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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学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无论地球时代还是如今的王者时代,都是如此。

上个月被教习抓回去排练舞蹈,宫宴之后紧接着就是假日,在海边她还捡了个乔莹回来,又特意请了假带着乔莹在长安城转了几天。满打满算下来,竟已将近一个月没去过学堂了。

公孙离还记得回去上学那日,同学们看她的眼神同时充满着艳羡和怜悯。她知道那眼神意味着什么,美好的东西总是有代价的。

上官婉儿把一个月来的功课列了个单子,笑眯眯地交给她,还不忘了叮嘱一句:“本期结业测试安排在小暑前后,时间不多,你可要加油哦。”

公孙离粗略算了算,前几天刚过芒种,只剩下二十余日,要想追上一个月的进度,她需要每天看平时两倍的功课。她欲哭无泪地点点头,表示自己一定努力。

从那天之后,她就投入了疯狂追进度的过程中,可以说是废寝忘食,早把乔莹说的天书一事抛在了脑后。

乔莹,是从遥远的江郡,来长安寻找天书的。

公孙离并不知道天书是什么东西,事实上,乔莹也不太知道。被问起来的时候,她只是低头看着手中光华流转的宝珠,轻声道:“我一定要找到,无论用多少年。”

初见的那天,乔莹穿着一身橙红色的短裙,手中的法杖提着这颗蓝色的珠子,站在一条鲤鱼上乘风破浪而来。除了乘船出海,人们还是第一次见到乘鲤鱼出海的,因此当时还在海滩边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这个乘鲤鱼而来的姑娘十分神秘,除了自己的名字,什么也说不清楚。没有人知道江郡在哪,也没有人知道孙策是谁,更没有人知道她要找的天书是什么东西,而她也对长安完全陌生。因此,在一番沟(sa)通(jiao)协(mai)商(meng)之后,公孙离征得了狄仁杰的同意,如愿将这个漂亮姐姐接到了教坊来。

她回去上学之后,乔莹就自己出去打听天书的下落。但过了这许多天,仍然一无所获。

转机出现在六月底的一天。

因为临近测试,公孙离整日都在学堂看书。炎夏燥热,她无意识地抓了一本字帖扇风,左手扇风右手写字配合得天衣无缝。

这天是周末,学堂里本来应该没有人。上官婉儿推门进来时,并不知道公孙离在这里,愣了一下。公孙离也不知道自己敬重的先生周末还会来,跟上官婉儿大眼瞪小眼地愣住了。

还是上官婉儿反应快,立即向同行的女子介绍道:“这是我一个学生,前些日子请假落下很多功课,所以……”她又看了看公孙离。

公孙离敏捷地把话头接过去:“先生,是这样,教坊太吵了,我就想来这里看书。”

上官婉儿简单交代几句后,她身旁的女子微微一笑:“你好,我是伽罗,来自西域。”

“西域”仿佛是个重要的地方,公孙离的兔耳朵蹭地一下竖了起来。

伽罗是以千窟城城主的身份,前来长安拜访武则天,想要从大唐皇家的琅嬛书库借一些典籍抄本的。面圣之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圣后有那么些不情愿,但在大唐与西域诚挚修好的大背景下,圣后也没有理由拒绝,干脆就将此事扔给掌管书库的女官上官婉儿全权负责。

“平时我经常来这个学堂,有些以前读过的便会随手放在这里。我读书喜欢顺手批注,选的也都是校印善本,我想你可能喜欢这些。”

伽罗道了谢,便随着上官婉儿转入后堂,两人的对话声渐渐飘远了。

公孙离又低下头继续读书,心思却怎么也静不下来了。

千窟城有着琅嬛书库十几倍的藏书,那是千窟城历代城主一点点收集、珍藏,躲过了无数天灾人祸才保留下来的。而三年前,听说在一次魔种入侵中,千窟城的藏书,全部毁于一旦。

五年前……正好是如今长安百姓津津乐道的“中秋奇案”,也是她唯一一次任务失败。那个瘦削的少年骑着马飞驰过去往长城的古道,没有留意到身后长亭中手执折柳的女孩。

纸上的文字,每一个字她都懂,连起来的话,却怎么也看不明白了。回忆如同潮水,闸门一开,就能连带过去现实一并冲散。

上官婉儿与伽罗的对话声又逐渐转了出来。

“……一直清楚,书本是转瞬即逝的东西,唯有文明,才能长存不灭。”

“书本是文明的载体,藏书被毁,必然也会影响文明的进程。但事情已然发生了,多想无益,人类,只有前行。”上官婉儿又从书架上取出两本书来,递给伽罗:“不必为难自己。”

公孙离只当听不见,专心读书。读着读着,忽然发现自己拿来扇风的字帖好像是先生祖父的字帖印刷本,赶紧放下了换个东西扇。好在上官婉儿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只是问道:“阿离,上次你借的那本《梦溪笔谈》放在哪了?”

这句话可把公孙离从装模作样读书又什么都看不进去的状态中解救了出来。她走到书架前,凭着印象找起来:“应该是……嗯……我记得在……这里!”

她抽出书递给伽罗,伽罗正捧着一本书看,指尖夹着一枚薄薄的枫叶书签。那枚书签是用红柳木雕成的,色泽金红,叶脉镂空,线条流畅光滑,极为精巧。公孙离不由得感叹:“好漂亮的书签。”

伽罗微笑:“喜欢就送给你。”

第一次见面怎么好要人家东西。公孙离连忙推辞,伽罗却直接把书签塞进了公孙离手中:“拿着吧,这种书签我有好多,用来奖励爱读书的好孩子。”

最终公孙离还是红着脸收下了那枚书签,坐回去继续读书。上官婉儿与伽罗刻意压低的对话声断断续续传入耳中,她心里想的却只有远在长城的那个人。

五年了,他曾去过千窟城吗?千窟城城主说,这书签送给爱读书的人,那他也会有这样的书签吗?这算不算是……情侣同款?

即使心里非常清楚那个人对自己的心思一无所知,却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偷偷肖想了一下。如果他身上不是背负着血海深仇,是否可以和自己像普通夫妻那样,手牵着手,光明正大地走在长安的大街小巷?

“在想什么呢,一页看了十分钟了。”

公孙离吓了一跳,想解释却又说不出话来,脸颊上很快绯红一片。上官婉儿对着自己不争气的学生摇头叹气。伽罗笑道:“不想看就别看了,来帮我们找书吧。”

不找不知道,原来学堂放着这么多书。三个人忙活了将近一个上午,才堪堪找齐一半,还有些是找不到的。

“天书残卷?……”上官婉儿思索片刻:“那不是早就失散了吗?”

“是啊,我也不抱什么希望。何况天书记载的法术如此强大,即使存在,想必圣后也不会轻易地借给我。”

“这你倒是想多了,琅嬛书库根本没有这东西。”

两人一起笑起来。转眼看到公孙离皱着眉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天书我没听说过,但我有一个朋友最近也在找它。”

似乎天书是什么很危险的东西,不知为何,两位博览群书的女子一同严肃下来。

过了半晌,伽罗才缓缓开口:“你的这位朋友……我可以见一见吗?”

大明宫内。

武则天合上手中的折子,随手放在桌案上:“柬之,西域使团进京的事宜,朕交给你全权负责。记着,不可盛气凌人,亦不可损我国威。”

阶下站着的大臣模样的男子点头应下。

“另外……”武则天用茶杯盖拨弄着水面上漂浮的茶叶,目光却没对焦,似乎在犹豫什么。良久之后,她下定了决心一般,沉声道:“给辅国大将军去一封信,不用署名,就说,箭在弦上,当择天时、地利、人和。”

张柬之愣了一下,随即提高了声音:“大唐已二十年未动刀兵,将无战心,相无备策,且不说胜负未可知,仅生灵涂炭便是大唐之不幸,圣后……圣后可要三思。”

“我怎么不知呢。”武则天微笑,眼神却是冰冷的:“朕自有考量,你照办就是。那辅国大将军也不是个安分的人,他可未必会听朕的。”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是历朝历代都在重复的剧情。张柬之拿不准圣后心里在想什么,即使惴惴不安,也只得回去照办。

是夜,一名驿使趁着夜色从长安出发,带着一封只有寥寥十余字的书信,八百里加急赶往长城。

…………

04

两年后,公孙离已经成为了中央戏剧学院舞蹈系的学生,以极其优异的成绩成为新晋舞蹈小花,她三年前出道的视频在网上已有超十万的点击量。

越来越多的人找到她,有邀请她去拍剧的,有邀请她去演电影的,也有明星艺人公司找到她想要谈合作的,公孙离一一都拒绝了。只有想买裙子买化妆品时,她才会在电影里客串一个龙套角色,赚一点外快。

在电影里,她也只跳舞,别的什么都不做。她在各个电影中客串了舞蹈替身,也渐渐地为人所知,被媒体评为“在潮流中坚守初心,将古典舞发扬光大”。

她无奈地摇头。娱乐媒体总是喜欢找一些人,去把他们塑造成或正面或负面的单一形象。这群人无论是“阳光”“魅惑”还是“邪恶”,似乎都是用某个标签能直接概括的。这种“网络人设”,既不丰满,也不真实。

真实的公孙离,是个脑子知道要努力身体却常常偷懒的女孩子,是个明知吃甜食会长胖却控记不住寄几的女孩子,是其实想演青春校园剧但实在忙不过来只好推拒还难过得掉眼泪的女孩子,是做得一手黑暗料理还热衷邀请大家品尝的女孩子。

是有很多追求者却单身二十年的女孩子,是有很多朋友却非常孤独的女孩子。

那些娱乐记者说对的只有一点:她是真的热爱舞蹈。当她在舞台上绽放的那一刻,所有的辛苦都不值一提。仿佛自己与生俱来就是要做这件事的,这是她的使命。

娱乐记者还注意到一点:她的包里总是放着一本《前唐小传》。没人知道这是什么书,从公共图书馆系统的检索结果来看,只知道是唐代女史上官婉儿所写,连国家图书馆都没有典藏。

这年六月,公孙离以学妹的身份参加了央戏的毕业典礼,向学长学姐们送上未来的祝福。之前毕业的学姐王昭君也友情到访,并与公孙离一起献上了一个节目。

典礼结束后,王昭君邀请她在北京转一转。两人是在公孙离出道不久相识的,到现在已经三年多了。当时的王昭君还是个三流歌手,公孙离也是个只会跳舞的小姑娘。如今的王昭君已在华语歌坛享有一席之地,而公孙离仍是她MV中永远的女主。

央戏的大礼堂藏在北京南锣鼓巷之中。两个人出了校门,已经是晚上八九点了,南锣鼓巷的商铺已经全关了门,小巷子显得有一点阴森。天上丝丝缕缕地下起了雨,公孙离便撑开伞,遮住两人。

“阿离果然是伞不离手啊。”昭君笑道。

公孙离也笑,“伞能给人安全感呢,所以我总是随身带着。”

“阿离也是能给周围人带来安全感的女孩子呀。”

两人说说笑笑地往北走去,经过夜色下的鼓楼,就来到了后海。后海有着北京着名的酒吧一条街,灯红酒绿莺歌燕舞,彻夜不眠。公孙离不敢进酒吧,两人就又折返去了北海。

北海是着名景点,公孙离早就来过了。而且北海出名在它的位置,是皇家池苑,本身并没有多美,她也不感兴趣。

昭君道:“你们学舞蹈的女孩平时都很注意控制饮食吧?刚好毕业典礼完了,你最近也没有演出,我带你去大栅栏吃饭怎么样?”

大栅栏是北京很有名的餐饮一条街,历史据说能追溯到明代,公孙离心动了,只犹豫了两秒,便答应下来。

北海距大栅栏也不远,公交车也就是两站地,中间隔着个天安门。两人商量了一下,就决定走过去。

天安门可以说是北京的地标式建筑了,每年寒暑假,都有成千上万的游客从全国各地赶来观看升旗。升降旗仪式也有讲究,每天的升旗时间都与当天的日出时间保持一致,寓意为“与太阳一同升起。”

每天的升旗仪式都伴随着清晨的第一缕曙光,着实让人感觉充满希望。

为了这着名的升旗仪式,很多游客都是提前一天晚上来到天安门广场,不惜等上一夜。夏天日出的时间又早,每个晚上,都有很多游客是在地下通道里睡觉的,就为了能看一眼升旗。

现在中小学还没有放假,游客已经显得比平时多了很多。天安门广场上有很多卖东西的,王昭君买了一个小风筝,公孙离也买了一对兔耳朵发卡。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阿离,你看起来也太幼稚了。”昭君大笑。

“你不幼稚?”公孙离反问,“玩风筝就算了,还放不起来。”

“你会你来啊。”

公孙离和王昭君完全忘记了去大栅栏吃饭一事。是夜无风,两个人扯着风筝,在广场上跑了一个多小时,也没有成功地让风筝飞起来。只有一次,颤颤巍巍地飞了不到十米,又一转头直直地栽下来了。

风筝掉下来正好砸到一个小男孩,公孙离赶紧跑过去道歉。才跑了两步,她就仿佛被什么定在了原地。

小男孩身边,一个穿着武警制服的年轻人将他扶起来,轻声安慰了两句。那武警手中抓着公孙离的风筝,等小男孩被妈妈带走后,才转头来寻找罪魁祸首。

公孙离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你有没有过那样一种感受?只在刹那之间,天地一片静默,周围多余的人和事都离你远去,只有喜悦和激动夹杂在一起,冲刷你的神经。不同的、复杂的感受奔涌在你的血管里,呼啸着冲进你的每一个细胞,直至你整个人都被这潮水淹没。

即使转瞬即逝,你也会意识到,这种感觉曾出现过,哪怕只有四分之一秒。

她心脏跳得飞快,四肢僵硬地立在原地。那武警看了看她,颇为不解地皱了皱眉,走过来将风筝放在她手上。

“刚下过雨,地上有水,风筝湿了飞不起来的,今天就别玩了。”

直到他转身离开,公孙离都没能有任何动作。她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看着那名武警穿过游客,与另一位武警互相敬礼,完成换岗,公孙离才如溺水的人一般呼吸起来。

是他,是他,太好了。

守约哥哥,是你。

那扶起小男孩的熟悉的背影,那温和低沉的嗓音和手指的温度。他随意的动作中流露出的军队严格训练的痕迹,与周围游客形成鲜明对比的挺拔身姿。举手投足间,每一个动作都狠狠地敲击着她的心。

王昭君找了过来,碰了碰她:“阿离,怎么了?”

公孙离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用了极大的力气。

“我……我看见了一个,很久没有见过的人。”

王昭君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个武警?”

“嗯。”

“你认识他?”

听到这话,公孙离竟然转头看向了她,思考片刻才道:“不认识,但我喜欢他。”

“啊?”王昭君无法理解,“你不认识?那你怎么喜欢上他的?我一直以为你喜欢的是李信呢……哎,现在的小姑娘。阿离,我是不是老了,怎么跟不上时代呢?”

公孙离没有接话,只是摇摇头道:“昭君姐,你先回去吧,我要在这里等他。”

“什么?!”王昭君这次彻底震惊了,“你有事就去跟他说呗,不敢要微信号我去帮你要,别怕。”

“站岗期间,我不能打扰他。”

“也是,万一被当成恐怖分子抓起来了怎么办。”王昭君嘀咕道,“那也不行,要不我们去地下通道等吧,不管怎么样,你一个小女孩,大半夜的我怎么可能把你扔在这里。”

“我不是小女孩了,我成年了,昭君姐。”公孙离无奈,“夏天晚上还是有点凉的,你去地下通道吧,我就在这里等。”

王昭君不肯,又缠着公孙离说了半天,却见她非常坚定。最后,王昭君只好找了个最近的地下通道口待着,保持在能看见公孙离又不会吹着夜风的位置。而她不知道,第二天的娱乐新闻头条就变成了“人气歌手王昭君蹲守地下通道,衣衫单薄神情萧瑟疑似失恋”。

公孙离也没想到,她这一等就是一夜。

天安门前的岗哨是四个小时一换,天安门广场上的则是个八小时。百里守约值岗的时间,是晚上十点至次日早上六点。

但公孙离不知道百里守约什么时候值岗结束,她只好站在旁边等,一步也不敢走开。到了夜里一点,又下起了雨,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睡在天安门广场上的游客都躲进了地下通道,王昭君也躲了进去,很快,天安门广场上便空无一人。

只有哨位岗伞下还有武警在站岗,整个天安门广场,粗粗看去也有十几个。公孙离撑着伞,站得腿疼了就走两圈,然后选个能看见百里守约的位置继续等。她不想被其他人看出来,有时也会站得远一点。

夏天的雨总是来得快去的也快,等到夜里三点多,雨已经完全停了,夜空如洗,抬头可见漫天璀璨星辰。公孙离仍然在天安门广场上走来走去,周围已经有几个武警注意到了她。公孙离默默想道,我不是恐怖分子,不要抓我,我只是在等人。

凌晨四点,天空逐渐亮了起来。这是公孙离第一次见证天亮的过程,才知道什么“黑暗中的一缕曙光”都是骗人的。事实上,因为光的散射,阳光降临之前,天空就已经一点一点地亮起来了。

路灯灭了下去,人潮开始从地下通道向外涌出。所有人都在往前挤,想要找一个更近一点的位置。

王昭君还蹲在墙角没睡醒。

天空非常干净,清澈透亮,很快,一队扛着国旗的仪仗兵出来了,走到了主席台前。人群开始骚动,游客纷纷拿出相机拍照。一根根自拍杆被举了起来,还在努力地伸得更高。

终于,国歌响起,一缕金色的阳光从地平线上照了过来。日出,只是一瞬间的事。

国旗升起,人群骤然静默下来。小时候学校的升旗仪式是最无聊的,公孙离从来没有想过,升国旗竟然真如老师所说的,是一个无比庄严的时刻。

但她还是开了小差,转头去看哨位岗伞底下的百里守约。军人在升旗是是要敬军礼的,他注视着缓缓上升的国旗,神情很平淡,一双眼睛波澜不惊。

公孙离转开了视线。只有她知道,那平静的表情下是多么坚定勇敢的灵魂。她知道上一世的百里守约,为了守护长城,为了长城之后的长安,为了长安的一个女孩,付出了多少东西。这一世他仍然从军,但好在国泰民安,好在是太平盛世。她希望他不用真的冲锋陷阵,希望命运永远不需要检验他的爱国决心。

升旗仪式之后,游客们纷纷开始拍照留念。天光大亮,长安街上有公交车开过,转眼已是车水马龙。

清晨六点钟,武警换岗。公孙离等了一夜,却忽然失去了上前打招呼的勇气。她犹豫了,这一世他们是陌生人,百里守约不记得她。显然,他们不能说是有缘分的。如果不是那本《前唐小传》,公孙离也不会知道这些历史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这一世他们的命运,也会和一千年前一样吗?如果不遇见自己,他是否会过得更好?

看着百里守约和另一位武警互相敬礼,她悄悄地转过了身去。

这段历史,最好还是被遗忘吧,守约哥哥,我希望你永远不要知晓。

公孙离低头迈出了一小步,舞鞋的木跟敲击在地砖上,发出脆响。

我用这一夜与你道别。

她抓着伞,手指已经冰凉,不知是不是吹了一夜冷风冻的。好在是夏天,天亮了气温便会快速升高。公孙离迎着朝阳,微微眯起眼睛。

阳光在她眼底碎成一片金芒。她看不清眼前的路,却听见身后有人急匆匆追来的声音。

“姑娘请留步。”

竟然是这么老古董的用词。公孙离心中一动,停下脚步。

“你……等了我一夜,不说什么就走吗?”

公孙离转过身,看着百里守约,平平淡淡地开口道:“没有,你有什么事吗?”

“有。”

公孙离一愣,却见百里守约脸上露出了稍显疑惑的表情,“那个,姑娘,我们……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

“你认识我?”

“不认识。但是我觉得,我们好像在很久很久之前见过。”百里守约有些不确定道,“昨夜看你站在那里等我,我总觉得,你好像已经等了我很久很久。”

这一瞬间,公孙离是真的听到了坚冰碎裂的声响。溪水开始奔涌,青草发芽,漫山遍野的桃花仿佛刹那开放。

六个小时,不短也不长。她等过暴雨倾盆,等过星辰璀璨,等过人山人海也等过茕茕孑立。终于她等到云破日出,等到他追过来问: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

“还好,”她听见自己说:“没有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