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孟婆奈何
轰隆隆,山峦倾覆崩塌,发出震彻寰宇的巨大轰鸣。
山体崩碎的刹那,一块块宛如房屋大小的碎石,犹如疾风骤雨,劈头盖脸地朝大地砸击而来。
巨大的颠簸感让田不满与宫九回过神来。
“要是我没看错的话,你刚才挥出的那一道剑气,最少也有三十丈长!”
田不满眼皮轻跳,对那一剑的威势仍心有余悸。
这白广荣死后产出的诡气,真是远超那伶人的庞大。
“我……”
宫九怔怔地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剑,接着又看向那一地的诡者尸体,立刻紧张起来,“既然诡王已死,为何它手下的诡者仍存?”
田不满神情渐渐平静,淡淡道:“贼首不死,天地不宁。”
“两个孩子还在村子里。”
两人不再耽搁,转身往发出阵阵鬼哭狼嚎的村落中狂奔而去。
“死!”
剑气一扫,围在篱笆院前的几十名诡者瞬间被拦腰斩断。
“姨姨!”
还好,两个人来的及时,屋内两个孩子没有出事。
一看到宫九,便伸出手臂抱住她,不肯撒手。
“现在怎么办?”
宫九回头看向走进屋子里的田不满。
“去皇宫,斩贼首。”
田不满目光决绝中隐隐透着兴奋。
待将村落中的诡者全部斩除后,田不满几人再次来到了村落边缘。
隔绝着边界的迷雾不光未散,反而变得更加浓重,雾气翻涌扭曲,不停鼓起的雾团好似化作了一张张愤怒的灰色人脸,对着田不满嘶吼咆哮。
宫九一手抱着两个孩子,另一只手刚放在腰间的剑柄上,便被田不满挥手制止了。
他双掌合起,连拍三下。
不多时,雾墙后方便亮起了一团朦胧的火光。
“来了。”
可那火光突然停在了原地,接着开始左右飘忽。
肮脏的长发垂地,皮肤青紫、双目失明,形容可怖的妇人正端着一盏油灯在雾气里来回摸索着。
“啊……山人,不要,不要挖我的眼睛…我今后再也不敢顶撞您了!”
“山人…我以后都听你的,大同院的那些孩子如果不听管教,我就拔掉他们的舌头,让他们再也不能大呼小叫!”
“老人呢……就在他们的饭菜里下毒!对,毒死他们!”
“山人啊!你在哪儿啊!别扔下我!”
她竭尽全力地嘶吼着,语气悲切,无神的双目中淌出血泪。
突然,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腕。
“山人在那里呢,我带你去。”
“好好好,快,快带我去找山人!”
田不满从接过油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随即一松开她的手腕,臂膀往上一扬,指尖涌动的黑芒划过了她的脖子。
去找他吧。
妇人的尸体倒在地上,脸上还残留着希冀。
“我们走。”
田不满回头看向宫九。
当身体穿过墙壁的一刹那,油灯上燃烧的火苗突然黯淡下来。
刺眼的阳光化作一面通透的长箱,从糕点房的门缝中钻进来,装满了漂浮的灰尘。
天亮了?
宫九拉开门,阳光普照大地,光明、灼热。
但在大街上游荡的无数漆黑诡者,又像是挥之不去的阴霾。
眺望远方雄伟的京师城墙,烽烟四起,隐隐夹杂着还在持续的厮杀之声。
“我们离开诡域了?”
三双眼睛一同看向旁边的田不满。
田不满拉开另一扇门,抬起头,望向天空中相互交辉的两颗太阳,平淡道:“离开了,但是没有完全离开。”
朱雀大街,烂银胡同。
“珠儿乖,等妈妈洗完衣服再陪你玩儿。”
“珠儿不乖,珠儿就要缠着妈妈!”
老旧四合院儿里,珠儿母女正眉开眼笑地嬉闹着。
突然,两条黑影落了进来。
珠儿抬头,神色一怔。
不多久,田不满与宫九从胡同里走了出来。
身后,响起孩子们的嬉闹声。
看宫九若有所思,田不满宽慰道:“她们会照管好那两个娃娃的。”
宫九摇头,“我不是在担心这个。”
她一指空中的两颗太阳,“如果白广荣跟大同山人是一个人,那就说明,玄京内现在还有两名诡王。”
“诡王不重要,重要的是让他们变成诡王的人。”
“你说皇帝,也就是你这次来玄京,准备要杀的那个人。”
“不错,他本名二道人,是我的……师叔,几十年前,他本已经死了的。可不知道怎么,他竟然成了皇帝,还将这大衍国弄得乱七八糟。”
田不满想了想,将故事重新编排了一番。
宫九没有多问。
“去登龙桥。”
从朱雀桥一路向北,宫九用无双剑气开路,这一次畅通无阻。
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景象,明明前方就是灼眼刺目的白昼,但以皇宫护城河为界,其后就化作了茫茫黑夜,星河璀璨。
黑与白,明与暗,在此刻,泾渭分明。
黑夜里,宽阔奔腾的京图河澄澈幽绿,如梦似幻。
长桥之上,容颜动人心魄的白衣女子扶栏而立,听到有人来,她侧头望。
与其清冷双目交汇的一刹那,田不满看向宫九,“你们两个很像。”
其实很不像。
白衣女子神色间的清冷,是不掺杂半分杂质的薄凉。
而宫九的冷,冷的让人感觉发烫,里面有太多情仇交织。
田不满往前跨出一步,半个身子沉入黑夜里,寒气侵体,冷得让人汗毛直立。
“危险。”
宫九拉住了他的胳膊。
田不满调侃道:“就算她能挡得住我,也挡不住你三十丈的剑气。”
“对。”
宫九点头,手没松,先他一步将整个身子没入了夜里。
田不满心中无奈,紧随其后。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上了长桥。
白衣女子刚才看了他们一眼,现在已经转过身去。
宫九从她身边走过,她毫无反应,但田不满准备向前时,砰一声闷响,额头像是撞在一堵无形的墙壁上,磕得生疼。
田不满开启六耳,却什么都看不到。
宫九忙回身,但脚步也是一滞,同样被挡住了,与田不满隔空相望。
“欲过奈何桥,须饮忘川水。”
女子轻轻一吟,桥下的幽绿河水像是被烧开了一样,咕嘟咕嘟冒起了水泡。
紧接着,一道数丈高的水柱从桥下升起,两条干枯如枝的细长手臂捧着一只木碗从水柱中探出。
白衣女子伸手接过,转身面向田不满。
“你是。”
“孟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