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棺材
“棺材？”
从海里飘上来什么东西都不稀奇，但能惊动王庭的，绝非凡物。
田不满轻声嘟囔了一句，随即起身道：“一边走，一边说。”
一出门，那冰冷的漫天大雾便迎面扑过来，衣服变得潮湿，皮肤上挂满细小的水珠。
抬头望一眼，中午的太阳被翻涌的雾气揉乱成不规则的朦胧光团。
大街上更是萧瑟，作为翡翠的王都，路上人少得可怜。
偶尔能看到有一两个模糊的黑影低着头从一旁经过，都紧裹着大衣，脚步匆匆。
市里的大部分商户都搬到西边的县乡里去了，远离海岸后，雾气便会逐渐消散。
虽然这大雾并不会对人体造成什么伤害，但习惯了炙热阳光的翡翠人，实在习惯不了这种阴冷冷、黏答答的生活。
在自己的故乡感到水土不服，说来也算是讽刺了。
“您见过保存佛陀尸体的棺材吗？”
南猜身上淡淡的绿色气流滚动，将袭来的雾气驱散，眉目间闪过一丝厌恶。
田不满摇摇头，“不过葬僧人的棺材我见过，棺材的模样类似一口大瓮。”
南猜笑笑，“对，就是瓮棺。”
“你是说，从海上飘过来的这口棺材，是用来安葬佛陀的？”
“正是如此。”南猜颔首，接着道：“在南洋有这样的习俗，当佛陀死后，便将他们的尸体装在一口大瓮里，然后将瓮棺放在一艘无人驾驶的木船上，将其推入海里，任其随波逐流。”
因为怀远圣僧的缘故，田不满在这段时间也查阅了不少佛经，向一些僧人了解过关于佛的隐秘。
怀远修行高深，既然他说自己是现在佛，那必然不是无的放矢。
但现在佛作为最至少无上的存在，人们对他的解读也只停留在其留下的经义范围内，其他的，便不敢再妄加揣测了。
怀远之所以能较其他人了解深刻，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生活的年代，跟现在佛有过直接的交集。
而其他佛，也并非生来就是佛，在典籍中留下姓名的那些佛陀菩萨，在成道之前，几乎都是普通人。
既然佛的前身是人，那会死亡也就不奇怪了。
“漂去哪儿呢？”
南猜闻言嘴角泛起一丝苦笑，“除却佛祖之外，从古至今，故去的佛陀也只有三位。这个做法，是第一位佛陀弥留之际的遗言。有了第一次，之后再发生这等变故，人们便照本宣科了。”
“只有三位？”
“对，只有三位。”
说着，南猜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这也是为什么特意请您来——因为这次，从海里飘过来的棺材，可不止一具。”
等两人抵达码头时，海岸已经被一道绵延三四里地的人墙牢牢封锁住了。
田不满站在高处，向远方眺望，看着眼前壮观的景象，心脏不由扑通扑通快速跳了几下。
在浓雾的笼罩下，一片硕大无朋的漆黑影子正在跟随潮动而上下起伏，不时发出“咚咚
”的悠扬鸿音。
这声音像是在撞钟，又像是成千上万的信徒在念诵经文，但也不知道是海浪作祟，还是海风捣鬼。
如果仔细倾听，还能听到一片连绵不绝的哭诉声从黑影中发出，裹挟着莫大悲凉的诡异气氛将海岸线笼罩。
用六耳去看，构成巨大的黑影的个体，是一口口硕大的巨瓮，每口瓮都有一座阁楼般高大，其腹部的空间辽阔，少说也能塞进去八九十个成年男子。
但更令田不满震惊的，是瓮中存放的巨大尸骨，那骸骨与人类无异，却较之人类庞大太多了。
那犹如门板大小的门牙、松树一般的胫骨……完全将普通人类等比放大了数十倍！
这就是佛陀的尸骨吗？
粗略估算一下，海面上漂浮的巨瓮，大约有上千口。
也就是说，此处一共有上千具佛陀尸体！
可据经书上说，南洋的佛陀全部加起来，也不过这个数字。
这跟记载的三名佛陀死去，出入可以说是天上地下。
“神威将军，南猜大人。”
士兵们恭敬地为两人让开了一条通道。
离近了观察细节，才发现，这些巨瓮都呈暗黄色，器身朴素，没有半点花纹装饰。
也不知道其材质到底是木料还是金属，虽然轻飘飘荡在海面上，但大半个器身上都生满了类似铜锈的绿色斑纹。
“如果这个消息走漏出去，翡翠将再一次震惊南洋，甚至世界。”南猜略带苦涩地调侃一句。
田不满静目观察，想从这些怪异器物上找到一些跟安哥拉有关的痕迹，但他扫视了一圈，能见的也只有这些死气沉沉的巨大尸骨了。
“至于怎么封锁消息是你们的事，我会想办法调查这些瓮棺来源的。”
南猜躬身，“陛下也是这个意思。”
说完，她轻叹口气，“安哥拉教现世，灰雾弥天……大衍国皇族一夜之间凭空消失，现在又莫名出现几千具佛陀尸骨。整个世界都在下行，更为恐怖的日子可能就要来临了……”
“哦买噶！神迹，苏克大人，这简直是同帝耶之子降世一样伟大的奇迹！请问，我能带上一具骸骨回到西庭吗？如果此等壮观的文物出现在金山的大洋博物馆里，肯定会引来世界的欢呼。”
一高亢的兴奋声调突然打断了南猜的话语，一瞬间，她双眼微眯，脸色阴沉的几乎要滴下水来。
田不满循声看去，只见一留着长卷发、戴着黑框眼镜，身穿黑色牧师服的高大洋人，正在一名身着紫色官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带领下，沿着海岸线参观这些瓮棺。
紫袍官员，田不满曾与其有过一面之缘。
苏克·胡默尔·沈。
当今翡翠国的右国相，其所在的家族胡默尔，在翡翠国内，是仅次于王族莫哈尔的贵族。
因为支持沈思敬加冕有功，胡默尔的权势如今更为炙手可热。
“当然不行，但我会考虑将你的骨头，摆在翡翠博物馆里进行展览。”
南猜一身杀气的出现在两人面前，洋人见状吓了一跳，赶忙弯腰询问道：“尊贵的大人，我并没有冒犯之……”
“来人，拖下去，监禁。”
话音未落，几名士兵便快速上前，将一脸惊恐的洋人拖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