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别别——”支书妥协了,“行,我答应你,回头我就给大丫办。”
程延似笑非笑,“行,我听见了,您可别糊弄我。”
支书擦了把冷汗,“我哪敢糊弄你啊,快进去吧!”
二人这才踏进小院儿。
房子是租的别人的,不能在人家家办丧事,不知道程瑞是怎么回事,一年前塌掉的房子愣是到现在还没修。
程延从把隔壁堂屋的门板给卸下来了,旁白儿站着的壮劳力都自然地上来帮忙。
“谢谢哥儿几个,结束了请哥儿几个吃饭啊!”程延吆喝着。
“客气了。”
“应该的。”
“都是一个村儿的。”
可能这几个人也是被支书从家里给拽出来的,零星几个人,也能看出程三平自己的人缘儿也不咋的,自己一个祖宗的近亲都没出来一个。
忍着屎尿混杂着伤口腐烂的腥臭,几人匆匆将程三平从堂屋抬出来绕了个弯到了隔壁的西屋。
没错儿,就是程瑞和王彩琴住那屋。
据支书说,这两口子自从去前枣树村就没回来。他爹死了还是被程老太发现的,哭喊着就从屋子里出来了,到程瑞屋里一看,屋里衣裳没了,值钱的东西都不见了。
这一场景,谁还看不出来,再说了上午那档子事儿被跟着去的程家人回来说的有模有样的,跑了这是!
可是,事情还得有人办。
于是,支书才让人去前枣树村去寻程延,希望他看在以往的情分上能给程三平送终。
支书的眼神落在最前面烧纸的程欢身上,丫头就丫头吧,以后可别让他再摊上这事儿了!
程欢找出一件程瑞压在柜子底的粗布衣裳,虽然多年不穿了,但好歹比程三平死的时候穿的那件好,浑身不说沾满屎尿,也臭不可闻。
她拿着衣服要给程三平换衣服的时候,程延说他来吧。
程欢摇摇头,“哥,你仁至义尽了,我来吧。”
说完木着脸,拿着衣服进了屋儿。
二十分钟后,程欢侧着脸出来,扶着墙根儿的桃树吐了半天。
程延从外面进来,拍着程欢的后背,“还行吗?”
“我没事,哥你干什么去了?”
程延指指外面,“找人去给你爹买口棺材。”
程欢一抿嘴,程延拍拍她的肩膀,“没多少钱,我让人买最便宜的。”
“等我赚了钱,都给你和嫂子花。”程欢眼眶发红,程延和支书的话她都听见了,她知道她哥是为了她好,不然哪用得着管这烂摊子!
“那你挣第一笔工资的时候,你嫂子花一半儿,我花四分之一,你侄子侄女花四分之一。”
“嗯!”程欢重重点头。
“好了,去忙吧,今天有的你忙呢!”
程欢点头,去门口忙活了。
程三平人缘再不好,明天也是有人来吊唁的,她得提前做好准备。
棺材是黎明的时候到的,程延没有沾手,任几个帮忙的人帮忙把程三平放进去,没有体面的寿衣,没有盛大的葬礼,死的时候一口薄棺,一件旧衣,程三平这一生,作孽也好欠债也好,就这么交代了。
查看完第二天的香烛,程欢揉了揉脖颈,程延站在程家大门口像个门神,一点倦意也没有,眼睛乌亮亮的,盯着远处。
“哥。”
程延转头,“收拾好了?”
“嗯。”程欢挠头,“我想着,不按传统习俗走了,今天等吊唁完,明天就下葬,反正昨天算第一天。”
“你想好了?”
“嗯,反正……他有个葬礼已经很对得起他了。”
“你这个没心没肺的白眼儿狼!”程老太猛地从身后推了一把程欢,要不是程延及时扶住,程欢必然会狠狠磕在垫门石头上,那后果不敢想象。
“他是你爹!你不说大操大办让他风风光光走,你还想草草就办了你好过好日子去?我告诉你,没门儿!”程老太精瘦精瘦的,面相上看上去比以前更加凶恶。
程欢吐出一口气,“奶奶,现在我给我爹送终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最好了,你要怎么样?黄金棺材玉石碑刻?他配吗?”
“你个小妇养的,你爹生了你,你就该把最好的给你爹!”程老太伸出的手指几乎要戳破程欢的脑门儿,“还有你娘,也是个烂货!当初要不是我们程家给你们一口饭吃,还能有你现在?你那个贱货妈还有你这个……都得死!”
程欢操劳了一夜,脸色本来就不好,听闻此言更是气得发抖,“你……好,你现在是看着棺材有了香烛也有了,打量我贪图你们家这破房子存心拿我出气是吧?你老太太你厉害,你来管,你什么都管完,我倒是要看看,这世界上有八十的娘给六十的儿摔盆儿打幡儿的没有!”
程欢把手里的篮子往地上一扔,金元宝散了一地。
“哥,走!”
“你——你不能走!”程老太往门槛儿上一躺,开始撒泼。
“我满足你的要求,你找别的孝子贤孙吧!”
“你不能走!”程来太在地上打着滚儿,翻来覆去就是这一句话。
支书刚把收礼金的人安排好,这边就是一阵骚乱,搓着光头过来。
“又怎么了?婶子,你又咋了?”
程欢冷哼一声,“支书,我奶嫌我给我爹准备的东西不够铺张,嫌我没有准备金丝楠木的棺材,没有掺了猪脂的蜡烛,没有绣了金丝的寿衣,替我爹委屈呢!”
支书脸色一黑,“程婶子,你要不满意,就自己准备!你们家老三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亲孙子都没有提前准备,人家程延和大丫连夜找人搭钱又搭礼地给他置办了棺材,你还想咋的?”
程老太抽噎着,“我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要行,你让开,大丫继续操办,不行,我做主让他们俩走,回头棺材啊香烛纸钱啊,你来结账。”
程老太麻利地站起身,哭哭啼啼往屋里去,“我的儿啊……我苦命的儿啊……”
支书抽了抽嘴角,“大丫,别跟你奶一样儿,她也是没了儿子心里疼。”
程欢扯扯嘴角,不置可否。
心疼是有的,更多的,她是害怕,儿子死了,她的指望彻底没了,程瑞连自己老子都不管,能管她?她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证明自己还能镇得住程欢,以后好让程欢管她,可她太害怕也太慌张了,脑子一抽,选了最傻的办法。
没时间想更多的,来吊唁的人已经陆陆续续来了。
程欢打起精神抹了一把脸,看向她哥。
程延给了程欢一个肯定的眼神儿,他相信他妹子能做好。
程欢给自己打了打气,往灵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