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蔚然和顾天泽都是知青,没有娘家和婆家的礼数,也就没有回门这么一说。但顾天泽感谢苏半夏对他们的帮助,专门说了要请她吃饭。
苏半夏拎着一斤豆腐去赴约了。
没带苏晨也没带程欢,他们夫妻日子不好过,多个人多张嘴。
临出门程欢头一天的开心劲儿还没散呢,自言自语着要把新棉袄和新坎肩儿给她的小伙伴们炫耀一下。
“蔚然姐,在屋里吗?”苏半夏敲开虚掩着的大门。
没一会儿郑蔚然双手都是面粉的出来了。
“敲什么门啊?直接进来啊。”
苏半夏抿嘴坏笑,“我贸贸然进去了,看见不该看见的怎么办?”
郑蔚然作势要拿手上的擀面杖打她,苏半夏举手讨饶。
顾天泽不在屋里,郑蔚然继续揉搓着面团。
“你们家那位呢?”苏半夏四处看着这间漏风的屋子,“这儿哪儿比我家好啊?都是一间屋子,我家遮风又挡雨!”
郑蔚然继续揉着面,“那儿再好也是你家,天泽是个男人,他也有自己的自尊心。”
苏半夏轻叹一声,她竟然有点理解。
谁的房子都是租,但租苏半夏的铁定要占她的便宜。顾天泽能不知道苏家的房子好吗?可按正常价格租下来确实超过他们现在的支出水平了。
而且只能租一间,苏半夏还要回家做衣服,进进出出确实不方便。
“夏夏来了?”顾天泽拎着两袋东西进屋。
他把东西放下又摘掉脖子上的围巾,手冻得通红,脸也被风吹得发干,但完全掩盖不住他眼神里的荡漾。
虽然他在跟苏半夏打招呼,但他的眼神一直没离开过郑蔚然。
苏半夏摇了摇头,表示尊重并理解新婚夫妻的黏糊。
“天冷,给你包饺子,够意思吗?”顾天泽暖和了一会儿嘚瑟道,“看我一大早去镇上买的鸡蛋和腊肉,还买了老乡家里的腌白菜。”
冬天哪里都没有新鲜蔬菜,农村人家里都有地窖,可以储存一些大白菜,还有很多人会腌起来,可以吃很久。
“你们俩不过了?就这么……造?”苏半夏指着案板上少说三斤的白面,还有顾天泽刚买回来的鸡蛋和肉。
“我们以后的粮食就单独分给我们,不跟知青点儿一起了,也不会有以前那种分配不均的情况出现。”顾天泽解释着。
“那也不能这么吃啊!白面鸡蛋,你家小康了吗就这么奢侈!”
“啥小康?”郑蔚然没听懂。
苏半夏塌了肩膀,这两个人会不会过日子啊!
“狗窝里放不住剩干粮。”苏半夏嘟囔着。
顾天泽眼里见状飞速晃过一丝恶作剧得逞的笑意。
郑蔚然拍了他一下,“夏夏,我们没那么败家,这些东西是天泽家里寄来的。”
“什么?”顾天泽不是和家里关系一般吗?
“前阵子天泽跟家里说了要结婚的事,就打来一笔钱,不多但也算是我们经营这个家的原始资金了。”郑蔚然解释着,“今天正好是有个天泽家那边的人来这边办公差,这些腌白菜和腊肉都是他妈让给捎来的。”
“那省着吃呗,以后都没有青菜了,也不分猪肉了,我差你们这点儿啊?”
顾天泽洗过手来帮忙,“行了,别叨叨了,你当回回有这好运气呢?赶紧洗手干活儿,把你带来那豆腐切了。”
一对夫妻和一个电灯泡一起做了饭,苏半夏闪闪发光地把饭吃完了。
放下筷子就要走。
“我受不了你俩了,等你们感情沉淀一段时间我再来。”苏半夏不顾郑蔚然的劝阻坚决地出了门。
倒也不是他们动作多么惹眼暧昧,就是那个眼神儿,拉丝!
苏半夏又抖了一下,跑着回了自己家。
上次给程妈的布料和棉花还剩了一些,她踩着缝纫机没多久工夫做了一双护膝。
这双护膝是给白大夫的。
先前给王彩琴准备的药,很大一部分是白大夫帮她凑齐的,她只在后山采到了一些天南星。
当时她找上门,但并没有把真实的理由说出来,白大夫是西医不懂中药。但她也知道不同的分量和种类掺在一起所起的作用是截然不同的。
当时她只说考虑考虑,但隔天就把药材给她找齐了。
加上上次白大夫无条件给了她一张镇卫生室的抬头便签,间接帮了郑蔚然,这份恩情她心里得有数。
中午过了,天气暖和了很多,也没有风了。
苏半夏骑着车去了镇卫生室,今天虽然是周六,但周末的值班基本都是白大夫在的。
苏半夏还问过是不是他们欺负人,怎么假期的值班总是她?
白大夫淡淡说,自己家里没有人,回不回的没什么要紧。
到镇卫生室的时候,白大夫刚刚吃过饭回看诊室。
“哪儿不舒服了吗?”白大夫这会儿看见苏半夏有些诧异。
苏半夏摆手,“没有没有,我给您送点儿东西。”
说着从包里拿出了那副护膝。
外面是耐脏的浅灰色,里面是软和的蓝色棉布,摸上去棉花的触感弹手。
“我不需要。”白大夫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可是我……做都做了。”
“拿回去自己用,或者给亲戚都可以,你以后也别再给我送东西了。”白大夫翻着手上的病历本,头都没抬。
“那我扔了啊。”苏半夏偷瞄着她的神色,“扔了啊?扔了!”
苏半夏走出看诊室三四步路,后面白大夫无奈地“回来!”
“嘿嘿!”
白大夫打开挂在椅子上的包,“算我买你的。”
看着面前的一块钱,苏半夏沉默了,就是一副护膝哪值一块钱啊?
“白大夫,你瞧不上我的东西直说呗,干嘛要这样啊?”苏半夏闷闷地说,看起来很受打击。
白大夫的表情微微动了一下,“不是。”
“算了,我拿走了,再见。”
“哎——拿来吧。”
苏半夏回头看她,“真的?”
“真的。”白大夫神情不是很自然,“但以后你真的不能再给我东西了,我……我不习惯这样。”
“行!”苏半夏笑嘻嘻地把护膝放在白大夫的桌子上。
“这是新弹的棉花吧?”白大夫抚摸着。
苏半夏摇摇头,“不知道,我摸着挺好的就买了。”
白大夫神色复杂,摸着护膝的手久久不愿意拿下来,明明开始自己说不要的。
她的手不停捏着护膝的边边角角,上面的绑腿的袋子也是苏半夏用布条做的,消瘦的手腕上还挂着那个看起来很有年头的红绳,上缀着一个黄褐色的石头样的东西。
“白大夫,这是什么?”苏半夏问。
白大夫摸着手腕上的红绳,“这是……鱼惊石。”
“玉晶石?”苏半夏没看出哪像玉,还晶石,一点都不通透。
白大夫少见地笑了一下,“是鱼,鲤鱼的鱼,鱼惊石。你小时候肯定也戴过。”
之后苏半夏再问她就不说了,撵着苏半夏走,说自己要上班了。
“那天气凉了,你要戴护膝哦!”
“知道了,快走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