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钱能解决的事,对于裴筠来说,那就根本不是个问题。
啊泰让他的妻子收拾出了一间杂物房,木头拼接成的地板被擦得很干净,上面铺了一张大概只有一米宽的棕色麻布。
阿泰的妻子说麻布是新买的,没有用过的,本来是打算在女儿家人的时候让她带走的,用来做新衣。
傍晚时,外面还是阴天,天色暗沉沉,闷得像要下大雨了,直至深夜时,天空仿佛被劈开了一道口子似的,倾盆大雨稀里哗啦地落了下来,落在屋顶上,竹墙上。
齐南思开始担心这个竹楼是否能够抵挡得住这越来越大的雨。
裴筠扣着她的腰,大掌在腰窝处抚了抚,“他们建造这种竹楼是有经验的,坚固稳定,能抵挡一般的风雨。”
齐南思抬头,看到了他轮廓几乎完美的下颌,轻声道:“那如果今天的风雨不一般呢?”
雨滴噼里啪啦打在竹楼上,像毫无节奏的奏乐。
“你说呢?”裴筠觉得她的担忧很可爱,侃问道:“不一般的话,我们是不是就可以一起共赴生死了?”
他很淡然,很淡定。
齐南思呸了几下,“什么共度生死,不吉利不吉利!”
...
房间逼仄的勉勉强强能容得下两个人,麻布更是狭小,身形健硕的男人抱着女人挤在这张麻布上,两人的呼吸在空气中交缠。
裴筠呼吸越发的粗重,怀里掌心里皆能感受到她娇柔温软的身躯。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年前的晚上,吐露的气息愈发地灼热。
身体里不可抑制地腾升起一股热气。
他只能克制着,压下浓烈的情愫。
夜色渐深,雨势不停。
晚上的气温比白天的凉快,但齐南思窝在裴筠怀里,像窝在一个火炉里,热得出汗。
她被热醒了。
“裴筠,你是不是很热?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轻声地问他。
昨天晚上她也被他抱着睡觉,但他的体温不像现在这么烫,也不像现在把自己抱得死紧。
裴筠闷哼了一声,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的意识,嗓音很沙哑:“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齐南思拧起了眉,不相信他的话,从他怀里爬起来往外走,敲了敲啊泰的房门。
啊泰来到房间里,点亮了蜡烛。
通过蜡烛散发的昏黄光亮,齐南思看到裴筠脸上透着异样的红,额头上全都是汗。
“我刚刚摸了摸他的额头,他应该是发烧了,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退烧吗?”齐南思一时焦急,直接问啊泰。
“我这里没有药,他只能自己熬过去。”
听到啊泰用帝国语言说出这句话,只是有浓重的口音。
齐南思惊异地看向啊泰那张黝黑略显苍老的脸,“你原来会说我们的语言?”
“是。”啊泰没有否定,他看着裴筠意识迷离的样子,心中隐隐有些猜测,“再看看后面会怎么样。”
...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裴筠的反应越来越异常了,浑身发颤紧绷着,嘴里不停地呢喃着‘我要’,意识陷入了迷离状态。
齐南思红着眼睛,“裴筠,你想要什么?”
“他想要的东西不普通。”啊泰说,面色沉重了起来,“他应该是染上了那种让人上瘾的东西。”
听到这句话,齐南思整个人猛地一怔,脑子里空白了一瞬,嘴唇嗫嚅:“怎么会这样?”
她呆呆地盯着难受得紧紧攥紧了拳头,痛苦挣扎的男人,手指控制不住地收紧。
半晌,啊泰才缓缓说:“这就看你们之前经历了什么了。”
齐南思脑子闪过了一个惊人的猜测,思维和理智瞬间掉线了。
是那些人趁他昏迷的时候,把药注射到他的身体里了。
不敢想象那些人会注射了多少剂量。
她咬紧了下唇,“那他今晚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啊泰摇了摇头,“不至于出现生命危险,如果注入他体内的剂量很多的话,估计今晚会难受得痛苦不堪。”
齐南思眼睫一颤,微怔,伸出手指,指尖碰上了他的脸颊轻抚。
倏地,手被他紧紧攥住,把她的手放在他自己的脸上,呓语着她的名字.
“盼儿......”
齐南思心脏紧绷着,听着他无助的语气,心口揪了一下,让她觉得呼吸都感觉到了微疼。
她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
如果没有她,他大概不会被那些人抓到,也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痛苦的模样。
“他的情况看起来不是很严重,如果能坚持熬过今天晚上,之后应该会好一点。”啊泰用不太标准的音调道。
齐南思闻言才轻轻吐了一口气,点头:“好,我明白了,谢谢你。”
心里祈祷着他体内的剂量是很少很少的,她看过一些纪录片,那些上瘾的人每到发作时,整个人痛苦得癫狂,神志不清,整个人也会因此变得消瘦不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她甚至都不敢设想,裴筠是北城最受瞩目的裴氏集团总裁,如果因为救自己而被迫变成了像纪录片里那些人一般,那他的人生会变得有多悲惨和遗憾,裴氏集团以及裴家又会遭到什么样的巨变。
啊泰让他的妻子到外面打了一盆清水进来,“你可以让他多喝水,把毒素逼出来了,他很快就会好了。”
“好的,我知道了,真的非常感谢您。”
啊泰没有说话,带着他的妻子离开了。
“裴筠,你能不能......”
话还没有说完,齐南思被困入他的怀抱里,巨大的力气禁锢着她,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肉里。
他是用了所有的力气抱紧了她。
仿佛想借此在她身上求得抚慰和支撑。
齐南思清晰地感受到了他身体的滚烫,脖颈处萦绕着他灼热的气息,烫得她的心口一下一下地抽疼。
多感受一分他的痛苦挣扎,她的愧疚自责和心痛就会多一分。
她的声音哽咽了:“裴筠,我在。”
...
直到天光熹微,气温更低了一些,裴筠体温才慢慢变正常了,意识渐渐归拢。
这一晚上齐南思都不敢睡觉,脑子里的一根神经紧紧绷着,一刻也不敢放松,思绪一片混乱,只能不停地用麻布浸湿给他擦身体,做物理降温,喂他喝水。
他有一个时间段,几乎是控制不住的挣扎,难受地捂着头在地上打滚。
齐南思心疼得忍不住哭了,流着眼泪不停地安抚他。
直到他熬过来了,她才堪堪松缓了一口气。
雨势渐小,很快就停了,齐南思打开了窗口,微凉的清风吹了进来。
“要不要再喝一杯水?”她问着,再次拿起啊泰临时制作的竹筒杯。
裴筠点头,把竹筒水壶里的水倒出来一杯水喝下去。
“对不起,让你担心害怕了。”裴筠放下杯子,抬眸看着她,嗓音嘶哑,“没事了,不怕了。”
他轻抚了几下她的脸颊,她泛红的眼眸,“不要内疚,好不好?”
没有第一时间告诉她,只是因为他知道如果她知道了,心里会很难受,他舍不得她伤心担忧。
只不过他赌输了,还是在深夜里发作了,让她害怕担心了。
齐南思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拿了麻布浸湿拧干,擦了擦他额头上的汗。
“要不要再喝一杯水?”
齐南思一双通红的眼眸盯着他看了好几秒,像是把哭腔忍在了喉间:“你是不是知道自己被他们注射了这种药?”
裴筠默默地凝视着她,最后还是轻声应了声‘嗯’。
齐南思闻言,倏地挥开他的手,一瞬间生气地哭了出来。
“为什么不告诉我?”
语气里带着些颤抖,恐慌。
烛火已经快燃烧殆尽了,屋外的光亮携着微风透过窗口撒了进来。
裴筠很心疼,微顿,哑着嗓音解释道:“在他们把针扎进皮肉时,我醒来了,甩掉了针管,进入到体内的药物剂量不多,我以为不会有多大的反应......”
再者,告诉她也没有用,反而徒增她的忧心。
“那如果是我,我不告诉你呢?”齐南思打断了他的话,反声质问他。
“不行。”裴筠几乎是立刻出声。
齐南思深吸了一口气,抹去泪水瞥开视线,一言不语端起水盆往外走,俨然是不想跟他说话的样子。
裴筠一回答完,便意识到自己为什么惹她生气了。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感情也是相互的。
换作是他,他也会生气。
由未知的恐慌带来持续的焦灼,会让人渐渐崩溃。
裴筠支起身体想起身,便又听到她愠怒的声音:“想去哪儿?”
“没有,只是想出去找你。”裴筠收到了她凌厉的目光,乖顺地靠在竹墙边坐着,一双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她。
齐南思刚刚出去重新打了一盆凉水进来,“把衬衫脱了。”
闻言,裴筠眸光闪烁了一下,“怎么了?”
齐南思瞥了眼他被汗湿的衬衣,布料变透了,坚实的肌肉若隐若现,倒是有点勾人。
齐南思咽了咽喉,“你自己闻闻臭不臭的衣服。”
裴筠如临大敌,立刻低头嗅了嗅,一股浓浓的汗味钻进鼻子里,他自己都嫌弃。
他紧紧地拧起了眉,毫不犹豫脱掉了衬衫,露出了精壮的上身,肌理线条分明,蜜色的胸肌和腹肌结实有力,透着诱人的魅惑。
齐南思视若无睹,夺过衬衫扔进盆里,浸得湿透了,捏着盆的边缘想端起来,被男人阻止了:“我自己来洗,你睡觉。”
他知道她担心自己,肯定是一天晚上都没睡,脸上的疲惫显而易见。
“坐着。”
“盼儿,我没那么弱,现在都好了。”
齐南思直直地盯着他看了几秒,看得裴筠有些心慌了,才听她淡淡地说:“那你自己去吧。”
说完,便又见她直接躺在了麻布上,背对着他,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