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剧情走向,他们会在明晚去教令院门口赴约时与这位放逐者见面。
连不是涉及者的公子达达利亚都知道当年是她炸了实验室,那这场实验的直属策划会不知道的概率就是零。届时博士会突发奇想做出些什么匪夷所思的疯狂想法根本不是她一个人能控制得了的。毕竟此人单凭实力也能坐稳第二席。
思来想去,徒劳的焦虑只会导致人睡不好,梧桐决定明天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在盖上被子安享美梦。
过去那么多年时间里随便挑一天都够某块博士切片将她抓走算算总账,何至于纠结至此,非得等到他们来须弥才开始同她讨论“损失”。况且,比起筹备许久的“造神计划”,研究她的奇特之处怕是真正意义上的丢了西瓜捡芝麻。
然而,现实还是给抱着这种想法的梧桐当头来了一棒,想过的许多种可能但终究还是架不住博士以须弥民众的脑子承受度来“邀请”梧桐到至冬做客。
改造后的虚空将“旅行者是在刚刚拯救了世界的大英雄”这件事投放到了在场的须弥民众潜意识上。棘手的是,清秋的力量如果使用到这些普通人身上,很难保证是保护还是加害。而且大脑这种脆弱的器官在意识错位情况下,做场噩梦都显得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且身边三位同伴有意不让她来再多留。无论是在博士走近时挡在最前面的纳西妲和妄图遮住她面容的派蒙,还是在约好了城外见后就拉着她大步奔跑的空。这让梧桐有些幻视某童话故事,四个小动物为拯救森林组成一支小队,突然在暗夜中遇到了一只阴森森的大型野兽。
但她不是瑟瑟发抖的小猫,她是沉隐于渊的蛟龙。水浅则清,水绿则深,水蓝则广,水黑则渊。水下有什么?深不见底的黑水下藏有什么?
细微的金色无声拢在梧桐身上,博士望着远去的背影挑眉,他居然无法透过任何方式看清这个炸毁他实验室还出逃成功的试验品。闪着足以让眼睛发白的,讨厌又刺眼的金光,掩盖掉了“命运”上所有的蛛丝马迹。
像是被谁刻意加之于上,明晃晃的保护欲过剩。
......
现世中。
耀签字的笔尖一顿,眼睛微眯。
短短几秒虽然已经在纸上晕染出了一个突兀的黑点,但很快之前未写完的笔画又被重新接上。
他在自家小鱼儿身上加的“勿视勿听勿看”在今天里被连着探寻了两次,好奇心可是会害死猫,谁闲的吃饱了没事干来他头上找刺激。人与人交往最重要的是距离感,莫非有人的学前教育里不包含这个?
穿着深绿与岩青渐变常服,耳垂坠着弯月形状的耳饰,手腕处戴有精细银丝环的成年男性抱着一沓旅游报表走近,注意到办公人突然加重的笔迹,怀疑是家里绿植覆盖又少了几个百分点,心猛地提起来:“怎么了?哪里出问题了?”
“啊...没有的。别那么紧张小黔。”
耀摊手大大方方给黔看他刚写完的东西,随后笑着将看完的文件立起来,磕了两下桌面整理成豆腐块,放到一边。
看着手里的文件确实和绿植环境没什么关系,黔放下A4纸,抿唇:“这恐怕有些难。”
“......”
“国际上的?”
“...倒也没那么大啦。”耀将笔盖扣上,无奈:“只是老父亲的担忧罢了。”
黔坐下,抚了下衣摆处的绣饰,认真思考。好像年前大哥在家族群里发了个置顶公告,回忆起内容后恍然大悟:“那个小鱼儿?她怎么了?”
耀表情复杂,没正面回答反而问了个问题:“小黔,你说异世界算命这事儿靠谱吗?”
异世界算命,好赛博朋克的词汇。
“我觉得不行,万一给算出个什么好歹来,被阴一把可就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有人窥视她的命运?”
算命这种玩意儿涉及生辰八字过往未来,以小见大管中窥豹,轻飘飘一句话就够让当事人偏离命运既定的轨迹上,尤其是这种身边没个家人在的异世界,到时候被“命运”绞成洗衣机里的卫生纸...
别呀,他还挺好奇这小孩儿,想见一面来着。毕竟家里好不容易有了个新生的长生种,还是从人类变的,堪称史上第一例。
懵懂青涩,抱有无限好奇的,据说连自己尾巴都控制不好,幼小到连百年都够不上的“家人”。
想起前几日他们家族群里讨论,等小孩儿回来了该教人喊什么称呼。眼前这位一言敲定,既然是他进行转化的那自然是他闺女,在座的都是姑姑伯伯。但晋和浙对此抗议声很大。
不过后来这事儿不了了之,因为为时尚早了,这事儿怎么说也得再等个五六十年。
但他真的很期待啊。
“...黔,小黔...欸!小黔,你有在听我说话吗?”耀放下手里的杯子,怀疑。
黔回神,抬手捏了下耳朵下的银色弯月,笑道:“当然,我当然在听。大哥,相信那孩子吧。”
他这里素来远山环绕,丛翠林立,无论在雨天,还是起雾,甚至是晴天,看起来就像是人间仙境。而这里,也依旧有比较偏远的地方,它们艰难发展经济,朝着希望行进。
他擅长希望,也擅长相信。
“也是,毕竟我这么久的寿数也不是白活,我和小鱼儿还约好了下次见呢。”总归说来说去也不过是位老父亲的担忧罢了,耀对自己的实力抱有自信,他一点儿都不介意出次差。
黔一愣,他本意是想让耀放宽心,人小孩儿说不定自有妙招,但被这么一说不由得笑出声:“...哈哈,那下次见面大哥可得记着拍两张照回来。我只听你们说了还从没见过呢。”
自和平后家人们都说他性格一年比一年平和,可他知道,他骨子里那种洒脱那种果决一直都没有变过。就像他有可以笑着亲手掰开他家里孩子攥紧他衣角的狠劲儿。也有站在青山绿水中听银饰叮当作响后伴风而奏的笛声。
在家族群里鲜少发言总是窥屏,他只知道对方有着金灿灿的眼睛,一双手学过绘画也学过乐器,热爱那些旧旧的,阳光下荡着灰的东西,总觉得里面都蕴含着被时光掩埋的独属故事。见过的三位里暂不说耀,浙已经扰了沪有一段时间了,但沪说必须给照片,靠幻想什么的她哪有那么大本事断定小鱼儿适合什么风格的衣服?
而晋更是在鲁不间断的信息轰炸下,无奈只得用本就多年未更新升级的老旧语言版本,组织描述出了个大概。最后效果用秦的话来说就是虽然字很多,但听上去像学术报告。
哎呀,他越想就越是期待。想必那一定是个很好的孩子吧。
唔,不知晓...爱不爱吃辣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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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纳西妲分别,三人去到城外。
愚人众执行官博士在须弥,还是在教令院内部,关于这件事的规模和复杂性完全被低估了。这么一来情况就不止是须弥教令院在谋划什么了,而是愚人众和教令院在联手搞大事。
首先可以确定的目标之一一定有神之心。其余的,就得靠后续调查了。
不过纳西妲当时说城外见,他们也不可能就这样干等着。最初在道成林的时候他们刚好目击到贤者邀请提纳里参加“工程”,想必是同一件事情。
而在准备动身去往化城郭时。却意外遇到埋伏的镀金旅团,据头目的说法,是为了完成一位名叫放逐者的先生的委托。
好好好,也是物尽其用了啊博士。
顺利在到达化城郭后梧桐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象还有点想念。不过熟悉的身影少了一位,提纳里不在,只有柯莱。最近柯莱身上的魔鳞病有加速恶化的趋势,很多细碎的工作也都变得难以完成了。提纳里取消了柯莱的各类巡林任务,只允许对方留在这里协助组织工作。
梧桐蹙眉,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之前的迪娜泽黛也是,她们身上的魔鳞病恶化的要比原本的速度要快。有时候梧桐都要怀疑世界树是不是觉得队伍里多她一个人所以相对的解谜的速度也会变快,但这完全就是扯淡,速通任务只限于刷副本,这种主线就算新开小号也是无法跳过的。
没办法,只能兵分两路,梧桐暂时留下延缓柯莱的病情,她心里有数,不会弄得太严重导致自己上了病床,并对此做了口头和书面两份保证。空和派蒙这才勉强放下百分之二十的心,动身去禅那园找提纳里。
提纳里这次走的很匆忙,没说去干什么,连他要走的消息都是留下字条通知柯莱的。
“姐姐,你会没事的,对吗?”柯莱躺在床上,收紧梧桐握着她的那只手。不知是用力过头而颤抖,还是内心就是如此担惊受怕。
梧桐感受到,俯身轻柔拍拍柯莱的额头,抽出手做出拉钩的动作:“是的。别怕柯莱,同你小时候那样,我向你保证。”
就像太阳永远温暖,永远会在第二天升起,在柯莱心中,梧桐的保证就是这么神奇的东西。
都说人在生病后会变得幼稚,如今身形已经抽高,是化城郭里部分孩子口中的姐姐的柯莱,现在埋在被子里眨眨眼,应下后伸手:“我不怕的。”
如愿,她得到了一颗不是那么甜的糖果。这是很有梧桐特色的糖果,制作者嗜甜却也挑剔甜,不爱那种腻到吃一半就会觉着牙疼的甜,也不爱那种糊嗓子到最后还会发苦的甜。
柯莱没有教令院学者那般有学问,堆砌不来那么多豪华的词藻。她只觉得这是一种“雨林”的味道。像白鸽飞过蓝天站在枝头,积蓄的雨滴顺着叶子的脉络落下而后在水坑里砸出水花,或者打在新冒出来的蘑菇伞盖上,发出咚咚闷响。
味道的话,是墩墩桃。
“睡吧,在你睡醒前,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困意袭来时,柯莱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
将柯莱的魔鳞病暂且延缓,梧桐如约坐在床边等候。既然说心里有数那她自是没撒谎,比起当初在“花神诞日”硬拖迪娜泽黛的时日,此刻也只是有些感冒的症状罢了。
禅那园,空现在应该已经遇到海芭夏了。关于散兵的事情,讲道理她其实蛮好奇的,倘若真成神了,对方会以什么样的形式管理起一个国家?总不能是上位只为毁灭吧,怪地狱的。
更深的,比如关于其创造者影创造之初以及如今的感情,还有过往鞜鞴砂的那些经历,她无法妄断。
人各有命。
常言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这世道没硬性规定,不是所有人都必须做到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
若有心者才方为人,那他便不可称之为人。若无心者亦有悲喜苦乐,他便是最像人的人偶。很神奇不是吗,没人教给过他什么是爱什么是恨,可若是换一种思考方向,他以为他一直是恨的。可那何尝不是因为他爱得很痛苦。
总而言之,这说不定以后会在她某天心血来潮开展成课题,但那也是在须弥危机结束的时候了,你说对吧,七叶寂照秘密主。
说起来,也不知道现在空和派蒙走到哪一步了...
梧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抽了张纸顺便抬眼看看墙上的钟表。
都到这个点儿,凯瑟琳那具身体应该已经报废了。纳西妲会将意识紧急跳转到了空身上,现在大概是和提纳里一起在逃跑路上。而在这次互换意识的过程里,空也会看到“工程”——那具建造中的神的半成品。
只可惜这次跳转过后,意识重新返回躯体的纳西妲将无法再进行跳跃,相当于被彻底禁锢在了净善宫。
——即便是没有月亮的夜晚,一众星光亦足以刺破虚幻与谎言。
这是纳西妲最后留下的话,指示的是去往沙漠寻求帮助。可能要不了多久,等空回来后就要动身出发了。
无声叹气,靠在椅背上仰头望着大叶子天花板上的暖黄色吊灯。即使是知道最后结局梧桐也真情实感的从心底发出感慨。
唉...博士和散兵...两个愚人众执行官都在须弥,听起来真的前途堪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