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昨天来电话,说今天还会打过来。”巧双娘做着婴儿鞋,跟苏半夏交代着。
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我看大妮嫂子状态还不错,巧双怎么样?现在愿意见人吗?”苏半夏看了看巧双紧闭的房门,关心道。
巧双娘叹了口气,“谁也不见,也不出屋,一天能吃一个馒头都不错了,跟她嫂子月份差不多,肚子整整小了一号。”
“那男的是谁,她还没说啊?”苏半夏小心翼翼地说,“大娘我不是传闲话,就是巧双这么难过,找到那个男的说不定能好一些。”
“我闺女我了解,虽然性子绵软,但心里有主意,大概是被骗了。那样的人就是再找来,我也不会同意他们结婚的。”巧双娘也想开了。
“唉……”
“不提这个了。对了,有个事儿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你那个堂兄弟,苏星要结婚了。”巧双娘提起苏二奎一家子的事眉毛都跳了起来。
“也该结婚了,再不结,那边儿可怎么办啊……”苏半夏喃喃道,别的可以等,闫家姑娘的肚子可等不了。
“你是不知道你那婶子,不知道干啥去了,刚回来那两天跟生了一场大病一样,没几天就活蹦乱跳了。苏星买了你县里的工作,可给她牛坏了,从东头嚷嚷到西头。”巧双娘一直讨厌彭玉莲,见彭玉莲这么嚣张更气不打一处来。
“没人呛呛她吗?”
“怎么没有,就栓子娘和巧珍儿,可跟她吵过好几回了。”巧双娘收了最后一针,咬断线头,“哎,他们后儿办酒,没叫你吧?”
苏半夏摇摇头,“我结婚也没叫他们呀,互相添堵呢?”
巧双娘把小鞋子往针线筐了一扔,“不是,她没朝你显摆,就跟前几天……”
“叮铃铃……”堂屋里的电话响了。
巧双娘一扫愁绪,促狭地笑,“去吧。”
苏半夏难得红了脸,也不知道红个啥劲。
“喂……”苏半夏拿着听筒小声说。
“呵……”电话那端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苏半夏的耳道都有些酥麻。
“笑什么?怎么了非要我来接电话。”她搓搓脸,让自己说话如常。
“没想到是你”,程延在寒风里拿着电话手柄笑得温柔,“我以为是大姨呢。”
“不是你让我来的?”
“没想到你现在能到,以为会晚一点呢,我晚上突然没时间了。”程延以为今天跟苏半夏通不上电话了呢。
“很忙啊?”
“……最近有点吧。”
寒暄完,两人突然没话了。
程延紧紧握着手柄,听着千里之外通过电波传来的呼吸声,再危险的任务他也不是无可归处了。
“家里怎么样?”程延说起以前战友们打电话必说的一句话。
苏半夏挑重点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大概说了说。
“我做的也没有很过分吧?”苏半夏怕程延觉得自己对他妈和他妹妹不好。
程延:“没有,还不够过分,你做得很好。”
“真的吗?”自从苏半夏进了程家,程妈挨的骂都比以前多了。
程延轻笑,“对我妈和大丫来说,不下猛药是不会见效的,我不知道这个药怎么下,你知道,这样很好。”
苏半夏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气气人而已,哪有什么……”
“谢谢。”程延郑重其事地说。
“……”
“我说真的,你做了我做不到的事,以前我做梦都不敢相信大丫敢从王彩琴那里抢东西。”
程延在的地方太冷了,他换着手拿话筒。
“以后每个月的三号我会给家里打电话,你记得来大姨家接。”
“嗯。”苏半夏听着程延的声音在哆嗦,“你……很冷吗?”
程延弯弯嘴角,“是有点,还行。”
“那要寄棉衣给你吗?”
“……不用。”
“不能告诉我你在哪儿是吧?”
程延默认。
“好吧。”苏半夏抠着手上的倒刺,“那你注意身体啊,再见。”
“等一下。”程延突然开口。
“嗯?”
程延咽了一口口水,“我……我战友冬天都会收到他家里寄来的毛衣……”
他期期艾艾的,不像自己了。
“你……是让我给你寄吗?”
程延耳尖都红了,不知是冻得,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没……没有……”
“可是我不会织诶。”
“那算了……”
“我学学吧!”苏半夏朗声说,“到冬天就可以给你寄了吗?那你要给我地址哦!”
程延嗓子不知是疼还是痒,反正是说不出话,费了半天劲从身体深处发出一个“嗯”字。
“还有几个月,我应该可以学会,这次可以挂电话了吗?”
程延点头,发觉对方看不到,又说了一句“好。”
电话那端传来忙音,程延久久不愿放下电话手柄。
“老赵……老赵……”身后有人唤他。
“陈哥。”程延挂上笑容,“你怎么在这儿啊?”
“你怎么在这儿打电话啊?屋里电话坏了吗?”“陈哥”揽着程延的肩膀,话里话外都是试探。
“是,刚才秦老大打电话就打不通,让我试试这公用电话行不行,看是咱们据点电话线折了,还是这一片的原因。”
“陈哥”半信半疑地拿起电话听筒,“我试试?”
他拿起电话,塞进去几枚硬币,电话听筒中连嘟声都听不到。
“应该是这一片都坏了,走走走,回去怪冷的。”
两人搭着肩膀渐渐走远。
苏半夏放下电话出来,巧双娘手里已经从婴儿鞋变成婴儿的红肚兜了。
“这么快就说完了?”
苏半夏笑笑,“他忙呢。”
“晚上在这儿吃饭啊。”
“不了大娘,我得回去呢,家里还有事儿。”苏半夏拒绝了巧双娘的邀请,推脱有事儿骑上车出门。
不是她不想在这儿吃现成的,实在是程瑞和程大丫的矛盾已经到了激化的地步。
如果说先前是程瑞为老婆出头,教训自己妹妹的话。
现在就成了程瑞和程大丫的私仇,他是绝不能忍下被程大丫下面子这口气的。
不愧是亲父子,程瑞简直是程三平的翻版,而且大男子主义独裁到了另一个境界。
现在也就是程瑞还没有当家,要是程三平和程妈老了,程瑞能看面子给程三平口饭吃还是有可能的,能照顾程妈的晚年那是天方夜谭!
他不会想到他从少年就见到的照顾他的这个后妈为他做了多少事情,洗衣做饭铺床叠被,任劳任怨,他只知道那不是他亲妈。
现在自己亲妹妹反抗了一下而已,他就下死手,当天他拿着藤条是真想打死程大丫的。
这几天程大丫早出晚归,每天都在外面割猪草,没活儿干了就去村后树林子里坐着,天黑透了才回家,就是为了避着程瑞。
苏半夏着急回去也是怕出幺蛾子,程大丫总要回家吃饭的。
果不其然,苏半夏骑着自行车刚到胡同口就听到了程大丫撕心裂肺的哭声,程家门口还围着一群街坊。
奇怪,要是程瑞揍程大丫不可能围这么多人,发生什么事了?
“有娘生没娘教,小小年纪就敢偷人家东西?长大了还得了?”
“小时偷针,长大摸金!打死也活该!”
王彩琴尖利的声音从程家院子里传来,苏半夏匆匆把车子扔在一边跑进去。
围观的邻居们都表情不一,看着苏半夏急匆匆跑进去,也有好心提醒的。
“石头家的,你别管了,你管不了”
“就是,爹妈都没办法呢。”
“敢偷东西,是该教训教训!”
程大丫敢偷东西?
苏半夏阴沉着脸进门,映入眼帘的就是程瑞拿着鸡毛掸子狠狠打程大丫,程三平干脆不在,程妈捂着脸瘫坐在地上。
桌子边坐着一个胖女人和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儿,女人一脸气愤和隐藏不住的得意,女孩儿脸上是不忍和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