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沈岸秋回来的有点晚,要不是最后还是等到了他,安平都要怀疑沈岸秋是提前知道他在这里,故意躲着了。
沈岸秋进了门,明显地感觉到一束打量的目光,抬头看向安平,没说话,又很冷淡地收回视线,去了水池边洗手。
安平本打算问他喝酒的事,却被他身上的血腥气转移了注意力,“你和人打架了?”
沈岸秋拿旁边架子上的布帕擦了擦手,“遇见个重伤的人,你有事找我?”
“我过来时正看到宣平侯府的侍卫们到处要抓贼,你救的不会是这个人吧?”
“不是。”沈岸秋准备上楼,却见安平还跟在他身后,回头对他说,“我去换件衣服。”
安平退后一步,“哦,那你去。”
等沈岸秋上了楼,安平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到底是要问沈岸秋什么事,顿时一阵懊恼。
云清音从后院出来,“你怎么还没有回去?”
安平快速往楼上看了一眼,“这就走。”
云清音也往楼上看了下,又进了后院。
……
沈岸秋推开一扇门。
“谁!”里面的人警惕出声。
“是我。”
沈岸秋进来之后又把门关上,屋里再次恢复了静谧,往里走,一个面色苍白的青年正松了一口气地把手里的刀放下。
沈岸秋把一包吃的和一瓶药从书袋里拿出来。
青年接过去,撕开食物外面的纸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不一会就啃完了,开始上药。
他看到沈岸秋的书袋,“你是读书人?”
“嗯。”
那青年顿了一会,“你父母还在世吗?”
“你想问什么?”
好敏锐。
“我只是觉得你像一个人。”
药粉倒了下来,青年疼的皱起眉头,却因为竭力忍着,额头上出了一层的汗,重新把纱布缠好,青年倚在墙角大喘着气。
沈岸秋面无表情地看着,说,“宣平侯府的人都像你那么多话吗?”
青年笑,“看来你是听见外面的风声了,你要把我交出去吗?”
“将你交出去,我得不到任何好处,甚至以后还会被你报复。”沈岸秋的面容掩在暗淡的光线中,显得越发的清冷,“反倒是举手之劳救你一命,才于我有益。”
“你这样,实在不是一个读书人的心思。”青年略微皱了皱眉。
沈岸秋不愿再多说,“你好好养伤吧。”
在他转身时,青年忽然叫住他,“不管怎么样,你都救我一命,为了报答你,我便告诉你一件事,你长得和宣平侯府的侯爷年轻的时候有几分像,旁人不仔细注意,怕是认不出来,两个人相像,可不是巧合。”
沈岸秋听过之后也没什么惊讶,不知道是不在意,还是反应慢,“旁人都看不出来,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是宣平侯身边的人?”
青年实在没有想到他不过是好心多说两句话就让人把他的老底都掀了,“我确实是侯爷身边的人,但是我也只能告诉你那么多了,侯爷年轻的时候遭过难,真正的样貌外人见得少,我也是觉得你与他有几分相似,侯府嫡庶一脉都没丢过什么子嗣,倒是有一枝旁枝有个孩子自一出生就夭折了,不过你若是想查清楚身份真相,我可以委托人帮你查一查。”
“不用了。”沈岸秋拒绝。
“别啊,我这人可是最不情愿欠人的人情了,要是你实在不愿意查什么,这样吧,我手里还有几间铺子,反正我以后也没什么用了,不如就给你吧。”
沈岸秋看他一副交代后事的样子,“你既然是宣平侯身边的人,怎么还会被宣平侯府的人追杀?”
“自然是有人看我不顺眼呗。”他这次回府后,还能不能活着就不知道了,把铺子都给了这个人也好,就算他死了也不能便宜了旁人。
青年打定了主意,把塞在胸口成一团的地契一股脑的拿了过去,十分不舍地说,“拿去吧。”
“不用了。”
“拿去!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机会了。”
沈岸秋见他坚持,接了过去,然后便去了县学。
接下来几日,他过来时,都会给青年带些吃的和药,到第四天,他过来的人,青年已经走了。
沈岸秋猜测他应该是回宣平侯府了。
又过了几天,在沈岸秋快把这件事忘掉的时候,青年又一脸笑嘻嘻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彼时沈岸秋正牵着凤安安从县学往饭馆去,青年突然跳出来,吓了凤安安一大跳。
青年不好意思地冲小孩子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略显拘谨的对沈岸秋说,“那个……沈公子,我的铺子能不能再还给我一个?”
沈岸秋:“……”
青年,也就是墨枫,一脸讨好地看着沈岸秋。
沈岸秋想了想,从书袋角落里,把被书籍压成一团的地契都给他,墨枫嘴角狠狠抽了抽,那是地契!不是废纸,心好痛。
墨枫把自己毕生积蓄攒下的地契展好,只拿了其中一份,其他的又都还给沈岸秋,“我说给你,就是给你的,要不是我连个酒钱都没有了,送出去的东西我是绝对不会要回来的。”
“……不用。”
墨枫知道沈岸秋是真的想拒绝,毕竟没有人会把这么值钱的地契随意塞成一团,但是他既然答应给沈岸秋了,要回去一张已经很伤自尊了,可不能全部都要。
墨枫执意要给他,沈岸秋已经了解到了他的窘境,说什么也不要,两人你来我往了一会,身后云清音使劲咳嗽了两声。
打断了两人。
墨枫回头。
云清音趣味地看着两人,“干什么呢,光天化日的。”
沈岸秋无奈地一笑。
凤安安跑到云清音的面前,拉上她的手,“那个哥哥好像非要给沈哥哥地契。”
云清音拉长尾调,意味深长,“哦。”
沈岸秋说,“我之前碰巧帮过他,他非要感谢我才会如此。”
墨枫敏感地嗅到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氛围,怕真的给恩公惹来了不该有的麻烦,把地契塞给沈岸秋,一溜烟就走了。
云清音看着他敏捷的动作,“他身手倒是不错。”
沈岸秋也望过去,“他是宣平侯府的人。”
“宣平侯府?”云清音觉得这个名字出现的次数着实有些多了。
看到沈岸秋拿着地契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模样,云清音顿时起了逗他的心思,“既然他给你,你就收着吧,保不准以后娶媳妇可以用到——嘶!”
云清音恨不得咬断舌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抬头,便看到沈岸秋在笑,“那晚……”
“忘了忘了!”
云清音羞恼地牵着凤安安赶快走。
身后传来沈岸秋的笑声。
云清音走得更快了。
凤安安都快要跟不上她了,“漂亮姐姐……”
云清音才想到自己忽略了这小家伙,立刻走慢下来,“我给你拿着书袋吧。”
“我自己可以的。”凤安安仰起小脸,“对了,小荟知道我过来找你,还特意拜托我帮她捎封信。”
小家伙从书袋里拿出一封信,“她说这是她娘给你的。”
“好,谢谢安安。”
回到饭馆,给凤安安弄好了吃的,云清音便坐在他旁边,拆开了信,小荟的娘亲的字写的很漂亮,簪花小楷,云清音读下来。
大致意思是那三款小孩子的童饰卖得很不错,她整整写了三大页描述自己的心情,在最后一页才提到写信的来意,想请云清音再画一些首饰图,还表示两个人再见一面,商量细节,她什么时候都有时间,看云清音的安排。
云清音让凤安安带话,告诉小荟的娘亲,明天她会在蒙学下学的时候在县学门口等她们。
凤安安点了点头,“我记得了。”
云清音把信折起来,“嗯,好好吃饭吧,一会再去午睡一下。”
凤安安吃饱了,云清音带着他上楼去休息。
楼上的房屋有限,暂时腾不出来多的房间再给凤安安睡了,所以只有让他睡沈岸秋的屋子。
云清音站在楼梯口,就不往里走了,“你自己去。”
凤安安还挺奇怪,以往漂亮姐姐都是把他送到沈哥哥的屋子里的。
凤安安迈着步子进了门。
云清音转身准备下楼,结果一转身和沈岸秋来了个四目相对,吓得她魂都要出鞘了,靠着木制楼梯,缓着劲,“你走路怎么没声。”
沈岸秋说,“我喊了你。”
那她怎么没有听见?
沈岸秋往楼下看了看,拉着云清音往一间用来办公务的屋里去。
沈岸秋关上门,看着云清音,过了一会才说,“第二天你无异样,我以为你是因为醉酒忘记了才没与你提,但你记着,我便也和你说开,那天虽是意外,却是我心中一直向往的,清清,我喜欢你。”
……
云清音从饭馆里跑了出来,脸还有些烧烧的,想到沈岸秋望着她的眼神,胸前小鹿又是一阵乱撞。
定南王点了点她的头,一脸奇怪地盯着她,“干什么呢,在大街上傻笑?”
云清音回头,又吓了一大跳,“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定南王作为过来人,稍一想,哪还能不明白,笑着骂,“臭丫头!”
倒也没多加责怪。
他招了招手,让身后牵着马的人过来,“你跟着这丫头去一趟饭馆,把东西放下再去军营。”
那人抱拳,铁骨铮铮,“是,王爷!”
云清音没注意定南王说的东西,而是好奇地盯着马,“这是什么马?”
通体漂亮,虽带了马鞍,且仍有几分野性,从眼神看就不一样。
定南王问,“喜欢?”
这丫头,喜好倒是和他出奇的一致。
云清音点点头。
那人本是站在一旁,等着云清音带路,眼下见云清音没动,他便也恭敬地等候在一侧,“这是王爷的坐骑千里雪,是从战场上救下的一匹幼马。”
定南王拍了拍云清音的肩,“出了城就有一片平地,到那去,我教你。”
云清音骄傲地说,“我会骑。”
定南王大笑,“好,上马,我们来比一圈。”
定南王把两匹马的缰绳从那人手里接过去,“你先把东西送去饭馆吧。”
那人抱了抱拳,快步去了。
“小丫头,想骑哪一匹?”
云清音毫不犹豫地选千里雪,“当然是它。”
“上马!”
城门口,守城的人远远瞧见定南王,就丝毫不敢耽搁的开了城门,两匹马一前一后疾速通过城门楼,等守门人再去看的时候,只能看到一片残影。
出了城,就丝毫不用顾忌城内的摊子,人,野性的千里雪似乎是感觉到了大自然的召唤,奔驰得越发的卖力。
定南王起初只跟在云清音身后,担心千里雪伤了她,后来见到这丫头的马术确实娴熟,便也放心了。
长子身子虚弱,且与他不亲近,女儿自幼不在府里,定南王鲜少有与子女这样痛快赛马的机会,今日倒是只觉得胸中十分畅快。
“小丫头,看到那处塔了吗,谁先到那里,谁便赢!”
云清音看向远方,十里地外的高塔立在那里,心中胜负欲上来,“这可是你说的,若是我赢了,你到时候可不要耍赖。”
“笑话!”定南王一扬马鞭,骏马便往前冲。
云清音也丝毫不示弱,然而比起长年马上行的定南王,马术方面还是稍欠火候,占了千里雪这匹良驹的优势,一时倒是和定南王跑了个不相上下。
但是想要赢,还是不可能。
最后三里地,眼看着定南王要超过她,云清音死马当活马医,“千里雪?你跑过他,赶明儿你想吃什么我就给你准备什么。”
似乎是真的听懂了她的话,骏马跑得更快了,不一会就超过了定南王。
终点,云清音倚在马身上,看着定南王骑着马缓缓过来,看来是知道自己赢不了了,干脆摆烂。
定南王今日是舒畅了,天色还早,“这附近就是西山大营了,到那边歇会,等风萧回来了让他送你回去。”
风萧就是去饭馆送东西的那个人。
风和凤,倒是颇有渊源。
云清音跟随定南王进了西山大营,将士们同定南王打招呼,“王爷!”
同时也注意到一旁的云清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