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我需要樱
源稚生沉默了。
自从亲手杀死弟弟之后，他就一直想要逃离蛇岐八家，逃离少主这个身份，逃离大家长那个位置。
他一开始想的是一个人去天体海滩卖防晒霜，但是家族给他安排了家臣，家臣们兢兢业业尽忠职守。
所以最后，他也想着带他们一起去天体海滩卖防晒霜，甚至一度担心两个凶神恶煞的下属会不会影响生意。
于是源稚生决定偷偷一个人离开，所以给三个人买了几笔保险，就是为了那一天做准备。
他不担心自己离开后下一届大家长会对三人组不利。
因为他必然会比三人组更长寿，只要他活着一天，下一个大家长就不敢对三人怎么样。
他考虑过三人组在他离开后的生活，但从没想过三人组会和谁组建家庭这种事。
毕竟身为黑道少主，源稚生见过的和做过的恶比地狱的恶鬼还多，组建家庭这件事从来都不在他的思考范围。
可上杉绘梨衣，却硬生生让他不得不正视这个一直以来被他忽视的问题。
上杉绘梨衣的话语很轻：“哥哥，人与人的缘分，总是妙不可言，但看似美好的约定背后，也许隐藏着残酷的现实。
“我没记错的话，哥哥的梦想是等一切都结束了，去天体海滩卖防晒霜。可那样的话，他们三个怎么办呢？
“乌鸦和夜叉还好，他们最多会一直想着你这个老大，也许结婚生子了还可以吹嘘一番。
“但矢吹樱就没办法了，她是你漂亮的女孩，所以没有人敢娶她。如果哥哥不带她一起，那她只能是孤独一辈子。
“也许这世界上还有人喜欢樱，愿意照顾樱一辈子，但那又怎样呢？樱不需要他们的喜欢。
“哥哥，这世界上有些人的世界很小，小到只能容纳那么几个人。而樱的世界只有你一个。”
源稚生依旧沉默。
矢吹樱语气异常平静：“小姐，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可以照顾好我自己。”
她只是源稚生手下漂亮的女孩，漂亮的女孩只要漂亮就好了。
所以她可以扮演很多角色，每一个都惟妙惟肖，每一个都美丽绝伦。
这是她与源稚生的约定，哪怕源稚生不在她身边，她也依旧会做源稚生心中那个漂亮的女孩。
“不，这不是你自己的选择。”上杉绘梨衣摇摇头，语气有些严厉，“不要用这种话来遮掩自己的内心！”
“小姐，这确实是我自己的选择。”矢吹樱说。
上杉绘梨衣突然问道：“樱，你爱你自己吗？”
矢吹樱一愣，这个话题转变得过于突兀了，但还是答道：“也许以前我不知道，但现在……我爱我自己。”
她其实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知道什么是爱，直到后来遇到了源稚生，成为源稚生的部下。
后来她为了当好源稚生的部下，受过很多训练，也看过很多书，明白了那天源稚生是以怎样的心态收下自己的。
源稚生并不是看上她的姿色，因为那天她双目无神面容暗淡，双手沾满了保养兵器的煤油，身上还有着浓重的煤油味儿。
源稚生也不是看上了她杀人的天赋，也许她在阿富汗那个地方算得上天赋异禀，但在蛇岐八家却完全不够看。
源稚生只是……有一点同情、有一点对乌鸦和夜叉调侃的不满、连带着一点点男人掌握权力后的表现欲。
唯独没有喜欢……
可那又怎样，她永远都是他漂亮的女孩，那是他们共同的约定。
矢吹樱感受到了爱，也许那只是一个人看到街边小猫的疼爱，但那也是爱。
所以哪怕是为了源稚生，她也会好好爱自己。
“哥哥，你看，她甚至知道爱自己。”上杉绘梨衣瞥了源稚生一眼，好像她才是年长的那个。
这一刻，众人都有一种上杉绘梨衣是大姐，而源稚生是弟弟的错觉。
上杉绘梨衣的语气平淡的像是在讲一件毫不相干的事：
“樱本来是一个不明白什么是自己，什么又是爱的人。在她的世界，只有食物和杀人，因为那是她过去的一切。
“可哥哥就像是在路旁捡一只小猫一样，把她捡了回去。所以她做你漂亮的女孩，为了你而漂亮。
“哥哥，华夏有句古语，叫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她已经是你漂亮的女孩，所以她愿意为了你爱自己。
“如果这都不是爱，那什么是爱？”
说到这里，上杉绘梨衣直视着源稚生的双眼：“可你要做什么？你要抛下这个只能为你漂亮的女孩！
“哥哥，你不觉得这样太残酷了吗？”
矢吹樱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说出了一句大逆不道的话：
“小姐，请不要再说了。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不能为此影响少主的判断。”
上杉绘梨衣轻笑一声，觉得很有意思，语气带着些许调侃：“哥哥，你看，为了你，樱竟然如此大逆不道，打断我说话。”
矢吹樱尽管只是源稚生的家臣，但现在是家主的亲妹妹在谈论关于自己的事，无论如何她都不应该开口，此举有违忠义。
乌鸦和夜叉此时面面相觑，都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长了一双耳朵，这本不是他们应该听的东西。
尤其是乌鸦，他其实一直喜欢矢吹樱。
所以才在神社第一次见的时候，故意说些流氓话、
既显示自己身为混混的风范，也是想引起矢吹樱的注意，就像那些小屁孩故意欺负自己喜欢的女孩一样。
可是矢吹樱喜欢的是少主，那他就再没有非分之想了。
无论源稚生喜不喜欢矢吹樱，他都不会再有一丝一毫的留恋，因为他一辈子都不可能比得上源稚生。
源稚生是天照命，是太阳，是照亮一切的人，而他只是底下人中渺小的一个。
那个太阳已经占据了矢吹樱的世界，里面再无他任何立足之地。
“我……明白了。”源稚生说。
“真的吗？”上杉绘梨衣带着些许怀疑，“如果只是出于怜悯，倒也无妨，至少对于樱来说，这是一件好事。”
源稚生的责任感太重了，加上他对自己的家庭本就没有什么期待。
矢吹樱对他来讲不是最好的选择，但也绝对不差。
所以此刻大概率也是出于责任感才说出“我明白了”这种话。
矢吹樱也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连忙道：“我不需要……”
“我需要。”源稚生说得斩钉截铁，“我需要樱。我知道你们担心我出于责任感选择接受，但这一次并不是那样。
“只是回忆过去，我发现我并不能离开樱。你说的对，如果我选择独自离开，对樱来说太残酷了。”
源稚生露出温和的笑容，看着矢吹樱漂亮的脸庞，叹了口气：“对，我需要樱，所以我要把樱留在我身边。”
矢吹樱一下子愣住了，她很了解源稚生，所以她从来没有期待过源稚生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但此刻，她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碎了，温暖的阳光照进了她的心房，照亮了一切。
源稚生说出这样的话，意味着……意味着她曾经不敢幻想的幻想，可能会……不，是一定会成为现实。
她的双眼突然起雾，像是再看不清这个世界，可一双温暖的手为她擦亮了双眼，世界似乎变得更加清晰，更加明亮。
上杉绘梨衣狡黠一笑，伸出一只手：“恭喜恭喜，红包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