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玉清八岁,到现在为止,她已经在这个世界已经待了整整一年了。
在望城山众长辈和弟子的关爱之下,她逐渐从现世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在前世,她爹不疼娘不爱,父母双方都不愿意承担她这个前一段失败婚姻的遗留产物,所以她小小年纪便自己独自一人居住。
不论是在学校还是在生活的小区内,与她一般大小的孩子都嘲笑她是没人要的野孩子,家长们让小孩们远离她。
时不时总有人来欺负她一下,因为没有可以依靠的人,即便她被欺负了,也没有人替她出头。
所以她逐渐远离人群,戴上了假面,成为老师们眼中又乖成绩又好的孩子,仿佛这样会让人忽视她被“抛弃”的事实。
她过得并不开心,她也希望有人能听她的哭闹,有人能宽慰她的委屈,有人能在她受欺负的时候替她出头。
但是这是不可能实现的奢望,但凡三天没有人欺负她,她就该谢天谢地了。
在这里的一年是她过得最轻松的一年。
这里没有人欺负她,她不需要看别人的脸色行事,所有人都对她很好,特别是师父。
她无论想要什么,只要师父能找到,都会给她送过来。
因为这些偏爱,玉清的笑容愈加真诚,内心的不忿愈加平和,性格也变得活泼起来。
于是,仗着这些偏爱,玉清伸出了自己的试探的脚丫,做出了一件缺德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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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城山的三位天师全都出现在殷长松的院子里,与他大眼瞪小眼。
片刻之后,其中一位天师率先发难。
“殷师兄,你看看,你家玉清要是再不管教,怕是要在祖师爷的雕像上画上一幅水墨画了!”
殷长松看着面前三位老人家被编织起来的胡子和捆住胡子的粉色发带,又低头看了眼自己胡子上的粉色发带,沉默了。
他以为只有自己假装没有察觉,任由小徒弟在自己的胡子上作怪,没想到啊,几位师弟都是如此。
他很想说一句,他那个小徒弟如此胆大包天还不是你们自己宠的?
但是他咽下了这句话,倒不是他认为自己错了,只是如果他真将这句话说出来,怕不是要被这三个老头子围攻,麻烦。
殷长松摸着胡子上的粉色发带,笑眯眯的说,“有个这么有活力的孩子在身边,你们不喜欢吗?”
闻言,三位天师脸色不断变换,最后化为一声冷哼,顶着富有童趣的胡须辫子离开了这里。
被哼了一脸的殷长松意味深长的看着三人离开的背影,喃喃自语道,“这不是挺乐在其中的吗?”
他抬头看着天空,面色平和。
这些年,望城山一直因为玉真师侄的天命而忧心忡忡,所有人都因为害怕玉真应了那天命而夙夜难寐,怏怏不乐。
仿佛是上天看不过去,派来了玉清,给望城山带来了缺失已久的生命力。
这样真的很好。
殷长松轻摆拂尘,看向玉清的藏身之处。
真是可爱的小徒弟啊,在场谁没有发现她呢。
殷长松浅笑摇头,转身回到屋内。
明天小徒弟又会给望城山带来什么呢?真是令人期待。
听到天师们离开和自家师父关门的声音,龟缩在院子一旁风景石后边的玉清探出了脑袋。
她眨巴着大眼睛,心中感叹,天师们果真包容,她都这么造作了,也不见有人来教训她。
“小师叔,你这样真的好吗?”
对了,龟缩在这里的不只玉清一个人,还有被拉下水的李凡松。
说拉下水也不准确,当她找李凡松给她放风的时候,李凡松可以说是跃跃欲试。
说起来,现在的李凡松还是个半大小子,正是躁动的时候,脑袋瓜子转的也快,粉色发带的主意还是他提出来的。
所以,他俩大哥别说二哥,都欠揍。
玉清站直身子,拍了拍李凡松的肩膀,端的是一派人模狗样。
“凡松师侄,这你就不懂了,你觉得咱们望城山以前的氛围如何?”
李凡松沉思半晌,“死气沉沉,心事重重。”
玉清转过身子,将双手背在身后,故作高深道,“乐之为道,总在能顺。致乐之道,总在能顺时而动。我们是在给望城山带来乐之道。”
说罢,便飘然远去。
李凡松回忆着这句话的意思,嘴角抽了抽。这句话是这个意思吗?小师叔可不要诓他。
这句话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不过玉清倒也不是诓他。
望城山的人知道赵玉真的天命之后,在做决策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考虑到这个问题。
堵不如疏,顺时而动,望城山的众人也会过的自在些。
修道之人,修的不就是自在,求得不就是随心吗?
只是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太过在意反而会使占卜出来的结果更可能发生。
两人离开后,屋内盘腿而坐的殷长松睁开眼睛,眸中尽是沉思。
他来到祖师殿,跪坐在蒲团上,虔诚的焚香叩首,拿出他的卜卦之物进行卜算。
做了一番心理准备后,他缓缓睁开眼睛,出乎意料的,面前的卦象与以往有了极大的不同。
“既济卦,各方和谐,形势恰好,宜顺应自然,否则,好事也会变成坏事?”
殷长松想起小徒弟所说的顺时而动,倏地将目光转向玉清居住的院子。
此次与以往卜卦相比,唯一的不同便是小徒弟的存在,难道这片形势是她带过来的?
殷长松收起卜卦之物,跪在蒲团上,拜倒在神像面前,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
“多谢祖师保佑玉真,保佑我望城山的基业。”
很快,望城山的众位天师都知道了此次卜算的结果。
于是,玉清在不明就里中得到了天师们亲切的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