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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夫人没想到到这个时候了,沈岸秋竟然一点妥协的态度都没有。

片刻后,她气笑了,心中却是怨恨到了极致,她不该怨恨吗,她的女儿至今还昏迷不醒,而她心心念念的男子却连半分心思都不曾放在她的身上。

她现在庆幸,没有让女儿看到这一幕。

“好,你不愿,我女儿也不是非嫁你不可,但是你说要报答我家老爷,你说说,你现在能拿出什么?”

丛夫人的脸色是冷的,丛大人也不曾出腔,似乎是默认。

沈岸秋抿唇一会,他背后是浓稠的夜色,就像是是他眼底的情绪一样,“丛夫人打算要我怎么做?”

丛夫人唇边多了一些刻薄,“我听说你们九月要定婚,在玲儿的腿伤彻底恢复之前,这件事就暂且推后吧。”

沈岸秋回去时,已经是深夜,他先去了云清音的房间,女孩在睡梦中还皱着眉头,沈岸秋指腹落下,轻轻舒展她的眉心,良久,在她的额头落下轻如蝉翼的一吻。

女孩的眉心慢慢舒展开。

“好梦,清清。”

沈岸秋悄无声息地出了房门,回到房间。

墨枫已经在等候。

“西岐有位擅长腿伤的名医。”沈岸秋淡淡出声,“你即刻启程,带人把他接回来。”

墨枫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又咽了下去,只低低的应了一声。

……

丛玲儿的事情闹得不算小,所有人都以为京城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但是令人意外地,不过三四天,这件事就被五皇子即将大婚迎娶侧妃的事情掩盖了。

百姓们津津乐道的事情转了向,有了更稀奇的茶余饭后的话题,谁会关心一个受伤的人。

安宁公主从宫里匆匆出来,抱着云清音,“云清音,你没事吧?”

云清音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后又把视线落在自己手里的茶杯上,“我能有什么事?”

安宁公主不说话了,她指的是她的心里,相处下来,安宁公主了解云清音,丛玲儿出事虽然是她自己自作自受,但是毕竟牵扯到了云清音。

安宁公主怕她心里自责。

云清音很淡地笑了一下,“我没事,宫里的事情怎么样了?”

见她转了话题,安宁公主也聪明地没有再提起,“还是老样子,不过皇祖母总算不避着见我了,我会继续说服她的。”

云清音轻轻地嗯了一声。

安宁公主走后,云清音也出了门,不过是出城。

最先发现云清音的是风萧,这两年来,云清音偶尔会过来,有的时候是来送银子,有的时候只是来坐坐。

次数多了,风萧便也没有再问过要不要去请定南王,但是这一次,是定南王自己发现了人。

定南王对风萧说,“去让人做顿饭,晌午这丫头留在这里吃饭。”

云清音跟在定南王身后进了营帐,这营帐比起两年前的荒芜,如今总算是有了一个住处的样子,基本的桌椅板凳也都配齐了。

定南王看着女儿心不在焉的样子,“和那小子吵架了?”

云清音:“没有。”

“那你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别说是他为了让丛家人消气和你一刀两断了。”

云清音无声地看了定南王片刻,后者做了一个求饶的表情,正好这时有份公务送过来,定南王处理好午饭也送过来了。

父女两个这样同桌吃饭的时候以往也有,不过那时候云清音不像现在这样寡言,定南王心里担忧着女儿,“有什么委屈,都可以说说。”

云清音慢慢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今年八月乡试是无数学子期待了很久的,沈岸秋也不例外,他经年苦学就为了这一刻,男子应该都是有抱负的,但他还没入朝便已经得罪了内阁首辅。”

定南王隐隐有几分不悦,“说到底,那是他招来的麻烦,你不必往自己身上揽,而且丛府任由女儿纠缠外男,他们做的就对?”

云清音缓缓地叹气一声,“现在再追究谁的责任已经没什么用了,我只是觉得对不住他。”

暼到定南王担忧的神色。

“他没有怪我,从始至终他都相信我。”

定南王哼了一声,“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芥蒂的,景云虽和刑部打了招呼,但是那小子在背后也出了不少力,若不是这次,我还不知道他已经和刑部走得那样近,刑部的一把手都能说得上话,他有本事,何须你担心,丛家纵然是内阁首辅,我看他也不一定怕。”

云清音的忧虑少了一些,“您似乎对他有些不满?”

兰姨娘曾告诉她,定南王和凤景云虽然对沈岸秋都有几分挑剔,但确实是满意的,而事实上,云清音也从这两人对待沈岸秋的态度上窥见了他们的满意。

但是这会,听着定南王的话,云清音又不确定了。

她今天过来,只是想被父亲开导开导,不是来抹黑沈岸秋的。

定南王看着女儿,她还太年轻,漆黑的眼睛透着坚定和纯洁,纵然在生意场上摸打滚打,始终保持一颗未被污浊的心。

“我只是突然想到,你们若是走到一起,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以往,他只当沈岸秋是一个普通的学子,即便天资聪颖,那也是秉持着一颗出人头地的单纯心思,但是一个城府不深的人怎么可能在还是一介白身时便已经能将手伸进朝堂之中。

这样算计,心思重的人当真适合这丫头吗。

“……”云清音反倒开始劝他了,“你刚才也说,那是他的本事。”

定南王说,“你们这样好的时候,他处处顺着你,自然没什么,但是以后若是生嫌隙,或者不如他的意,和他对上,你能占到多少便宜?”

见女儿不愿意再听了,定南王便止住了这个话题,“吃饭吧,一会我陪你去跑马。”

骑着马感受着暖风吹的时候,云清音彻底放松了下来,耳边只有风声,头顶是太阳,但是因为是跑起来,似乎丝毫感觉不到晒。

跑了一个时辰,云清音便背着身朝定南王挥了挥手,“我先回去了,下次再来。”

望着那个抛弃他的丫头,定南王气得肝疼!

云清音骑马回了城,刚回到饭馆,东龙大街那边便过来请人了,是董掌柜铺子里的伙计。

云清音身上出了一身的汗,粘腻得不行,她点点头,表示知道,让那伙计等了会,上楼简单的沐浴一番,重新换了一套衣裙才跟着伙计去。

而董掌柜处,杜掌柜自从得知这么些日子他一直在和未来主母抢铺子,焦急的坐不住,在董掌柜面前走来走去,嘴里不停的念叨着怎么办怎么办。

“你坐一会吧,晃的我眼疼。”

杜掌柜劈头盖脸,“你瞅瞅你办的这叫什么事,人都搞错!”

董掌柜说,“我和你说,你不也信了,怎么我帮了你,你还反倒来怨我?”

“若不是你说得信誓旦旦,又拿出那幅画,我怎么会相信,这下不仅巴结错了人,还讨好了纠缠公子的女人,你说云姑娘不会……”

董掌柜打断了他的话,“比起云姑娘知道,你更应该担心公子知道了会如何?”

杜掌柜闻言脸上血色全无,董掌柜咯噔一下,也知道这个玩笑开大了,“你莫要着急,云姑娘不是会为难人的人,既然云姑娘要那间铺子,你一会拱手相让,再赔礼道歉便可。”

杜掌柜定了定神,知道眼下是要先让云清音满意。

坐立不安的等待中,伙计带着云清音过来了,几乎看到董掌柜和杜掌柜的时候,云清音就猜到了他们要她过来是为了什么事。

原来兜兜转转,和她抢铺子的人是沈岸秋。

只是她不知道,他也不知道。

杜掌柜一见到云清音,便行了一个大礼,倒是吓了云清音一跳,她淡淡莞尔,“快请起。”

杜掌柜站了起来,还是有点拘谨,“若不是老董告诉我,我还一直都不知道,若是早知道是云姑娘要那间铺子,我说什么也不敢同你抢。”

云清音打趣道,“若是不抢,只怕杜掌柜要遭殃。”

杜掌柜顿时萎靡,沈岸秋发了话,必须要拿到,所以他全力以赴。

见他实在怕了,云清音轻笑,“你为主家尽心,这不是过错,况且不知者无罪,我和他一向不过问彼此的生意,铺子的事情实属意外,这和你没关系。”

杜掌柜这才松了一口气,感激地看着云清音。“多谢云姑娘体谅,那间铺子等我拿到之后,便亲自给云姑娘送过去。”

云清音也没有拒绝,“那就麻烦杜掌柜了。”

云清音离开之后,杜掌柜像是经历一场生死劫一样坐在了地上,许久,他的手还是颤抖的,抬头,见董掌柜还在笑。

“你还笑?”

董掌柜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用争铺子了,这难道不是好事?”

杜掌柜这才像是刚回神,是啊,那个折磨得他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的铺子大任终于被卸下了,直到这一刻,他还有几分不确定之感。

“那位云姑娘……”

董掌柜收了笑,“我也觉得有些不真实,但是仔细想想,或许只有那样的女子才能让公子动心。”

……

几日后,云清音手里收到一封来自西岐的飞鸽传书,寥寥数语,却把沈岸秋要找治腿的名医的事情告诉了她。

果然,有了这伤,便把沈岸秋和丛玲儿绑在了一起,那日,丛夫人的话还在耳边,她说不会让她好过,所以如今便开始挟恩要报了吗?

云清音忽然轻笑了一声。

沈岸秋从县学回来,一连几日都没有遇见云清音,似乎是“恰好”错过了。

这一日,云清音起身时,感觉到小腹有些不适,算算日子,是月事来了。

云清音重新换好衣裙,便听得房门被重重敲了敲,力道有些重,就像来人是带着怒气的。

云清音打开门。

沈岸秋还没说话,先注意到了她的脸色,很白,眉头微皱,在忍着什么。

沈岸秋又重新下了楼,再上楼时,手里端着一碗红糖水。

待云清音喝完,沈岸秋又把她拥进怀里,宽厚的手掌落在她的腹部,“既然不舒服,就不要出去了,下午在屋里休息会,嗯?”

最后一个尾音,透露着与她商量的意思。

沈岸秋心中有火气,为她的避而不见,也知她可能知道他答应了丛夫人什么。

云清音清冷的眉间挂着一抹烦躁,很淡,腹部被他温厚的手掌覆盖着,锐痛缓解了许多。

“丛府要你拿什么报答?”

沈岸秋没立即回答。

云清音靠着他,“不能说吗?”

沈岸秋似乎叹气了一声,说,“治好丛玲儿的腿伤。”

云清音看了他一瞬,“没别的了?”

沈岸秋无奈地笑了笑,“还能有什么,我也不是傻子。”

云清音轻笑,“丛夫人就没有要求你和我分开,然后娶她的女儿?”

沈岸秋抚摸了一下她柔软的发,“是有,但是被我拒绝了。”

云清音唇角勾了勾,“这还差不多。”

沈岸秋温和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又瘦了些,这几天只知道避着我,难道就不知道好好吃饭吗?”

他训斥人的样子像是一个长辈。

几日来,两人难得有这样温情的时候,云清音仍旧强词夺理,“再吃就胖了,我这样刚刚好。”

沈岸秋微有不悦,“抱着都没几两肉,别和其他人学。”

那语气,竟像是旁人带坏了她。

云清音愉悦地笑出声,连带着声调也是欢快的,“你懂什么,我问你,之前刑部的那个人调戏我,你有没有帮我报仇?”

沈岸秋皱眉,“他还调戏你?”

“嗯。”

沈岸秋摸了摸她的头,只说,“我知道了。”

后面,云清音竟然在沈岸秋的怀里睡着了,再醒来,夜空中已经满是星星。

云清音出了门,在书房找到看书的沈岸秋。

他的坐姿端正,手里拿着书卷,仿佛周围一切都是他的陪衬,云清音就那么看了一会,沈岸秋察觉到她的目光,抬起头。

同时,放下书卷,朝她伸了伸手,“过来。”

云清音一走近,就被他抱进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