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赌坊杀贼
浦家集，东浦码头。
港口处停泊着数十艘巨大的货船，阴影遮天蔽日，令人仰止。
而港口对面不远，则是六条呈扇形向外扩散而出的铁轨，约莫有七八百米长的六条黑色列车正卧伏在铁轨上，好似正在酣睡的苍龙。
“半个大衍国跟海外数十个国家的商品，都会集中在这里。舶来商品下了船，就通过这六辆载货的列车，运往大衍国各地。而大衍国的商品，就通过这些货轮，远销海外。”黄师爷在一旁介绍道。
田不满看着眼前这些反射着刺眼阳光的金属巨物，心头升起莫名的震撼，他抬眼望去，密密麻麻来往于巨轮和码头之间的工人，真是要比蚂蚁还渺小了，他喃声问道：“买这么一艘船，得多少钱？”
黄师爷怔了怔，不敢确信地回复道：“大概得十几亿吧。”
十几亿！
就算是大清国上下，一人给自己一块钱都不够啊。
这些码头工人开工时间是半夜四点左右，到现在已经干了有五六个小时，现在该吃饭了。
乌泱泱的人群就地坐在岸上，从怀里拿出干粮，有的人吃的是豆饼，有的人吃的则是用海盐炒成的熟米。
得快点吃，吃完了好去干活，多抗上一趟货物，就能多一毛钱的收入呢！
“诶，先生，招人呢？”
有人看见田不满等人在人群中来回走动，开口招呼道。
“对，我找人！”
田不满闻言快步走到了那三名穿着破烂汗衫的男人面前。
一人囫囵将糙饼子塞进嘴里，“技工…还是力工…一天能给一块钱么？”
田不满笑笑，“我不招人，我找人，我朋友在码头不见了。”
几人听罢，顿时没了兴趣，不再搭理他。
田不满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染血的钞票，虽然他将财物都在内衫里放着，却也不可避免地沾血了。
他把钱在几人面前晃了晃，“谁能提供消息，这十块钱就是谁的。”
霎时间，一大群人瞬间围了过来。
“我在这码头干得久，我消息最灵通！”
“先生，您别搭理他们，这码头上的事，就没有我不知道的！”
……
“别着急，一个个来！”
田不满呵了一声，众人瞬间安静下来。
一头发花白的老者紧紧盯着那钱，开口询问道：“先生，您走丢的那朋友，是男的是女的？”
“女的。”
“长得如何？”
“好看。”
众人闻言，纷纷惊恐地退散到一旁，只留下老者一个人。
田不满见状有些惊讶，“这是怎么了？”
老者无奈摇头，“在这里走丢了的年轻女子，尤其是容貌娇美的，大部分都是被那帮人掠走了，他们势力大，作风凶狠，我们都怕。”
田不满皱眉道：“他们是谁？”
老者起身一指。
田不满跟随看去，只见那是一片沙滩，沙滩上躺着一片骨瘦如柴的男女。
“他们以前都是腾龙蒸汽公司中的工人。但这两年，腾龙蒸汽公司的厂子七个停工了四个，他们就被开除了。他们找不着活计，就聚集在这沙滩上，靠偶尔捡一些海货用来饱腹度日。大概是半年前吧，有一群人来招年轻女工，只要被选上的，就立刻支付三个月工资。这些人就争前恐后将自家孩子送了过去，可后来，谁都没见过那些做工的女子。”
田不满深呼口气，攥紧拳头，骨节发白，其间的龌龊勾当，他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忽然，他想吟诗一句。
那首诗很合他胃口，是他在私塾里为数不多背会的几句。
怎么背来着？
靠，忘了！
“长此以往，就没人敢让孩子去做工了。那群人干脆连幌子也不要了，靠抢、靠偷，来抓那些落了单的女子，听说啊，那些被抓走的女子全都……”
说到这里，老者眼睛一瞪，将手掌横起，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您那位朋友，很可能就是被他们给拐走了！”
“他们是谁？”田不满将钞票塞在老者手里。
老者将钱紧紧握住，生怕它会长翅膀飞走。
“鸿运赌坊，齐六爷！”
鸿运赌坊的齐六爷是个狠角色，以前只是码头帮帮主许先生手下一个小马仔。
可后来不知怎么勾搭上了许先生的掌上千金，成功上位，他当上老大后三年内干了两件事。
一，他毒死了许先生；二，他将自己的老婆，也就是许小姐，卖到了娼馆！
这两件事，彻底激怒了码头帮的元老，帮内展开了一场血腥恶斗。
齐六爷赢了，虽然让帮内元气大伤，但他却将码头帮彻头彻尾变成了自己的天下，并在浦家集打出了凶名，成了没人敢轻易招惹的存在。
赌坊内人声鼎沸，烟雾缭绕，乌烟瘴气。
坐庄的老爷打开骰盅，三个鲜艳的红点灼目，有人倾家荡产，无人一夜暴富。
田不满操控光着膀子，露出一身壮硕腱子肉的傀儡坐在人群角落，手握牌九，同一群滥赌鬼吆五喝六。
在这鱼龙混杂的下九流之地，自己前世这副凶相，才不会引人注目。
忽而，一名额角贴着膏药的猴样男子，笑呵呵地从人群中站了起来，朝门口迎去。
田不满从别人耳朵里已经知道，这人叫狗球，是齐六爷的心腹。
“来，先生，您这边请！”
一名洋人被他迎了进来。
“是他！”
田不满目光一凝，起身跟了过去。
狗球撩开一道门帘，带着洋人走进一条粉光氤氲的长廊。
长廊两边都是为贵客准备的包厢，莺莺燕燕之声不绝于耳。
走廊尽头是一道铁门，有两名帮众正在站岗。
“六爷正在里面等您呢。”
“好。”洋人点点头。
帮众拉开铁门，将他放了进去。
见铁门关上，狗球便转身往回走。
忽然，一条壮汉跌跌撞撞地迎了过来，一把揽住了他的脖子。
感受到脖子上传来的雄浑巨力，他暗道不妙，可刚想喊叫，那壮汉手臂一用力，他登时双眼一黑，晕厥了过去。
“哈哈！狗球你小子！当年咱俩一块儿在乡下尿尿和泥！现在你小子发大财了，装作不认人是不是！”
田不满用胳膊将狗球的身体提住，晃晃悠悠往前方走。
两名帮众对视一眼，先是不疑有他。
可走到近处，一名眼尖的帮众看到狗球双眼紧闭，顿时感到不妙。
田不满看到他将手放到枪匣上，立刻先发制人，抓起狗球的脖颈，砰一声撞在了他的脑袋上。
“你！”
另一人悚然大惊，刚想拔枪，田不满长臂甩出，抬手一掐，将他扼晕过去。
田不满将三人轻轻放到地上，贴住铁门往里一瞧，只见门后是一间空旷的杂物室，光线昏暗，并无人在。
“地下室！”
田不满进屋后，发现地上有一面地板被掀起过，几道光柱从缝隙间散射而出。
地下，有一道用条形青石修建而成的狭长甬道。
此刻，一名高大的洋人，正与一名脸上带疤的男子相谈甚欢。
“史密斯先生，咱们才几天不见，您怎么就弄了这一身伤啊！谁这么不长眼，敢动您？告诉我，我去把他废了！”
刀疤男冷声道。
“一个可耻的混蛋！他不光伤害了我！还害我丢掉了在外邦商会的工作！”史密斯咬牙切齿地说道，他一发怒，左边脸颊便隐隐作痛。
“哦？”
刀疤男闻言阴晴不定，“看来这个人来头不小啊，您的工作丢了，那我们今后的合作……”
史密斯微笑道：“齐先生不必担心，我的家族有自己的运输渠道，大衍国的女人在西庭帝国，可是比天使还要珍贵，我们绝不会放弃这方面生意的。”
“那就好。”
刀疤男刚释然一笑，混乱声便隐隐从甬道外传了进来。
“杀……杀人啦！”
“怎么回事！”史密斯一愣。
“我出去看看。”
刀疤男掏出手枪，大踏步往前方走去。
史密斯警惕的留守在原地，可刀疤男刚消失在转角，砰一声闷响就传了起来。
“谁！”
史密斯咽了口唾沫，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弹簧刀，小心翼翼地向前方挪动。
突然，一道庞大的身躯轰然现身，紧接着就是炸雷一般的高喝。
“小洋鬼子！像你这样的畜生！也有爹娘吗！”
“啊！”
史密斯来不及反应，陡然将手中刀刃朝来人胸口快速刺出！
“死！”
田不满眼神一狠，身体快速往旁边一侧，抬手将史密斯的手腕抓住。
啪！用力往后一折！另一颗拳头不留分毫余地，通一声撞在这洋鬼子的胸口上。
好大的力气，这一拳，竟直接穿过史密斯的皮肉骨血，生生刺进了他的体内。
像是从高处往大海里扔进一块巨石，史密斯的胸口瞬间喷涌出大量的鲜血！
“啊！”
史密斯鬼叫一声，临死之前，碧蓝色的瞳孔中还残留着疑惑与不解。
田不满握住他的脊骨，咔一声折断后，将这破烂随手扔到了一旁。
接着，他昂首向前走去。
可还没走几步，一股冰冷的杀意便从他的背后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