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极武国术馆
黄昏，极武国术馆。
略显颓势的阳光从高大的馆门中射入，照在温润的黄色地板上。
啪！啪！
一滴滴豆大的汗珠砸了下来。
“嘿！”
“哈！”
数十名身着白衣黑裤的学徒正在馆内挥汗如雨。
忽然，一道人影挡在门前，黑色的影子被夕阳拉得极长。
大多人都还在专心练武，但几个散漫的，视线却是被吸引了过来。
打量来人一眼后，三四个高大的武夫迎面走了过来。
“朋友，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吧？”
田不满在众人脸上扫了一遍，开口道：“极武国术馆。”
“知道就好！这里可是浦家集排名第一的武道场，只欢迎真心习武的好汉。你……”
说话那人看了一眼田不满头上的发髻，不屑笑道：“可不欢迎涂脂抹粉的娘娘腔！”
呼！
一道罡风骤然袭过，说话那人只觉眼前一黑，当看清眼前景象，一头大汗瞬间粉碎，变成细小的冷汗，紧贴在额头、鼻梁，密密麻麻。
其余几人更是大骇，只见田不满的身躯纹丝不动，而右腿不知何时已经高高抬起，鞋底与那人的面颊只相隔不到半寸！
田不满右腿不屈，画个半圆缓缓落下。
“习武，多做事，少说话。”
田不满转身走到放在墙边的一条长椅上坐了下来，目光快速在馆内众人身上掠过。
没有，赌坊遇见的那位高手，不在这里。
他刚才那一腿，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二楼走廊上，一名身着长衫的白发老者停下了脚步，侧头俯瞰，“高手。”
一旁身材凹凸有致的美艳秘书微笑道：“能被馆长您称作高手的人可不多。”
老者面色威然，“很高，比我要高得多。”
“朋友，身手不错，过来练练？”
田不满摇了摇头，几人自讨没趣。
这些人太弱了，最多也就是六盘山那几个贼头的档次，他完全提不起与其交手的兴趣。
这时，一个男人走进了武馆。
田不满看向来人的肩头部位，有被针线缝合过的痕迹。
再看向来人的脸，他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诧。
熟悉的冷静眼神与他记忆中的一张面孔相重合。
是他！
袁谢遗孀的现任丈夫——宋宣明！
“宋先生，别来无恙！”
极武国术馆长站在高台上抱拳一笑。
“冯馆长，别来无恙。”
宋宣明抱拳回礼，但注意力转瞬就被坐在墙边的田不满吸引了过去。
他怎么在这里？
宋宣明握紧双拳，浑身爆发出一股堪称锋利的杀意。
“嗯？”
田不满屈起右腿，一脚踩在椅沿上，腰部肌肉绷紧如铁。
啪！
他用尽全力往后一蹬，霎时间，他的身体便如一发黑色的炮弹，急速朝宋宣明轰击而来！
果然是需要认真应付的对手。
宋宣明眨眼间便将脑海中的杂念扫除，开始全神贯注迎接田不满的进攻。
这一招会从哪里来呢？
他紧盯着田不满，只见他双手插在裤袋里，只是目光坚定，如闪电一般朝自己迅击而至。
这一招不会出拳！
肩部微动，是要用铁山靠一类的招式，凭借着快速奔跑时产生的超强惯性，一击必杀？
想罢，宋宣明身子下压，双手摊掌，一前一后护在胸前，做好了防御的姿态。
眨眼间，田不满的兴奋的面孔已出现在他面前，只听一声高喝，“是腿啊！”
话音未落，尖啸风起。
只见田不满竟生生遏停了飞奔的脚步，左腿骤然扬起，化作重如千钧的黑色大铡刀，霹雳一般朝宋宣明的肩头轰然砍落。
“猜到了。”
“什么！”
田不满一惊，只觉脚腕一紧。
宋宣明的右手成爪，一把扣住自己的脚腕上的关节，而其左臂如剑，已朝自己的面门直刺过来，他脑袋下意识往旁边一闪，躲过了这致命一击。
宋宣明手掌贴着他的脖子擦过，立刻变招，手腕直角一折，由剑化镰，一声脆响过后，掌心已按住了他的脖颈。
“不妙啊！”
秘书定睛看着，见到田不满上下两条脖子全都人控制在手里，顿时发出一声惊呼。
她的国术造诣虽然也只限于床榻之上，但现在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只要宋宣明的双手同时发力，田不满轻则被卸掉一条大腿，重则脊柱被废，立刻殒命。
老馆长则目光微亮，如同一场好戏，才刚刚拉开序幕。
“我的手可还没用。”
“什么！”
宋宣明瞳孔一凝，刹那间，田不满的两条手臂，宛如毒蛇一般从口袋里钻了出来。
嘶嘶鸣叫，吞吐着猩红的长信。
咔！
毒牙刺进了皮肤！
当宋宣明反应过来，田不满的右臂已经将自己控住他脖颈的胳膊死死缠住，已经完全无法发力，其左拳则正朝自己的胸膛撕咬而来。
须臾之间，形势逆转！
二人的打斗，已经吸引了全场学徒的注意，众人神色中难掩骇然。
田不满他们不认识，但宋宣明他们可是非常了解。
腾龙蒸汽公司的列车长，一等一的国术大师！
这嘴角连毛都没长的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其国术造诣，竟隐隐还压了宋宣明一头！
“好功夫！”
秘书双腿一夹，神色兴奋。
“去！”
田不满一拳直入中门，宋宣明牙关一咬，竟丝毫不防，抓住田不满脚腕的那只手，瞬时就是一拧！
“啊！”
田不满吃痛，闷吼一声，左臂变向斜插，照着宋宣明的手腕就是一砍，右臂同时用力。
只听“咔咔”两声，宋宣明右臂肱骨与左手腕骨同时被卸了下来。
砰！
砰！
砰！
两人各退十几步。
田不满轻提左腿，无力悬在半空的脚尖，正在不受控制的微颤着。
宋宣明站在他对面，上身微躬，两条手臂自然垂落。
两人的额头与鼻尖，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一马换双炮！
田不满废了他两个拳头，但自己却搭上了一条腿！
练武之人，下盘的稳定，是一切奇妙招式的根基。
若仔细纠缠的话，还是自己稍稍吃亏了一些。
不过，他没有选择用再生术修复自己的伤势。
碰上这样的对手，就是要硬碰硬才有意思啊！
宋宣明目光同样兴奋，目光前所未有地波动起来，“是你！”
对于习武之人来说，一个人行拳的习惯，远远比他的脸好记。
尽管田不满现在的模样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但他还是认出了面前此人，就是在鸿运赌坊与自己过招的莽汉。
这样的对手，打一次少一次啊。
他心里默默念着，眼角的猩红快速褪去。
“这一次，换我出招！”
话音未落，他便甩起两条长腿，迅雷般朝田不满冲击而来。
“来得好！”
田不满朗声一喝，双手撑地，豁然便迎头朝宋宣明奔跑而去。
砰！
只听轰然一声巨响，两人就如同划过夜空的两颗流星，轨道交错，猛烈撞击在一起。
一人断腿，一人失双臂，可如此情况下，两人却爆发出比健全之时更强大的战斗力。
众学徒看得心惊胆战，这样的打斗，还是人吗！
下方激烈的交战，让秘书香汗淋漓，朱唇微启。
她拍了拍胸口，问道：“馆长，我不明白，明明刚才这位少年的拳头已经逼至了宋先生的胸口，只要再往前攻几寸，就能分出胜负。为什么他要突然变招，去攻击宋先生抓住自己脚腕的左手？这不是因小失大吗？”
“你见过打水的辘轳吗？”
秘书一怔，随即点了点头。
馆长微笑，“如果把人比作打水的辘轳，那身体就是辘轳头，脚腕就是辘轳柄。只要一拧手柄，那整个辘轳就会快速旋转起来。刚才宋先生已经开始发力，如果这位少年不及时制止，那用不了一秒，他浑身的骨头就会立刻错位散架，根本无法支撑他一拳制敌，如果他不及时变招遏制，那等待他的，只能是一败涂地。”
“原来如此……”
秘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下方，两人的斗争一直从日薄西山持续到星河辽阔。
武馆众人干脆席地而坐，从二人不停爆发的妙手之中汲取养分。
馆长打了个哈欠，看着依然精力旺盛的二人，知道这场比斗不进行个三天三夜，恐怕是分不出胜负。
尽管学徒们还正兴致勃勃，但他已经老了，对武道已经不再那么沉迷，他还要保留精力跟秘书谈论公务。
他一摆手，朗声喝道：“二位高人啊，时间不早，道场要准备闭馆了，不如择日再来切磋如何？”
田不满与宋宣明停下手，看向门外的茫茫夜色，脸上都不禁流露出浓重的失望神采。
成年人的生活，可不止比武啊。
尽管还没过瘾，但二人还是分开两侧，相对抱拳，以示敬意。
“叨扰了，老前辈。”
“再见，冯馆长。”
说罢，二人在满馆学徒的抱怨声中大步走出了武馆。
夜晚，漆黑无际的大海更显神秘深邃，冰冷的海风袭过，白潮涌向沙滩。
哗！
田不满与宋宣明在海边漫步。
“那天在你家里，我就看出来，你是个武道好手！但想不到你在八极拳上也有造诣，那几招突如其来的顶心肘，可差点让我吃了大亏！”
田不满还在回味刚才那场战斗，满眼火热。
宋宣明低头看，“你的脚没事了？”
田不满笑容一凝，挑眉道：“你的手不也好了吗？”
二人相视一笑，各怀鬼胎。
田不满琢磨了一会儿，他已经有心前往腾龙探查机密，此时就有一位腾龙的列车长在自己身边，便想着能不能从他嘴里套出些话来。
突然，他开口道：“宋先生，我有些话想问你。”
宋宣明侧头看他一眼，抬手按住胸口，淡淡道：“请讲。”
田不满开门见山，“永夜地的那啥机器失控，跟你们腾龙蒸汽公司，到底有没有关系！”
听到这个问题，宋宣明忽然停下了脚步，变得严肃起来，“你知道蒸汽动机是什么吗？”
田不满摇头，“不知道，乡下来的，没见过。”
宋宣明回身，看向庞大的城市黑影，缓缓道：“动城计划是一项伟大的工程，而蒸汽动机就是这项伟大工程的基石。一台蒸汽动机所产生的能量，通过转化，不仅能满足上千口城市居民的各种日常消耗；它更能爆发出超过三十万斤的推动力，等第一阶段动城计划完成，浦家集地下的蒸汽动机总量就会超过一千万台，到时候，这座城市就会飞起来！”
“飞起来！”
“对！飞起来！”宋宣明的双眼中爆发着精光，“不光是浦家集，我们要将蒸汽动机铺满大衍国的每个角落！腾龙公司的最终目标，是让整个大衍国都悬空而起！带着这个伟大的国度，带着这片土地上所有坚韧不息的子民，去行遍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我们的征程是星辰大海！”
田不满虽然没听懂，但是大受震撼。
让一个幅员辽阔的庞大国度飞到天上，这已经完全超出他的理解范围了。
“所以，腾龙公司绝不会让造福天下的蒸汽动机，变成残害生灵的杀人凶器。”宋宣明平复了语气，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龙钟虽然是腾龙蒸汽公司的总裁，但有些事，也并非他一人就可以决定的。”
田不满闻言浑身一颤。
他知道自己的目的！
回去的路上，两人皆沉默无言。
直到经过一条狭长逼仄的巷子，宋宣明向前看了一眼，这条长巷大约二三百米长，两旁堆叠着烂衣杂物。
墙头挂着的电灯半坏着，亮又不亮，将不规则的恐怖怪影，投射在青石路面上。
他道：“走出这条巷子，我就该告辞了。”
田不满点头，“不知何时才能再与阁下切磋。”
宋宣明一笑，“会有机会的，不过，你得先从他们手里活下来。”
说罢，他纵身而起，一跃跳上墙头，紧接着飞速离去。
一眨眼的工夫，就在黑夜中隐匿了踪迹。
“他们？”
田不满皱眉看向前方，瞳孔不禁微缩。
一道突如其来的庞大黑影将长巷出口堵死，唯有猩红双目，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