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再见
“蹲下！”
田不满一声高喝，压着小红的头屈膝蹲在地上。
与此同时，白烟升腾，抱着重机枪的傀儡陡然现身。
“这……这是什么东西！”
街头巷尾的两方人马当中，看着凭空出现的魁梧男子，不可避免地爆发出一阵阵惊呼。
“开枪！立刻开枪！”
其声未落，嗒嗒嗒的机关枪声先一步响了起来。
傀儡扣动扳机，转着圈地进行扫射。
在这狭窄的巷道中，机关枪毫无疑问是无敌的大杀器。
当枪火升腾的刹那，两边立刻扑扑倒下去二三十人，鲜血翻涌如河。
啪！啪！啪！
有人开始反击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杀田不满者，赏钱百万，官升五级！
即使面对必死的结局，但也不乏想要搏上一搏的勇夫！
但子弹打在傀儡身上，只是徒劳无功罢了。
田不满心中一狠，正想操控傀儡发动第二波攻势时，窄巷外围突然响起了一阵枪声。
剩余的追兵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从身后打来的子弹带走了生命。
“窝里斗？”
田不满谨慎地站起身子，却看到几张熟悉的面孔朝自己这边跑来。
“田道长，我们可算找到你了！”
贾飞带着十几名士兵跑进了巷子。
“你们怎么来了？”
田不满稍稍松了口气，他仔细打量几人一番，见他们的衣衫破碎，裸露出来的皮肤伤痕累累。
贾飞喘了两口粗气，解释道：“晚上您让我们回去调集增援，可我们一到营地，就被扣了下来。后来我们听说，现在浦家集的各大驻军都在协商如何布置埋伏，逮捕钦犯。我从一个相熟的朋友那里才打听到，原来要逮捕的钦犯就是您啊！您在前方拼命，可他们却琢磨在您背后捅刀子。我们几个都佩服道长，一时气不过，就闯了出来！”
田不满知道，若不把背后的罪魁祸首铲除，那他将永远是大衍国的敌人。
这些兄弟选择跟他站在一起，同样，今后在大衍国也不会再有立足之地。
没什么可说的，一起走！
田不满带着他们一同往码头行去，一路上靠着小红对危险的敏锐感知力，与数批前来追捕他们的士兵、巡捕擦肩而过，有惊无险地抵达了码头。
此时，浩大码头的废墟前，已经聚集了成千上万的百姓。
在鼎沸的人声中，田不满一行人是那样不起眼。
“黄师爷，久等了！”
闻声，呆呆在原地坐了一夜，面如死灰的黄师爷骤然又焕发了生机。
他站起来，看着田不满，怔了半晌，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突然，他一把拽住田不满的胳膊，道：“诶呀，道长啊！我这条小命就在您身上拴着呢，我怎么敢害你！走，船快要开了，我们快走！”
一行人沿着海岸线一直往南走，嘈杂的世界渐渐被他们抛在身后，天地安静了下来。
所见的，无非是平静的碧蓝大海、在浅色空中翱翔的海鸟，与前方黑压压的礁石群。
沙滩已经没有了，众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石头上。
呼啦，海水拍过来，变成白色的浪花，在他们身旁起舞。
翻过一座礁石山，隐秘的港口出现了。
站在高处往下看，不规则的礁石被挖开一个巨大的凹形港口。
此刻正有四艘白色的小型客船停泊在碧青色的海水里，像是死去的海鸟坠落了。
“快快，我们下去。”
黄师爷满脸焦急，田不满安静地看了一眼天边，低头对宋宝宝说道：“把你爹娘葬在这里怎么样，这里风水不错。”
见他不说话，田不满便当他默认了，找了一平整处，将背后用黑布包裹起来的李阿兰遗体放下，然后在手上覆上黑甲，在地上挖起了墓穴。
贾飞等人见状也过来帮忙，黄师爷虽然看得着急，但也无可奈何。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田不满他们才在礁石上挖出一个长坑。
虽然不大，但用来葬人，已经足够了。
放好李阿兰的遗体，田不满又从怀里将宋宣明的骨灰取出来，放在一旁。
“不管生前有多大仇怨，既然死了，那就在这里一块儿等海枯石烂吧。”田不满轻声说了句，接着回头喝道：“挖坑的活我们干，但这埋人，就得你这当儿子的来做了！”
宋宝宝走了过去，伸出稚嫩的双手，拿起石头，盖在父母的身上。
啪！啪！
泪珠砸了下来，但宋宝宝的目光很建议，他喃喃道：“爸爸，你放心，我一定会造出最棒的动机，让世界飞到天上……”
最后，田不满将他们的名字刻在石头上，与众人下了礁山，走向港口。
“船长！客来了！”
一下去，黄师爷就大喊起来，声音在空旷的石壁间回荡。
过了会儿，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当当踩着舷梯，从客船上走了下来。
“怎么！怎么是你！”
跟见了鬼一样，黄师爷躲到了田不满身后。
“黄先生，如果不是我们故意将你放走，你以为自己能离开林府吗？”
从船上下来的人，竟然是高秘书。
他笑笑，走下船后，对田不满深深鞠了一躬，“感谢您除掉了龙钟。”
田不满倒是没有因为他的出现，而表现出多少惊讶，沉声问道：“既然你在这儿，那林天生呢？”
高秘书直起身，推了推眼镜，面色凝重道：“我们上船再说吧。”
“不要去啊…有埋伏……”
黄师爷喃喃念着，但见田不满等人都往前走去，他也只好跟上。
船头，林妙婉正蹲坐在甲板上哭泣，听到身后传来响动，她回过头，看到小红，立刻起身扑上来把她抱住，泣不成声道：“小红姐姐…我爸爸…我爸爸他自尽了！”
林天生自尽了！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心中或多或少地都泛起了一些波澜。
船队起航了，在大海之上乘风破浪。
“龙钟一死，旧贵族们最后的希望虽然也跟着破灭，但为了防止他们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思再拼命一搏，必须要有人死，才能暂熄他们的怒火，防止余震来袭。”
高秘书缓缓说着，“发布对您的逮捕令，跟林先生选择自尽，都是为了这个。只要熬过这个关口，用不了多久，他们自然而然，就会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中了。”
“林天生，死有余辜。”
田不满看看跟在一旁的几艘客船，这上面都是林天生这些年搜罗下来的家私，所值何止亿万。
而且永夜城的机器失控，他林天生未必就能脱得了干系，逼自己出手还是其次，其主要目的，应该是用这场灾祸，来给腾龙蒸汽公司施压。
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
像林天生这种人，做得出来。
但他最后竟不惜将自身的性命也压做筹码，也着实让人刮目相看。
“一个龙钟死了，下一个龙钟，立刻就会顶上。”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高秘书闻言一惊，他知道田不满绝对不会信口开河。
“让我安静一会儿。”
田不满没回答他，只是摆了摆手。
高秘书没有多问，忍住心中的惊疑退了下去。
田不满看着眼前无边无际的大海，什么都没有想，这还是他第一次坐船出海。
稍微享受一下海风吧。
这几天的经历，宛如一场噩梦，而他知道，这场噩梦还远远没有结束。
过了许久，小红跟黄师爷走了过来。
黄师爷一脸兴致勃勃，滔滔不绝说着南洋的新奇玩意儿。
小红很安静，因为田不满没有说话，她第一次从他身上看到了心事。
“你们看，这是什么！”
田不满转过身，靠着船舷，将手上一张票子甩了甩。
虽然那票子已经沾满了血迹、汗渍，变得皱巴巴、脏兮兮。
但黄师爷还是一眼就认出，这是四百万面额的存银本票啊！
啪！
他瞬间只觉天旋地转，只好抓住栏杆，防止自己不小心甩到海里。
“您……您真是神仙吧！四百万啊…您是怎么弄到的？”
他直勾勾盯着那张票子，不停吞咽着口水。
田不满没有隐瞒，将这钱的来历告诉了两人。
“哎呀呀，这算是物归原主啊！”
黄师爷听后啧啧称奇。
可接下来田不满的举动，险些让他因为感动，而跪地叩首。
“这票子现在交给你，到翡翠国后，你帮我把钱取出来，给我租上一条大船，再多多买一些火器，至于剩下的，就归你了！”
说着，他将票子塞进了黄师爷口袋里。
“仙长啊，就冲您这份信任，我黄仙霸，就算是拼上这条性命，也要把您交代的事儿给办妥了！”
田不满点点头，接着，又将一张烧掉一角的照片递给小红。
小红接过来一瞧，这照片上印着的正是她跟田不满，“是我们那天在照相馆里拍的！”
田不满微笑，“昨天出门，顺手取了回来。”
小红正高兴，可突然，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这是在干什么？
告别吗？
黄师爷这时也回过味儿来，“仙长啊，您把这事儿交给了我，那您去干什么？”
田不满深吸口气，缓缓道：“我啊…去翻天……”
说完，他身子往后一仰，竟直直从船上栽了下去。
“田大哥！”
“仙长！”
两人探身往下方看，豁然便见一道海浪翻腾，托着田不满缓缓浮了上来。
“你骗我！”小红大哭。
“仙长啊，没了你，我啥也干不成啊！”
田不满看着两人，伸手擦去小红脸上的泪珠，“我骗你什么了！我这次只是去斩个小贼，用不了多久就能去找你们！你们尽管前行，我已经跟我家小兄弟打了招呼，保你们风平浪静。”
胡乱说了一通，他立刻转过身去，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走吧。”
他轻声讲了一句，脚下的浪花立刻载着他往回行去。
“田大哥！”
小红一路从船头追到船尾，但那道浪花太快了，她已经紧赶慢赶了，可留给她的只是一个渺小的背影。
“田大哥…即使你抛弃了我，可我依然……”
她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照片，身躯开始颤抖，眼泪不停滴落，视线渐渐模糊了。
面对自己即将前往的南洋翡翠，这个众人口中新奇又富饶的王国，小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因为属于她的莱特，她早已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