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师殿中,三清神像面容悲悯而又肃穆。如果忽视散落在神像上的木屑碎瓦的话。
祖师殿内,一位老道士正庄严的参拜三清神像。如果忽视正与他大眼瞪小眼的某只人类幼崽的话。
老道士怔愣片刻,一把将正懵懂的坐在贡品台上的幼崽捞了过来,查看了一下小孩是否受伤。
随后将她按在蒲团上,使她以五体投地的姿势参拜三清祖师爷。
老道士左手按着幼崽的脑袋,右手结着印,嘴里还在反复念叨着同一句话。
“小孩不懂事,祖师爷莫怪!”
磕了几个头后,老道士又将幼崽提溜了起来,细细打量起面前的小孩来。
面前的小孩大约七岁的模样,穿着十分奇怪。
小孩上身贴身穿着一件好似是亵衣的物事,只是材质似乎是麻制品。
现在除了非常贫苦的人家,谁家还用麻来做衣服,更遑论是贴身的亵衣?
除此之外,这件亵衣似的物事没有袖子。
这衣服连袖子都没有,可想而知,家里得是穷到什么程度。
裤子深蓝色,似乎也是麻制的,膝盖上还破了几个洞。
老道士不禁用怜悯和心疼的眼神看着面前高度只到他腰的小孩。
他将拂尘搭在右边肘关节处,蹲下身,抚摸着小孩的头,放缓了神情和语气。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为何会从这屋顶掉下来?可有何不适?”
小孩,不,应该称呼她为翁玉清,翁玉清讷讷的摇摇头。
说实话,她此时还处在懵逼的状态之中。
她在懵里懵懂中从半空掉了下来,将屋顶砸了个洞。
随后又一脸茫然的被面前这个老道士拎起来摆弄了半天。
转而又被按趴在地磕了几个头,直到现在意识才慢慢回笼。
翁玉清看着蹲在她面前的老道士,才意识到自己变矮了。
变矮了?变矮了!
她惊恐的低头扫视着自己的身躯,嗯,小短腿,小肉爪,袖珍版的脚丫,以及身上缩小版的白衬衣和牛仔裤。
她两只小肉爪捂在脸上,心中不免有些绝望。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难道她还没死,现在肉体处于昏迷状态,精神却给自己构造了一个世界?
她这样想着,左右手同时开弓扯着两边的脸颊,又掐了一下。
痛!有痛觉!不是在做梦,所以这是真实的世界?
老道士看着面前小孩那张时而悲愤、时而绝望、时而纠结的小脸,不禁有些怀疑面前的小孩是不是脑子摔坏了。
他伸出一只手指,试探着问,“孩子,这是几?”
翁玉清眉头一跳,她没傻。
但是,此时此刻,在陌生的环境中,玉清觉得自己还是装的懵懂一些比较好。
于是,她羞耻的发出她以前十分抗拒的夹子音。
“这是一,道长爷爷,我没有摔傻。”
意外的,小孩子软糯的嗓音夹起来并没有玉清想象中的矫揉造作,反而显得十分娇憨可爱。
老道士显然也被可爱到了,他轻咳一声,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孩子,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玉清冲着老道士甜甜一笑,脸颊两侧出现两个浅浅的酒窝。
“我叫玉清,翁玉清。”
老道士摸了摸已经泛白的长须。
“莫道游仙别无侣,玉清冠盖许同群。孩子,你这名字倒是与我道家有缘,竟与三清祖师之一元始天尊所居之所同名。”
玉清假装没有听懂,只是对着老道士微笑。
“玉清,你可还记得你家住何方,父母姓甚名谁?”
玉清脑袋飞速运转,随后眼中蓄满泪水,哽咽着开了口。
“我也不记得家在哪里了,只记得被人拐了去,行了很长时间的路。就在拐子准备将我卖出去的时候,一位蒙着面的哥哥将我救了出来,经过这里时又被蒙面哥哥扔了进来。”
想来小孩因为此遭遇受了些惊吓,失去了一些记忆。
恐怕那位义士救下小孩后,经过斟酌,特意将小孩交给他们道观,这是相信他们会好生安置这个小孩。
老道士用衣袖给玉清擦了擦眼泪,有些心疼面前的小孩。
他又想到丢失小孩的父母,他们该是何等的悲伤,不免又长叹了一口气。
本来漏洞百出的话,经过老道士的脑补,变得合理起来。
见老道士相信了自己的话,玉清松了一口气。
松口气的同时,玉清心中又因为欺骗了一位善良的老人而感到歉意满满。
就在双方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时候,玉清的脑海中出现了一道电流声。
嘈杂的电流声使玉清一阵恍惚,晕了过去。
老道士一惊,揽住即将摔倒在地的玉清,伸出四根手指夹住玉清的手腕,为玉清诊脉。
“脉涩而弦,按之甚软,乃是惊悸气结导致的晕厥。”
老道士放下心来,将玉清抱起来,预备将她安置在客房。
这时,外边走进来一个青年道士,道士惊愕的看着略显狼藉的祖师殿。
“殷师伯,这个孩子是?”
殷长松恢复了一贯的严肃模样,轻哼一声,“玉真师侄,你身为道剑仙能感应不到这点动静?”
赵玉真收起面上的惊愕,抬头望天,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
“师伯,您命定的弟子来了,我又岂敢擅自打扰?”
殷长松不知在想些什么,沉默了半晌才开口。
“这孩子是个女娃娃,道观内都是男子,将她养在这里怕是不太方便。”
赵玉真一怔,未作言语,只是用手中木剑挽了个剑花,迈着洒脱的步伐走了出去。
“师伯,想个办法便是。虽说望城山弟子众多,可以给您养老,但是有个贴心的小棉袄不是更好?”
赵玉真已经走远,但是他说出的话似在耳边。
殷长松愣了楞,片刻后释然一笑,似是下了某种决定。
醒来的玉清发现自己躺在一处陌生的屋子,她无奈地笑了笑,看来她确确实实已经来到了新的世界。
只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契机是什么?她的死亡?
存在即合理,她来到这里必然不是随机的,而是有着一定的意义。
那么,这种意义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