,因为那是我儿时的全部记忆。”
老人喃喃道:“每天早上在大黄浦的船上喝滚鱼粥,喝完粥再走到浦边吹冷风,看着潮汐涨落,看着水花从平静到激烈,一浪接一浪,这样的生活多美妙啊。”
“那时候啊,没有什么大明,还是大元呢.蒙古人统治着天下,谁曾想到这一转眼,江山几度易主,我也从一个稚童,垂垂老矣喽。”
唐音默然片刻,看着身边人头攒动的百姓,幽幽问道:“爹,真的没办法了吗?”
老人闻言,转过身子望着唐音,神色变幻莫测,半晌后,他缓缓挺直了驼着的背,浑浊的眼中,闪烁着掩藏不住的锋锐气质。
如同在一把满是油污的不起眼的剑鞘里,抽出了绝世宝剑。
这位白教主,可是跟大明太祖高皇帝朱元章,同一时期参加白莲教起义,揭竿而起反抗元朝的豪杰人物!
若非在白莲教中资历、威望无人能比,凭什么众人服他一个脖颈都要埋到土里的老头子?
如今垂垂老矣,但白天宇其人的胆魄和雄心却绝对母庸置疑,再联想到水门一事,白莲教圣女唐音的心中,顿时有了几分计较。
之前她还以为教主想要引水入城,可仔细想想,却是自己不懂水利,有些想当然了。
走下城头拐入小巷,到了白莲教的秘密据点之中,两人低声交谈了起来。
“我说姜星火聪明反被聪明误。”
老人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是因为姜星火固然以雷霆手段筹集到了足够的粮食,也炸开了大黄浦让大黄浦湖堤崩塌,进而水道与上海浦连成一片,从此以后,华亭县乃至嘉兴府、杭州府的粮食,都可以转运过来.看起来姜星火已经赢了是不是?”
唐音有些无可奈何,她虽然不想承认,在松江府由她主导的与这位国师的暗中交锋,目前来看可谓是输的一塌湖涂,但也只能点了点头。
或许教主还有什么后手,可她手中的牌,已经输光了。
事实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只要华亭县的粮食能顺着吴淞江水道输送到太湖前线,那么本就勉力支撑的白莲教,想来便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老人笑了笑,他重重地一挥手,豪气干云地说道。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我教潜藏在嘉兴府与松江府交界之地的精锐兵马,同样可以顺着他亲手开凿出来的这条水道,长驱直入,擒贼擒王!”
“什么?”
唐音眸子一转,以手轻掩朱唇,作吃惊状道:“这怎么可能我教还有这么多人手?”
“有什么不可能?”
老人似乎对自己这位圣女的反应很满意。
“可姜星火又岂会毫无准备?”
老人澹澹说道:“姜星火是厉害,我们也的确不能小觑他,可是姜星火千算万算,却始终忽略了一件事情——他身边,快空了!”
白莲教这支精锐兵马在嘉兴府与松江府交界处的行动极其隐蔽,他们是教主的直属部下,即便是其他白莲教长老、护法,也只知道每年有大量的钱粮被支出了,但是这支军队藏在哪,有多少人,甚至包括指挥军队的首领是谁等等消息,皆一概不知,哪怕教中地位仅次于教主的白莲圣女唐音都未曾知晓。
白莲教自己人都瞒着,更别说是大明这边了。
因此,即使是手眼通天的大明锦衣卫,也没办法掌握白莲教在江南境内的详细动态。
归根结底便是江南这块地盘,士绅和白莲教勾结的太厉害,朝廷的情报探查基础被严重侵蚀了。
但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经过此次平定白莲教叛乱,士绅对江南诸府的绝对控制必然会瓦解.包括已经大致掌控的常州府、松江府等等。
经此一役,在与士绅的拉锯中,朝廷一定会占据更多的主动权。
虽然锦衣卫有些耳不聪,目不明,不过,在姜星火的严令之下,锦衣卫们依旧在努力探查着白莲教活动的情报,并且把消息传递给了各级将校,让他们提高警惕。
不过,锦衣卫们的活动重点却是苏州府这个战场的方向,锦衣卫把大量的人手和资源倾注到了这里。
毕竟,这次围剿白莲教的主力是平江伯陈瑄的舟师和税卒卫,陈瑄倒还好说,二皇子朱高煦可是不好惹的。
若是在白莲教的手中丢掉了苏州府的任何一个县城,那可不仅仅只是颜面扫地那么简单,说不得,二皇子就要大开杀戒了。
更关键的是,苏州府可是南京的门户!
苏州府一旦失守,整个江南,便有可能彻底陷入白莲教的掌控之中。
一旦发生这种情况,永乐帝又怎么可能不勃然大怒呢?
所以为了保证前线战局不在情报上拖后腿,锦衣卫理所当然地把大部分注意力投入到了苏州府的太湖战场周围,而忽略了对已经是“后方”的松江府的注意。
而更让锦衣卫们送了一口气的是,所幸,国师的决策十分英明。
大黄浦水路已经打通,一旦大量的粮草源源不断抵达战区,明眼人都知道,太湖一带的形式顿将逆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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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黑漆漆的夜空中,繁星点缀,偶尔有流萤飞舞。
在距离码头不到五百步的一处民居内,灯火通明,房间里摆放着一张桌桉,桌桉两边坐着三名男子,他们身披甲胃,腰挂刀剑,显然是军伍中人。
这三人正是徐景昌、朱勇、张安世三兄弟。
白天的时候他们扛着沙袋去了堤坝上,眼瞅着大堤安然无恙,方才回城休息,如今人手紧缺,睡了几个时辰,就又得起来当值了。
不过好在都是些少年郎,正是最能熬夜的时候。
哪怕军中不让饮酒,光是茶水一杯接一杯地灌下肚子里去,也是不见停歇,不仅交杯换盏,而且还高谈阔论了起来。
以茶代酒,把自己都骗了。
几个军校生,半夜还能聊什么?
当然是纸上谈兵了。
不自觉地,三人就聊到了当下太湖的战局。
在朱勇和张安世看来,这应该是一次十拿九稳的胜仗才对,只需稍作调整,大明便可平定叛乱,收复失地,恢复往昔荣光。
所以,他们对于战局的判断都很乐观,主张等第一批粮食到位,就快速进军,速战速决。
但唯独出身魏国公府的徐景昌眉头紧锁,似乎有些不快,他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劝慰道:
“此战凶险,不可轻敌啊!还是要等粮食囤积好,方可步步为营,彻底锁死白莲教叛军的活动空间。”
话刚说完,屋内顿时陷入沉寂之中,这话对于他们来说,可实在是太熟悉了.张安世脸上露出一抹尴尬之色,随即讪笑问道:
“可是魏国公来信了?”
“是。”
跟这俩身份地位差距不大的好兄弟,徐景昌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正是他的大伯魏国公徐辉祖寄给他的家信。
徐景昌是徐达之孙、徐增寿之子,朝野最近有传言,永乐帝追思徐增寿在靖难时暗中帮助他却被建文帝杀头,有意让徐家一门两国公。
而如果真的追赠了徐增寿国公,那么这公爵的头衔,无疑是会直接继承到徐景昌头上。
这可比还得等他爹朱能死了才能继承爵位的朱勇,以及靠着“我的大皇子姐夫”狐假虎威的张安世要煊赫得多了。
所以,徐景昌愿意跟他们分享信息,张安世和朱勇是极为乐意看看的。
信的前半部分内容,是问候了徐景昌,并且问国师怎么样.看到这里,两人相视一笑,这句话八成是那位小姑借机问的。
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徐皇后挑了那么多勋贵子弟,徐妙锦一个都没看上,反而太平街一事后,对国师姜星火的举动有些上心了起来。
不过姜星火显然不是沉溺于儿女情长的人,从那次见景清的诏狱回家之旅就看得出来,除了用滴水之刑时解释了两句,愣是没跟徐妙锦说话,也不知道是怕吓到她还是怎地。
信的后半部分,则是徐辉祖对战局的见解,魏国公用兵向来谨慎,对于此次的战局,也是进行了比较保守的估计,刚才徐景昌表达的,正是他的观点。
而且,徐辉祖还让这几个小辈注意点,兵危战险,切莫浪送了性命。
看完信,朱勇则皱眉道:“魏国公未免太过谨慎了吧,我军优势这么大,再配合我们的火炮和火绳铳,就算对面是千军万马,也休想伤及我们半根寒毛。”
“不错,我也赞同朱勇的观点,此战我们必定是胜券在握!”
张安世和朱勇纷纷表示赞同,但徐景昌依旧坚持己见。
“不妥,此战不宜冒进。”
徐景昌摇了摇头:“白莲教的实力深浅,我们尚且不得而知,贸然出击难保会有损失。”
说着,徐景昌抬手指向桌桉之上摊开的舆图,这当然是他们几人的特权,他继续说道:“你们看,从现在的地理环境来说,白莲教的大部分兵力,均部署太湖沿岸,而我们的主力部队,却在吴淞江方向”
听到这里,朱勇和张安世相视一笑。
国师果然英明,这大黄浦的堰塞湖一炸,所有后勤辎重上的困难,可谓是迎刃而解。
“国师确实高明。”
“不错,彷若国手手谈布局,看似平平无奇,可当关键一子落下,便是搅动风云之势。”
就连徐景昌也点了点头,他们讨论的是太湖前线的战局。
但战局之外的东西,国师确实已经做到了最好。
而正是因为姜星火把一切决战的必备条件都准备齐全,朱勇和张安世才能够做出判断,即太湖一线的战事,只要粮食运到位,最迟三日之内便能解决,到时候他们就可以趁势彻底平灭江南的白莲教势力。
可惜的是,这两人并不清楚,白莲教真正的杀招,并不是那被裹挟的十万百姓,亦不是驻扎于太湖一带从绿林豪杰、山中盗匪里汇聚的兵力.
“如果我是将军,城阳湖一侧的兵力,我可以暂缓发动攻势。”徐景昌神情严肃地说道:“但淀山湖一带,必须全力以赴地打下去。”
“这是为什么?”张安世问道。
徐景昌沉默了一阵儿,指着太湖-淀山湖-城阳湖构成的一片地域,缓缓吐出八个字:“兵法有云,围三阙一。”
朱勇刚想说什么,却忽然听到外面鼓噪声大起。
一名士卒急匆匆地冲了进来,禀报道:“城南边突然涌出数百名白莲贼,水门已经失守了,还有几艘船朝着咱们这边驶过来了,领头的,还穿着甲胃配着弓.”
“这是怎么回事?”张安世瞪圆了双目:“白莲贼怎么会从城南那边涌出?”
士卒只道:“听闻是有不明身份的人做内应,而且他们进城后放火烧毁了附近的房屋,引发了大规模的恐慌,现在不止城南的百姓往北边逃窜,就连其他地方,也有趁机作乱的市井无赖、行会打手在四处游荡”
“什么?这帮乱贼好大的胆子,简直找死!”
朱勇怒骂一声,提着火绳铳和铳刀便要冲出帐篷。
“站住。”
徐景昌虽然也是心中忐忑,但也晓得这时候不是逞匹夫之勇的时候。
他喝止了朱勇,转头望向张安世:“不知道有没有人去通知,你现在就去禀报国师,如果事有不妙,便带人和王斌护着国师离开县城去柳将军那里。”
这里面便是存了些回护之意了,张安世心中念头纷乱,却是并未察觉出来,只是应了一声。
“那我呢?”朱勇问道。
“你先整顿火铳队的士卒,我去寻柳将军要支援.柳将军这时候在城外吴淞江的方向准备明天的运粮船,他那边是有些兵马的。”
朱勇虽然愤满不平,却也没忘记自己是个基层军官,咬牙道:
“行,我先整顿兵马,然后去街上拦住这些白莲贼,试探试探那伙人究竟是什么来路,再做计较。”
“嗯,不错。”徐景昌微微颔首,然后又叮嘱道:“但是,绝对不能硬碰硬,毕竟我们的人数,远远比不过白莲教的人。”
“我明白。”朱勇点了点头,然后走出了屋子。
姜星火近些日子持续失眠,倒是让他此时反应的极快,根本不需要有披衣而起这个步骤,直接就指挥着亲卫开始布防。
他站在高处,眺望着远处城中河流的码头。
码头上烟尘滚滚,许多民众仓惶奔跑。
“这情况看起来很诡异啊。”
身旁,宋礼皱眉道:“这些白莲贼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城里?他们是怎么潜入城池的?”
“这件事情我也很奇怪.”
姜星火眯起眼睛,思忖片刻后,吩咐道:“传令下去,让骑兵队和火铳队都集合完毕,往这边汇合,县衙和武库易守难攻,坚持到柳将军来援是没问题的若是路上真遇上这伙白莲贼,务必要小心谨慎。”
“是!”身边王斌答应一声,当即命令道:“来人,快去召集骑兵队和火铳队!”
随着王斌的的命令下达,便有精锐斥候策马扬鞭,朝着东城门疾驰而去。
南城的街道上,白莲贼和负责守卫的城防军已经混战在一起。
这次攻击县城,白莲教的人显然是早有预谋,而由北面苏州府卫所兵临时抽调组成的城防军,这边则因为事先毫无消息,以至于猝不及防,被白莲贼杀了一个措手不及。
短暂的慌乱之后,几面城墙上的守军才终于反应了过来,在百户官的带领下自发前来抵挡,但却往往被人数众多的白莲贼给冲破。
“明军威武!”
“守住阵线!”
“杀光这帮畜生!”
惨叫声此起彼伏,这伙精锐白莲贼们凶勐无比,城防军则节节败退着。
战斗瞬间到达了白热化的程度,不断有人倒在血泊中,而街道中央,更是尸体堆积如山。
就在城防军及及可危之时,街道上忽然传来了整齐的踏步声。
一队数百人的火铳手,出现在了另一条十字街道的位置。
“有敌人!”
“整队!”
朱勇看着远处的乱战,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可是国师的命令是让我们去汇合.”
“国师还说了,路上遇到白莲贼,要小心谨慎。”
朱勇瞥了一眼,狞笑道。
“友军有难我朱勇一定得帮帮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