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这是你第几次试图夺走我的神之心了吗？
犹如镜子碎裂的声音，噼啪覆盖了整个房间。梧桐睁眼，面前的场景又重新回到了他们最一开始刚进门的地方。
“最初的贤者”的故事听归听过，但若悄无声息将主人公替换做自己，难免还是会在清醒后惊叹智慧之神的恐怖。
入梦者，你真的还能够醒来吗？
梦和真实是从什么时候被混淆，又在什么时候有了区分。真真假假，愈是和真实相近的梦境就越容易令人迷失。当它掩盖起光怪陆离的特色，编织好完美无瑕的逻辑，展示出顺心如意的结果。这到底是美梦？还是现实？
刚刚是第一百六十八次。可若非神明不屑于在这方面说谎，一般人又怎么能确认梦境后的到底是真实还是第一百六十九次？
而关于这个数字，也正是教令院为了创造正机之神，须弥城内无辜民众被迫轮回往复经历的花神诞日的次数。
独眼兔子泛着光飘过来，拱了拱梧桐的手。在梦境里，她并不是每一次都划开了自己的掌心，她也在尝试如何用恰到好处的筹码换皆大欢喜的结果。是大胆实验也是在给小吉祥草王提供数据。梧桐无法靠一己之力将这副巨大的机械粉碎，魔神艾列欧格固然强大，但她还不想被抽干浑身的血液。
一百六十八次，他们没有将正机之神击败。但失败也是一种知识，只要是知识就可以被智慧之神掌握。
像过去那样，纳西妲帮空唤醒了梦中的记忆。以神明的名义，统合人民的智慧——那是虚空最初的功用。所以，不止是宝贵的战斗经验，纳西妲已经将刚才发生的一切作为知识，传递给了所有须弥的民众。并拜托他们...帮助找到击破伪神的方法。
“结果如何？要用哪一种方案？”梧桐将长剑抵在掌心，询问一旁的小神明。
纳西妲一手攥紧置于胸前：“我们第四十三次那样，拜托了。”
嗯？是中等偏下的用血量啊。看来那只独眼兔子效果会比想象中好用。
“好。”完全的信任。梧桐二话不说直接执行。她最后把控的度就是刚刚好不会让自己缺血性昏迷。第四十三次的决策只是相当于将满桶血倒出三分之一，绰绰有余。
现在——须弥的智慧为空所用。而梧桐的力量，为纳西妲，也为须弥所用。
“故弄玄虚！”
正机之神四只手蓄起雷元素用力砸向地面，场地内降下大量雷光。而比他更快的，是梧桐一把剑顶在地板上，剑尖所接触的一点，忽而蔓延出繁复出的法阵。
亮紫色的雷与黑红色的雾碰撞在一起引发了剧烈爆炸，将整片空间震动得隆隆作响。地板随之坍塌。
随后，一双浮空皲裂的大手精准接住了向下坠落的众人。其掌心手指处暗红色的纹路像牵连肌肉的错落筋骨，也像暴露在表皮流淌着的滚烫血液。焦炭感的碎渣从中一点点分离，又慢慢消散在空气中。
“嘁...你的伎俩都用完了吧。这次我可以当做是神明之间真正的对决了么？”
面对伪神的宣战，纳西妲望向站在她身前的两人，神色坚定：“拜托你们了，我布耶尔的...最初的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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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主力输出当辅助实在太累了。
这不是梧桐的摸鱼发言，而是真情实感的战中体验。
二阶段中，近距离瞄准并切断正机之神进行能源输送的关键零件是空的主要任务，听上去很危险，但对方身边有全民智慧独眼绿兔，是行走的大数据。何况有四种元素加持的旅行者自保能力也还没脆到宛若一张纸。
不过总会有拆卸和躲避不可兼得的情况，这时候就要靠梧桐动用力量帮忙挡下正机之神碍事的攻击了。与此同时，她还要时时刻刻保护纳西妲与派蒙不被战斗余波波及，谁让这两位的近战防御才是真正的纸沾水呢。
但讲真梧桐心情其实有点复杂，因为当时她玩儿游戏打正机之神的时候用的是绽放队。看着旁边被广大玩家赋予外号“种门教皇”的纳西妲，她总有一种想叫对方上去扫个二维码的想法。
要不试试打激化也可以呢？刚好空可以使用雷元素。两位试试配合一下？
可貌似这样她的担子就又重了，纯算没事找事。
若抛开麻烦这一点...
唔，想一想也还是觉得此法不可取，毕竟目前她带纳西妲和派蒙躲开的距离大部分是连烟绯小姐这种法师中最远射程来了都难打中的程度。
后续的正机之神略显疲态，充分证明空的每一次行动都十分有效。
人类智慧的结晶终归要败于人类的智慧。而执念也只能是执念。
得不到的，失去后放不下的叫做执念。可惜命运造化弄人，向来不公。或许鞜鞴砂的最后存在有已经止步于过去的人想用最后的力气，最后的念想，将那个一直执念于他们的倾奇者努力送往明天。
人类是神奇的生物，自私而无私，善良而恶毒，大方而吝啬。有时候正是因为明白自己已经没有未来了，所以才会更加真挚，带着微笑祝福一位“孩子”。
祝福一位如白纸般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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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等！唯独那个...唯独神之心...！”战败后的散兵从机械内部拼命破出，伸手想要阻止草神的动作。
“那是我的东西...你休想！”
背后连接的管子不断绷紧，拉长，最后断裂。散兵向前探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在颤抖，仿佛在和某种无形的力量抗争。
“我绝对...绝对不能再回去！”
然而，无谓的挣扎就像是湍急的河流中逆流而上的鱼儿，再怎么努力也终究会被冲刷淹没，无法逃脱被吞噬的命运。不管多撕心裂肺多孤注一掷地尽力，也是和过去的所有结果一样。
泛着紫色光芒的雷神之心随着纳西妲的力量，彻底脱离了正机之神。
智慧之神攥紧雷神之心的动作好似攥紧了他自己的心脏，他的所有希望，他的未来。散兵瞳孔紧缩，其背后粗细不一的软管连最后一根也不堪重负断开。
最后，犹如提线木偶挣断细线，失去了生命，也失去了情感。如何美丽光鲜的外表也隐藏不住它没有灵魂的悲伤。等待他的命运只有坠落，而后倒在地上再也无法动弹。
好像一朵断头花。
神差鬼使，就像路过树下时恰好看到坠下的花朵一般。人嘛，总爱在某一样东西凋零的时候感慨一下。梧桐抬起手用黑色的雾接了下这朵花。
但也仅此而已，落花就是落花。
之后便没再管。最重要的谜题还尚未得到答案，世界树还还尚未得到拯救，但有另外一颗神之心的力量，现在或许就能解读大慈树王最后的记忆了。
轻触纳西妲所提取出来的神明罐装知识。
睁眼后周边的环境不是糟糕两个字能形容的。而且与想象中的也不一样，他们并未直接进入到那个有着世界树存在的意识空间。纳西妲也没想到，原来大慈树王残留的意识受到了如此严重的污染。
在观察附近的同时，空和梧桐也向对方详细讲述了当初在沙漠和艾尔海森讨论出来的结果。
千年前的沙漠出现过一次禁忌知识的污染，依靠赤王的自我牺牲与大慈树王的透支力量才成功驱逐。不难相信是五百年前的坎瑞亚灾变中，又出现了第二次禁忌知识污染。而这次恐怕更严重，已经危及到了世界树。
并且，既然这里作为大慈树王残留的意识也受到了禁忌知识的污染，那大慈树王很有可能是在与禁忌知识的对抗中献出了生命。尽管这次禁忌知识未能根除，但如果不是大慈树王做了些什么，这五百年来不可能只有这么少的污染征兆出现。
包括纳西妲在内，所有人对禁忌知识这一概念的忘却，应该也是其修复世界树的影响。
“你在伤心吗，纳西妲...”派蒙小心询问。
纳西妲闭上眼，她没有明确表示自己的心情究竟如何，只是告诉派蒙，她在感受大慈树王的痛苦。这里意识污染如此严重，到处都透露着疯狂，混乱，苦痛。对方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坚持与禁忌知识的污染对抗，直到死去的吗...
甚至...还用最后残留的一丝清醒意识，为他们留下了线索...
这里纳西妲话里“线索”的意思是指最开始在道成林梧桐和空都听到的那句“...世界...遗忘我...”。其实梧桐没有元素力，听到的清晰度与频率没有空的效果好。但她胜在看过剧情。
如今这句话依旧受到了禁忌知识干扰，导致两人只能听到这些关键词。不过此刻他们有机会找到这个谜题的答案了。
穿过那些受到污染的意识，寻到正确的方向，直到与大慈树王的清醒意识相见。到时候，就让大慈树王亲口告知一切的真相吧。那个答案，梧桐知道它足够拯救整个世界树。
至于要注意的事情...
所有人在这里都是意识体的状态。因为有神之心的加护，纳西妲和空，派蒙只要时刻保持清醒就好。而梧桐则是因为清秋的原因，保持清醒之余还得冷静。清秋本就厌恶神之心的气息，此刻更是近距离双核加持，很难说会不会发疯。
于是站在意识之舟上，在梧桐第十四次按压眉心的时候，她决定暂时先去船上别的地方待待。总得习惯，这地方没了神之心的保护说不定他们下一秒就会变异。
随着记忆找回清秋意识的逐渐清醒，梧桐曾问过对方，为什么会对神之心那么厌恶。
——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就是，平平常常的一天走在路上突然见到个被迫随身携带一具法器骸骨当配饰的熟人，而且给他们脏东西的人你不仅认识，你还知道这脏东西怎么来的。怪恶心的。那个词怎么说来着...？下降头？
——已经上升到这种层面了吗...
——大概？怎么，是很夸张吗？你之前说你家乡不是有那什么巫蛊之术，钉小人之类的。反正神之心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了。
抛开清秋个人的兴趣爱好——只记她说得那些中式神秘学。欸不是，她给对方讲述那么多阳光开朗的家乡故事，这家伙怎么净关注些阴暗的玩意儿？
梧桐再次扶额，无声叹息。
总而言之，这家伙厌恶神之心一方面是东西本身不是什么好东西。另一方面就是这脏东西现在被天理交给了被祂可以称得上朋友的一些人手里。祂膈应的慌。
表面就这样，至于更深层的东西，清秋表示那些比“神之心是骸骨”这个事实还恶心，就没同她说过。
精神缓的差不多后，梧桐回到了同伴身边。
意识之舟还在航行，在这期间随意聊聊也好。派蒙凑近：“话说，纳西妲也从来没见过大慈树王吗？”
“没有哦，我的诞生与她的死去似乎是同时的。”纳西妲抿唇微微低下头：“若非如此，我想她一定会给我更多的指引，我也能比现在做得更好。”
空很认真：“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对啊，纳西妲要自信呀！那梧桐，你有见过大慈树王吗？”见梧桐走来，派蒙又询问。
“欸？”脑袋右侧的小叶子轻抖，纳西妲很好奇派蒙为什么会这么问。
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她知道梧桐和空一样是世界之外的存在。莫非五百年前...甚至到更久以前对方就已经来到提瓦特了吗？
其实...要说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只是恰好派蒙灵感大爆发。
毕竟之前他们在稻妻那会儿，从影和八重神子的某些反应来看，梧桐是见过也认识真，狐斋宫等人的。而且另外在蒙德和璃月，温迪，钟离的态度也是，完全不像是近几年才认识起来的。
所以，派蒙才会瞎猫撞死耗子，问梧桐她有没有在之前见过大慈树王。
短暂的沉默。
看来这种事情并不是普遍现象。空打算换个话题。
“见过。”
忽而，梧桐回答。
一声几乎就要散在风里轻笑被她捕捉到。纳西妲眨眨眼。对方的手在说完那两个字后就按压在了心脏处，淡淡的笑容里有些歉意，也有些勉强。
“我见过大慈树王。不止见过，我应当还同她约定了什么，或者...我们感情深厚，互相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友人。但这所有的一切似乎成了件历史遗留问题。我也不知道明确的答案。”
那是人类失落，空虚，怅然的感情。
纳西妲攥紧手。
“抱歉呀，纳西妲...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