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农历三月二十八,阳历四月二十九号,就是钱珊珊和秦家长子秦康的婚礼。
程延和苏半夏站在同心楼下,同心楼门口的红绸拉了两条街,这年头结个婚这么铺张浪费的也是少有。
“真是找死啊。”关洋在后面悠悠道。
程延白了他一眼,“你怎么神出鬼没的,吓死个人。”
关洋:“我已经在这儿站了好一会儿了,你们夫妻俩没有一个人发现我。你什么警戒心,还尖兵出身呢。”
苏半夏没有理会他们两个降智一般的对话,看着同心楼这熟悉又许久不见的地方,感叹道:这就是上次惹下祸端的地方。
凝望许久之后,苏半夏开口道:“进去吧。”
门口站着专门迎人的,给人看了一眼请柬便被允许入内了。
一进到内部,关洋便感叹道:“大手笔啊,怪不得不在京城举办。”
程延擂了他一拳,“别乱说话。”
“又没人听见。”
“祸从口出你知不知道。”
三人随着侍应生的引领到了随礼的桌前,记账人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们三个。
“随多少?”这是程延。
“还随吗?”这是关洋。
“我不想随。”这还是程延。
苏半夏闭了闭眼,看了一下礼单上的钱数,大家大多随的都是几块钱,多的十块钱,少的五毛一块的也有。
苏半夏掏出五块钱,然后签了名字,“行了,走了。”
“这位同志,您的呢?”
关洋被叫住,“什么?”
“您的礼金。”
关洋叉着腰,“你看不出我跟他们一家的吗?”
“可是……”
“谁家一家人出两份份子钱啊,就这五块钱我都不想掏呢。”
苏半夏无语,明明是她掏的钱。
在记账人异样的眼神之下,关洋大摇大摆跟上了电梯,“还想要我的钱,秦天亮跟他媳妇一个赛一个傻帽儿,还配我出份子钱,等他入土了我给他多烧点儿。”
不知关洋跟秦家有什么过节,这怒气显然是冲着秦家去的。
“你看秦天亮这么不顺眼,还来干什么,不够添堵的。”这会儿电梯里没有其他的人,程延便直接问出了口。
一早上他就想问了,又没人给他寄请柬,他非死乞白赖地来,还是一大早从市里的招待所开车来的。
“我不来你们被欺负了怎么办,你们一个大头团长看似前程远大实则无权无势,一个半吊子医生连个编都没有,人家不是想怎么揉搓你们就怎么揉搓你们。”
关洋话说得不好听却是事实,苏半夏竟然有点感动想出口说声谢谢。
“你们被欺负了,就是我儿子被欺负了”,关洋理所当然地说,“再说了,我护着你们我儿子对我印象也好一些不是。”
话的意思很好懂,但听着很别扭,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是怎么回事。
电梯“叮”的一声开了门。
酒席在三楼,是中式宴席,而楼上就是苏半夏上次来过的西餐厅。
“一会儿我们走的时候,去上面打包一点儿蛋糕什么的给晨晨和欢欢回去吧,他们也好久没吃过了。”苏半夏在程延耳边说道。
程延点点头,“一会儿结束了我去就行。”
“嗯。”
一踏进宴会厅里面的吵嚷之声迎面扑来,程延和苏半夏也没有上赶着去找主家说话,关洋更没有那个必要了。
三人找了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坐下,跟旁边交际寒暄的众人相比,他们三个像个异类,好在桌上的花生瓜子儿糖球都管够,三人噼里啪啦磕个没完。
“哟,庞家老大来了。”
“嗬,隋家的姑爷来的,看起来隋家老爷子不卖秦天亮面子啊。”
“啧,高家那死丫头也来了,高天亮下足了血本。”
苏半夏就听见关洋在耳边絮絮叨叨,他认识的人真不少。
“你认识这么多人,怎么没人找你打招呼啊?”程延许是听烦了,奚落他道。
关洋飞速地磕着瓜子儿都不耽误他说话,“你懂什么,你以为谁都知道我来了呢,我这次是秘访,知道啥叫秘访不?保密的。”
就他一个星期往他家跑八趟的样子,谁家秘访是这样的。
“但钱珊珊知道你来了啊。”
关洋看傻子一样看程延,“你没毛病吧?她得罪了我,她敢说出去?再说了,说出去也没用,秦天亮跟我老子不对付,他请我我不来,丢的还是他的面子。”
苏半夏摇摇头,上层人物的过节,她不懂。
“哎,看见那个穿列宁装的戴眼镜儿的胖子了吗?”
苏半夏点头,“看见了。”
“他是管财政的一个小领导,旁边儿是他媳妇儿。”
“啊,然后呢?”
“上个星期他跟女下属在床上被他媳妇儿逮了个正着,看着那脸上血道子了吗?他媳妇儿挠的。”关洋一脸兴奋,跟苏半夏分享着他知道的八卦。
苏半夏用难以言喻的眼神儿看他,关洋也扭头看她,“咋了?”
苏半夏:“你跟我小姑子应该有话聊。”
关洋不懂她什么意思,悄悄挪得离程延更近了一些,“不是你说让我投其所好,我已经很努力跟你媳妇儿找话题了,她咋不感兴趣?不是说已婚妇女都爱听这个吗?”
程延嗑瓜子儿磕得口渴,转着桌子拿水,“我最近新学了一个词儿,叫刻板印象。”
关洋挠头,“啥意思?她不喜欢我,我儿子怎么喜欢我啊?”
程延不想跟他说话,“你再找一个媳妇儿重新生一个比较快。”
关洋:“……”
“咳咳——喂!”不知过了多久,各家寒暄的流程终于宣告结束,戴着眼镜儿的司仪在台上的话筒边开始宣布婚礼的开始。
“各位远道而来的来宾,各位亲朋,各位好友,欢迎大家来到秦天亮部长和钱大成将军的儿女——秦康先生与钱珊珊女士的婚礼现场。”
随着司仪的一个高腔儿,现场一片热烈的掌声。
“现在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新郎新娘入场!”
现场立时响起了钢琴伴奏声,苏半夏往声源处瞅了一眼,还是现场弹奏呢,一室的挂红披金却配个西洋乐器,中不中洋不洋的。
从搭好的台子后,穿着一身中山装的秦康和一身红西装的钱珊珊缓缓上台,掌声更加热烈。
秦康看上去是个挺端正的小伙儿,满脸喜气,红彤彤的后墙映得脸也红彤彤的,而钱珊珊的表情则淡了许多,说不上不高兴,但绝说不上高兴。
在这种场合,新郎新娘绝对是中心人物,可在这里,他们就像个陪衬装饰品一样,司仪感叹了一下二人的般配之后,便将话筒递向了双方的家长。
苏半夏前世只在电视上见到过联姻这种设定,可现实看下来,却悲凉得很,尽管跟钱珊珊有抹不开的怨恨,但此时,她竟然诡异地浮起一抹同情。
“你在为她难过吗?”一个声音在身后悠悠响起。
苏半夏转过头,就看见郭宏图坐在桌边笑得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