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枯荣寺
清晨，人们排成蜿蜒的长队，向位于山顶的苦枯寺进发。
田不满一行人跟在奇修身后，纠结了一番后，他们决定上山去看看。
其余没被影响到的枪手，则驻留在原地。
尽管黄师爷他们自认为对那观音无可奈何，也不认为这老和尚是什么好东西。
但至少能多了解一下自身的处境也是好的。
对于人来说，未知才是大恐惧。
人们跟在身后，一张张脸颊被冻得青红，一串初秋的枣子，目光是虔诚不可动摇的。
田不满回头看一眼，跟梦游一样的感觉。
自从沈思敬的加冕仪式过去后，便一直这样，如坠梦里，似醒非醒。
他不怕死，但毫无疑问，这次南文国之旅，是他最接近死亡的一次。
诡异的佛陀，不光能影响环境，甚至连自己的神通都能修改。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让佛陀都深陷囹圄的那股强大力量，才更让人生畏。
“啊！不要！不要！”
身后有一位村民在惊慌大喊，众人循声看去，只见山地就像昨夜一样裂开了。
一个黝黑的口子，先是积雪扑簌而下，紧接着一名村民被急速拉入深渊，很快便消失不见了，大地闭合如初，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其他村民看上去早已习惯了这种场景，虽然面露惊悸，但当事态平息后，依然闷头继续往前走。
田不满开口询问：“拉走他的人，是昨晚的那尊佛吗？”
奇修点头，“被佛带走的人，都去向了极乐世界，不是什么悲伤的事，这值得庆贺。”
黄师爷闻言都要疯了，他勃然大怒，转身掐住徐争锋的脖子，歇斯底里地咆哮道：“都是你！要不是你昨晚把那个臭娘们儿拉过来！我们又怎么会变成这样的怪物！”
徐争锋毫不示弱，与他互掐，“要不是你拉屎不看地方，偷窥那苟且之事，一切都不会发生！”
“好了！你们不要吵了！我要疯了！我要疯了！”飞丸儿抓着头发乱吼，神情崩溃。
“要怪就怪我吧。是我带你们留宿金丘村的。”老坷也无法平静了。
人们相互埋怨责备着，强烈的负面情绪让人精神萎靡。
田不满也感到有一些低落，忽地，一个声音在他脑海响了起来。
“死吧…你去死吧！”
“你是一切的源头，你是这世界最大的祸害！”
“你死了，一切也都结束了！”
他闭上眼，那颗千手百脚的头颅邪佛，舌绽莲花，用最为邪恶的声音蛊惑着。
一股莫名的戾气在他内心快速升腾而起，他断然不会被这怪物引入死路，但心中却止不住想要毁灭。
死！死之前！我要拉着所有人陪葬！
他的身躯在轻颤，嘴唇轻启，正要发泄嘶吼时，手腕上却突然一暖。
就在这个时候，田不满才发现，自己的身体是如此冰凉，他低头往下看，脚下的大地悄然撕开了一道裂缝，后背惊起一阵冷汗。
他看向一旁，小红握着他的手，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指了指东方蓬勃而起的一轮红日。
咔嚓～
小红抬起相机，按下快门，为此刻留影。
田不满的心绪快速平静下来，他再次看向脑海。
那尊邪佛画像虽然栩栩如生，却并没有说话的迹象。
田不满意识到，这山上萦绕着一股无形的力量，正在影响着众人的神志。
当人们的精神彻底崩溃之时，它便张开大嘴，趁机捕食。
这时，众人行至一处岔路口。
往前走不到几百米，就是枯荣寺，如果往旁边走，顺着路可以下山。
有人喊道：“我们不打算上山了。”
奇修闻言神色没有波动，“当然可以，拜佛本来就是心诚则灵，强求是求不来的。”
不管信奉的是怎样的佛，奇修还算是个合格的僧人。
田不满相信，即使他们现在要走，奇修也不会阻拦。
既然快到了，那就去寺庙里看一眼吧。
枯荣寺是在削平了的山尖上建造而成的，占地广阔。
漆黑的大雄宝殿正对着山门，可以很清晰听到从中发出的呻吟声。
“佛啊！”
“佛啊！”
人们齐刷刷跪了下来，挪蹭着双膝往里面挤，争先恐后。
拥挤的人潮将田不满等人推到了一旁。
很快，宽阔的大雄宝殿跟前院便被前来礼佛的信徒占满了。
田不满等人站在院内，只是往里看了一眼，便目瞪口呆。
“那是什么东西……”
殿内，只见原本应该塑着金身佛像的莲花座上，此时坐着的竟是一坨十数米高的暗红色烂肉。
葫芦形的，最上方软塌塌的半圆，应该是头颅，中间硕大鼓胀的肉球，应该是肚子。
无数粗大的“腿”从其肚腹中长出来，然后疯狂挤入它怀里的那尊青色女巨人体内，从那些锈迹般的红疮里、从粗大的毛孔里。
强烈的反胃感，竟暂时让众人从无法自拔的负面情绪中抽身而出。
如果说，这坨烂肉的前身也跟这女巨人一样，是一尊佛陀，相比于女巨人的皮肤病来说，他的病情更加严重，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程度。
“药！药！”
女巨人在烂肉的安抚下，目光本正迷离，突然又冲着立在院中的田不满嘶吼起来。
“药！”
一声闷吼在烂肉内部响起，身躯狂颤，雨点儿似的碎肉被它甩了下去。
人们的双目突然变得贪婪，为抢夺一块碎肉，他们厮打成一团。
有人夺到了一块，饥渴地送进嘴里，嚼也不嚼，便吞入了肚子里。
接着，他们双手合十，仰面朝天，满怀期冀的等待变化诞生。
不过很快，他们的身体便迅速腐烂了，化作一地血水。
但剩下的信徒立刻又将这些血水舔舐干净，不出所料，一场瘟疫快速在人群中蔓延。
不到盏茶的工夫，热闹的寺庙变得空无一人。
像是有人短暂替自己分担了病痛，烂肉身上的颜色变得鲜亮了一些。
原本也在随女巨人一起贪婪地喊“药”，此刻却猛地一吼。
“是药！是毒药！”
说罢，它继续用自己独特的方式为女巨人缓解病痛。
女巨人的目光由清明再度变得浑浊，口中发出欢愉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