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分别时还没觉得难过,离开京城在客栈入睡的第一夜云清音就觉得入睡分外困难,调整了两日才有了些精神。
董掌柜懂的很多,就一套与地方官打交道的注意事项他也能说出许多门道出来。
云清音感叹,“看来沈岸秋是早知道我需要你。”
董掌柜看着作男扮女装的云清音,笑呵呵地道,“我只不过是比姑娘多长了一些年纪,多点阅历罢了。”
“董叔莫要谦虚。”
回了客栈,古阳拿着信件回来,交给云清音。
厚厚的一叠,云清音服气沈岸秋每次都能写那么多。
只是今日的写信人明显带着不高兴,连笔下的字都仿佛感知主人的怨气。
沈岸秋先是说了京中的近况,大抵是安宁公主知道她离开后伤心地走了,然后又说她估计也没有多伤心,因为沈岸秋看到安宁公主和文大人高高兴兴地来饭馆吃饭。
云清音:“……”
云清音翻到下一页,这里的更加有怨气了,沈岸秋问她有没有收那个小倌,还特别威胁她,要是敢收,回去后他定是要生气的!
云清音笑的肚子疼。
沈岸秋所提到的小倌是在上个地方的时候,云清音请府里的通判出去吃酒,路上遇到个十分热情的人,非说他那里有好酒好菜,云清音也只得跟着一块去,结果到了一家十分华丽的宴楼里。
是正经的吃饭,但是那人许是有事请通判帮忙,因此十分讨好,期间还叫来了许多伺候的人,云清音真是如坐针毡,好不容易挨到最后了,还被人泼了一身茶水。
不烫,但是得换衣服。
那通判喝了酒,大着舌头说,“云公子身上的这套衣服可不便宜,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那个小公子当时脸色都白了,却倔强的问云清音要赔多少。
云清音没有跟他计较,和通判说了声便准备离开了。
但是那个小公子十分坚持,董掌柜笑着说一句,“不要你赔了,赶快回去吧。”
谁知道小公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想要跟着云清音伺候,云清音自然没答应,但是那小公子也是个有毅力的,便每日去等云清音,吓得云清音拿到了官府的凭证之后连夜带着董掌柜和古阳就退了客栈离开了。
最后一页说南梁太子要进京了,最近凤安安异常的不老实,总是看不进去书,京中的人也都等着南梁的太子进京,想要看一看南梁太子究竟长什么样子。
云清音提笔回信,存了要哄他的心思,云清音也写了五大张,先交代了沈岸秋没有收人——估计董掌柜早就告诉他了,云清音也不嫌弃麻烦,郑重再同他说一次。
然后又在信里告诉他,好好准备科考,她可是要做状元娘子的,想着,又觉得自己像是望夫成龙的心态有点逼迫人,便又划掉,让沈岸秋好好学习就成。
最后告诉他,自己会在他考试前回去的。
写好,把信装进信封里,下楼交给古阳。
转眼又过了一个月,这一个月,云清音只挪过两个地方,因为自从半月前就开始下起了暴雨,不良于行,听说有的地方都被洪水冲了。
云清音走的路线和回京的方向相反,沿途听到当地的百姓谈论着南梁太子的事情,
她所在的地方是个富裕的府区,工部推行的水车也都实行的很好,并没有发生洪水,但是临府出了个贪官,这一次洪水,害了不少人。
董掌柜站在廊檐下,抖抖蓑衣,“这一场大雨,也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
云清音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临府那边现在有人主事吗?”
“好像是南梁太子一行人被困在那里了,一面向京中送了书信,一面坐堂问起了事情,短短半天时间,就稳住了百姓。”董掌柜笑着说,“这位南梁太子传闻有定国之材,看来不是虚言。”
南梁太子在那,她爹爹应该也在。
不过估计都在忙着,回京后早晚也要见,云清音就没过去。
到了半夜,又听到阵阵很响的雨声,云清音摸了摸身上有些发潮的被子,翻了个身,继续闭上眼睛,忽然听到外面几道脚步声。
听着熟悉,云清音神经一绷。
外面人已经推开了门,暴雨声拔高了一瞬,随着门合上又变成沉闷的鼓音,见到沈岸秋的那一刻,云清音几乎没有思考就掀开被子扑了过去。
高兴地抱着他,“你怎么会来?那么大的雨,不应该来的。”
这话说的云清音都唾弃自己,明明那么高兴。
离开沈岸秋这一个多月,云清音算是身体力行的验证了为什么总是说失去了才知道想念,哎,才分开一个半月呀。
沈岸秋身上还有些湿,放她下来,屋里并未点灯,只能黑灯瞎火地对着,“这么到了这会还没睡着?”
云清音拉着他的手到床边,“外面雨大嘛,而且我刚好睡了一小会,醒过来就见你,这不是做梦吧。”
“不是做梦。”沈岸秋在她脸颊上亲了亲,全部都是思念,“我想你,董掌柜说你们在这停了有半个月了,干脆就过来了。”
“那么大的雨,路上出事了怎么办?”
沈岸秋亲近着她,“清清的水车救了很多人,我一路过来没看到多少水淹的地方。”
这一夜,两人相拥而眠,云清音一直睡到自然醒。
早上,外面还淅淅沥沥地嘀嗒着小雨,沈岸秋披着蓑衣从外面回来,把吃的拿给她,董掌柜叹气,“昨夜又下了一夜的暴雨,外面的水都快要淹没小腿了。”
就连客栈里也进了不少水,是伙计们舀出去的。
“朝廷的救济的人没有来吗?”
云清音喝着粥。
“来了,听说是五皇子和七皇子,各负责东西两边,到咱们这边,恐怕还得两日。”
外面那样的路况,人本来就走不快,更何况是带着物资的大部队,但是云清音担心得还有另外一件事,还没到中午,她的担忧便出现了。
在一处民窟里发现了染了疫病的百姓。
水流无处不到,联通犄角旮旯,一些生活在阴暗角落里的具有传染性的病异常凶猛的流传开来,云清音所在地的知府张贴告示,悬赏有能之人救治疫病。
云清音虽不懂医,但是却记得一些驱疫的方子。
危难面前,人皆有责。
云清音揭了榜,拿出药方。
那知府也不自大,没有因为云清音是这样一个年轻的姑娘便心生轻视,而是立刻让人去配药熬制,一天以后,喝了药的人病情都有所好转,知府因此对云清音更加的恭敬。
沈岸秋则是带人防控这次疫病。
等五皇子带人过来时,已经是四日后。
赵倾煜落塌知府的府邸,当日便知道了云清音和沈岸秋做的事情,也知这两人攒了不少名望,但是他如今和赵墨清算是暗中比较了,他因为拉帮结派的事情得了父皇斥责,这次差事办的漂亮,也能扳回一局,自然不允许旁人插手。
赵倾煜看向知府,“他们既然是揭榜来的,付了他们银子就是了,至于其他的“事情,自然不必我教你了吧。”
知府心里虽有些腹诽,但到底不敢直接得罪赵倾煜,哈哈点头应下。
两日后,雨停了,百姓在朝廷救济人员的帮助下开始重建家园,赵倾煜来了以后,沈岸秋就没出去了,专心陪着云清音。
但是再粘腻,两个人也得分开,云清音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而沈岸秋也得赶回京城备考。
沈岸秋回京那日,云清音送他到城外五里亭,同时,亭里还站着一个男子,云清音正跟沈岸秋依依不舍,抱着不准备松手的时候,云清音听到那人提醒一般咳嗽几声。
是定南王。
云清音拉着沈岸秋过去,“你怎么过来了?”
老父亲定南王的眉间还有连日来抢险的疲惫,“知道你们在这边,就过来看看。”
他看向沈岸秋,“你要回去?”
沈岸秋点头,“嗯。”
“早点回去也好,这次的大雨来的突然,淹了不少百姓和村庄,你这一路过来,有什么想法?”
“清清的水车本就是利民的设施,若是各地做好了朝廷交代下来的事情,今日便不会有如此多的百姓流离失所,表面的繁荣一旦揭下遮羞布,被虫蛀的地方便也显现出来了,暴露出朝廷管理监察体系的早就存在的弊端。”
定南王拍拍他的肩膀,“这一次过后,只怕各地都要人人自危了,但表现好的回去后定是要论功行赏的,你在科考前能为灾民出一份力,这与你只有好处,但能不能拿到就看你自己的,别光死读书。”
“多谢王爷指点。”
时间到了,再不出发就在天黑之前赶不到下一个投宿的客栈了,看着沈岸秋离开,云清音唉声叹气的,定南王看她一副没出息的样子就气到了。
“早晚的事,以后有你们分不开的时候,你呀,现在给我收着点。”天还没有彻底晴,阴沉沉的像是又要下一场雨,“随我回去用饭还是你自己回去?”
跟着他回去就要跑到临府区,太远,云清音不想去。
定南王看她一眼,就知道她的想法了,胡乱地揉了揉她的头,“算了,就在这地方吃吧。”
“你不用回去陪着那什么南梁太子?”
“我陪他干什么,规矩一大堆!”
云清音来时是坐了马车的,眼下古阳和马车就在不远处,但是定南王嫌弃那个太慢,手放在唇边,哨声响起,自己跑去吃草的千里雪就哒哒跑回来了,亲昵地凑到云清音的面前。
定南王利落翻身上马,“上来。”
“哦。”
云清音被他带着上了马,千里雪兴奋地打了响鸣,在原地转了一圈,定南王解了披风裹在云清音头上,鞭子一扬,千里雪就如闪电般冲了出去。
云清音从披风中露出头,身后是父亲宽厚的胸膛,耳边是呼啸的风声,这是云清音不曾体验过的情感过程。
进了城之后,千里雪在一家酒楼门口停下。
云清音从马上下来,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善今。
定南王说,“那小子也在?”
善今小跑过来,“王爷,云姑娘,好巧啊,在这里遇见你们。”
定南王捏着马鞭往里走,“你家殿下不去和南梁的人用饭,跑来这里做什么?”
赵倾煜和赵墨清负责一东一西,这府区显然是赵倾煜的负责范围。
善今挠了挠头,“殿下知道云姑娘在这里,觉得一个人吃饭没意思就过来了,就是……”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到你。
善今好奇,云姑娘怎么会和定南王在一块。
赵墨清走过来,“舅舅。”
“嗯。”定南王的长辈范显然不怎么重,他坐下,“你们两个也坐下吧,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规矩。”
小二为三人送上早膳。
“舅舅怎么和小丫头一块回来啊?”赵墨清好奇。
定南王随意说,“散步散着就遇到了。”
赵墨清苦瓜脸,“舅舅,你就算不想告诉我,也不用那么敷衍吧。”
定南王暼了他一眼,“墨清,太子和五皇子虽然正妃都还没立,但是府里也都有一个侧妃主事,你怎么一点都不急?”
赵墨清耸肩,“娶不了喜欢的人,随便娶一个有什么意思,反正我现在没打算。”
定南王嫌弃地评价,“小孩子想法。”
“舅舅,你别说我啊,景云也该娶妻了,怎么也没见你为他张罗?”
“他不喜欢我插手他的事情,我也懒的管,但是你清楚,你们不一样,他的事谈不上是国事。”
赵墨清:“我也不会让我的婚事任人拿捏,父皇答应过我,我的婚事自己做主。”
定南王也不意外,依照宸妃的受宠程度,确实有可能,就连那个位置,到最后能不能落到太子手里还两说。
“小丫头,你饿死鬼投胎啊。”
赵墨清和定南王说话的这一会,云清音自己一个人已经干掉了一笼包子。
云清音擦了擦嘴角的油渍,白了他一眼,“我这个年纪还在长个子好不好,吃多点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