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死县令
扒开几块瓦片，昏黄的灯光映照在田不满二人的脸上。
“这就是那县令的卧房……”
“嘘。”
田不满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闭起一只眼，低头往屋内看去。
约莫着功夫，现在已经是子时，梦话也已经说了几番。
但这屋里仍是亮得厉害，左右数数，竟点了七八盏油灯。
一名美妇衣衫整齐，她坐在椅子上，像是受了什么惊吓，手里攥着一张符纸，不时东张西望。
啪！
“谁！”
听到敲门声响起，美妇瞬间站了起来。
小红刚想下去探查情况，却被田不满按住了。
“是我。”
一个略显轻浮的男子声音响了起来。
美妇拍了拍丰满的胸口，起身开门，将一身着棕色绸衫的中年男子迎了进来。
“黄师爷，这大半夜的，你来做什么。”
“当然是来陪夫人同床共枕。”
那男子一笑，手脚便不规矩起来。
美妇嗔怒，“你不要命了！我是县令夫人！”
“我要的就是县令夫人。”
“那李竹不是个男人，白白让你这美人儿守了一年活寡。这次府里闹鬼，他又扔下你，自己躲进地窖里避难。看着吧，这次他逃不过去了。”
男子得寸进尺，一把将美妇搂住，笑嘻嘻地说道：“上面官府改组的文书已经下来了，县衙要变县政府。到时候，我这师爷变副县长，等他一死，我就是县长。你嘛，还是县长夫人。”
美妇渐渐被说动了，任由男子双手在自己身上摩挲，“那你以后，可要对我好些。”
“那你以后，可要对我好些……嘿嘿。”
小红看得津津有味，兴致勃勃地模仿着。
田不满见状瞪了她一眼，“以后再学这些不正经的做派，我便将你眼睛挖出来。”
说罢伸出两指往后一叨，小红赶忙将头缩了缩，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田不满心中冷哼，原来是藏地下去了，这倒也好，给他来个瓮中捉鳖！
忽的，小红像是受到了极大惊吓，猛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田不满一警，低头一瞧，顿时心惊肉跳。
只见那男子正抱着美妇的脑袋啃得欢实，却丝毫没注意，美妇的后背被撕开了一个大洞。
两只惨白的双掌从中探出，按住美妇的腰眼用力一撑。
瞬时，一个身段纤细的白衣女子从美妇的体内钻了出来。
她抬起头，展出同样惨白的脸颊，先是看了田不满二人一眼，接着咧开鲜红欲滴的双唇咯咯一笑，回身张开血盆大口朝男子的头颅咬去。
“妖孽！”
田不满没多想，砰砰，用枪托连砸两下，将房顶豁开一个大洞。
碎瓦如雨，噼啪往屋内砸去。
听到动静，屋内男子猛然惊醒，“鬼啊！”
看到恐怖鬼脸朝自己袭来，惊惧之下，他一把将怀中皮囊甩开，反身便跑。
那白衣恶鬼不依不饶，指甲疯长，化作十把锐利匕首，噗地刺入了他的后背。
“啊！”
男子惨叫一声，身子摔在地上，不停痉挛。
“死！”
田不满从房顶一跃而下，握住枪管，不由分说便朝白衣恶鬼头顶砸去。
这来复枪挥起来跟流星锤似的，重重挨了这一下，这恶鬼的脑袋瞬间像个纸壳子一样，深深凹陷了下去。
头脑变形的女子对田不满回眸一笑，竟也不多做纠缠，起身推开门，飘然离去。
“呸！”
田不满不想理会她，蹲下身子，将手按在奄奄一息的男子后背上，暗运再生术。
本已半死的男子此时只觉一股清流入体，渐渐恢复了生机。
“诶呦……”
他哼唧两声，回过头来，看见田不满，先是瞳孔猛缩，接着抱拳道：“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黄师爷是吧，救你？我是来索你命的！”
黄师爷额头的冷汗刷一下冒了出来，他咽了两口唾沫，慌张翻起身子，跪地求饶，“道长明鉴，轻霄观之事，与小人没有半点关系，全是县令李竹一手谋划啊！”
田不满闻言一喜，没想到他这一激，竟真套出话来了。
“说！轻霄观究竟怎么得罪你们了，用如此狠辣伎俩害死我们爷俩！”
“我……”
“有人来了！”
小红低下身子朝下方示警。
田不满没耽搁，向前走两步，用手臂扼住黄师爷的脖子，挟着他出了屋子。
——
“我家县令以前虽也算不上好官，却是个胆小的鼠辈，最多也只是贪墨些银子。可一年前，他去省城述了一趟职，回来便性情大变。”
“怎么个变法？”
“这……”
黄师爷回头瞧了瞧对准自己脑袋的枪口，赶紧低下头，接着带路。
“回来后，他不仅不再理会公务，而且性子也变得极其冷淡，将妻儿视作路人。”
“哦？”
难道是中邪了？还是跟我一样，被孤魂野鬼占了身子？
田不满暗自寻思。
“一个月前，他让我派人给六盘山送去一封密函。”
“密函的内容是什么？”
“肉飞蛾的卷宗，跟一封信。”
“肉飞蛾是什么东西？”田不满一头雾水。
黄师爷回道：“肉飞蛾是个绰号，传闻他当年是纵横在京畿一带的大盗，仗着身具飞天之术，时常出没于看守严密的府库重地行盗窃之事，如同飞蛾扑火，便被人冠以肉飞蛾之称。”
京畿一带竟有如此人物！
田不满大惊，保定府跟天津城的绿林好汉他多少都有过接触，但这肉飞蛾的名头，他还是第一次听。
“信上又说些什么！”
黄师爷不敢隐瞒，如实交代道：“信上说，那肉飞蛾百年前隐退后，便携带一笔重宝隐居到了红云山，在山上的道观出了家。等观主去世后，他便改道观名为清霄，自号清霄祖师。”
他缓了缓，接着道：“李竹想要夺得这批财宝，但又畏惧当代观主纯齐道长的法术神通，便在信中劝说六盘山匪徒，让他放出消息，佯装要攻打县城，欲占红云山为歇马营帐。先诓纯齐道长下山，然后趁道观空虚，让人将您……”
说到这里，他声音小了起来。
田不满声音一沉，喝道：“继续说！”
“好！好！”
黄师爷咽了口唾沫，“李竹说那纯齐道长禀性刚烈，之后定会亲自上山寻仇。如此一来，即使他有通天道术，也难敌六盘山的千杆火枪！”
寻宝，设计。
田不满暗自思量，这倒是跟他之前的猜测不谋而合。
“那狗官之前可跟我师父有过往来！”
黄师爷立刻摇头，“向来没有，李竹毕业于浦城理工大学，是高材生，向来不信鬼神，也不拜佛问道。”
田不满皱了皱眉头，先将自己听不懂的名词剃了出去。
那这就奇怪了，李竹既然从未与纯齐道长有过往来，为何将他的脾气秉性摸得如此清楚？
“既然你知道官府跟山贼勾结害人，竟还敢为虎作伥！”
“我……”
“你什么你！你无非是想攥住李竹的把柄，以后找机会夺了他的位子！”
黄师爷没敢反驳，算是默认了。
这时，三人行至后花园的一个偏僻角落。
黄师爷一指地上几块铺设严丝合缝的石板，“诺，李竹就在下面。”
“搬开！”
“是……”
黄师爷小心翼翼将四块石板掀开后，一道幽深向下的阶梯顿时出现在三人面前。
“呀！”
小红忽然怪叫一声，黄师爷险些被吓趴在地。
田不满回头一看，只见小红正抱着双臂，惊恐地望着地窖入口。
“怎么了？”
“这里面邪气好重。”
说着，她的手背上竟长出了绒毛。
田不满顿时多加了几分小心，“你在上面放风，我俩下去。”
黄师爷认命似的叹了口气，知道自己也别无他选，乖乖地走了下去，田不满随即跟上。
一入甬道，冰冷刺骨的寒意便朝侵入田不满体内，他不禁打了个冷颤。
小月道长的体格不错，就是瘦了些。
等出去以后，先吃成三百斤再说！
田不满暗暗下了决心，接着凝目看向前方。
约莫往下走了半刻钟，地势平坦起来，一条狭窄曲折的暗道出现在他眼前。
尽头处，隐隐能看见火光。
“快些！”
田不满催促道。
“是…是……”
黄师爷加快了脚步。
——
这是一间十米见长，五米见宽的逼仄密室。
密室的四角都点着油灯，六面墙上绘满了奇怪的符咒。
而离水县令李竹，就以一个奇怪的姿势盘坐在密室正中。
他闭着双眼，上身赤裸，右手握着一个摇铃，高高举起。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他就是李竹！”
黄师爷冲进了密室，大呼一声后，赶忙匍匐在地。
田不满端着长枪快步而来，宽大道袍迎风鼓起，看到害死两位道长的主谋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心神狂震，双目鼓起，叱咤道：“狗官！吃爷爷一枪！”
说完，干脆利落地扣动了扳机。
顿时，硝烟弥漫。
随着一条火蛇喷出，枪声炸裂。
李竹几乎是半点都没反应过来，瘦长的头颅便炸成了一团血浆烟花，四散爆开，身躯砰地倒在地上。
“痛快！”
大仇报了一半，田不满自然酣畅淋漓。
可这气还没舒完，他的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那头颅都烂了大半的李竹，竟然宛如鬼魅一般，又摇摇晃晃坐了起来。
他四下摸索一番，将掉在地上的铃铛重新拿回手里，接着再次高高举起，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