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半夏捂紧了自己的胸口,还用被子盖到了脖子以上。
程延好笑地看着她,然后手往她脸颊边伸过去。
“程延,你敢!我跟你没完!”苏半夏身体紧绷地看着程延的手离自己越来越近。
但程延的手只是经过了一下,拿起了苏半夏枕边的茶叶罐。
“去端碗温水过来,用杯子也行,温度比你的皮肤温度高一点。”程延说着把金属罐子拧开,看着小姑娘还愣愣的,“还不去?”
“哦。”小姑娘跑着出去了,她来的时候只带了一个碗,现在要去借一个。
“这什么?”苏半夏问道。
程延好笑地说:“奶粉啊,你以为我真让你给那孩子喂奶啊?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
程延的目光赤裸又坦然,苏半夏面红耳赤,“滚!”
没一会儿,小姑娘拿着一个搪瓷杯子进来,“这个行吗?”
“先去用热水烫一烫,消毒,然后再端温度合适的进来。”
小姑娘又“蹬蹬蹬”出去了。
“看不出来啊,你懂的不少呢!”苏半夏着实有些惊诧,”奶粉哪来的啊?”
“昨天苗茵带来的,说是从京城的供销社买的”,程延给苏半夏掖掖被子,“她说,你状态不好的时候,就不用勉强自己喂孩子,奶粉也是一样的。”
“这两天孩子吃的奶粉,还是……”苏半夏问着,程延的笑容越来越大,她推了一把程延的胳膊,“说啊!”
“当然是奶粉,你还没醒呢,哪能让你喂奶。”程延指了指另一边桌子上的小碗小勺子,“都是我用那个喂。”
“没有奶瓶啊?”苏半夏有些不满意。
程延深叹一口气,“现在哪有那东西啊,你就别挑剔了祖宗,你都不知道这小子多费劲,我这两天可没少换衣服,不是喂不进去,就是吐奶,哎哟我天啊……”
苏半夏幸灾乐祸,“活该,谁的种啊?”
“我的种,我应该的。你快躺下,别乱动了,伤口还没好呢。”
程延这两天确实辛苦,下巴上的胡茬都冒头了也没刮,脸色也不好。又是担心苏半夏的身体,又是照顾儿子。
“你这两天很累吧?以前见你出几天的拉练任务,看着也没现在状态差。”
程延低笑,“我宁愿去拉练一个星期,也不想再看你这么躺在病床上。媳妇儿,以后肯定还是你照顾儿子多,辛苦你了。”
“你有时间的时候多分担就是了,我们分工不同,但殊途同归嘛。”
“嗯。”
小姑娘端着半杯水进来,“首……首长,你看这个行吗?”
程延感受了一下温度,觉得没什么问题,从茶叶罐里舀出两勺奶粉,然后用茶杯里的勺子搅匀,“去喂吧,慢一点,一次不用喂太多。”
热水一冲,浓溢的奶香味就飘了出来。
“谢谢,谢谢首长,谢谢姐姐。”小姑娘开心地端着杯子去旁边喂妹妹了。
帘子拉开,女人还是木愣愣的,仿佛看不见小女儿的饥饿,也听不见大女儿的求助。
她就那样睁着眼睛,上午的哭求像是梦一样。
没一会儿,自家这个小子也醒了,哭得几乎要掀房盖儿。
“你快给他冲奶粉!”苏半夏手足无措。
程延一摊手,“没了。”
“啥?”
“本来备的是两天的量,但是开始他一直不咽下去,浪费了不少,就剩那么点儿了。”
苏半夏恶狠狠地瞪着程延,程延一脸无辜,“你要帮她的,不然孩子今晚也不会不够吃,现在就剩个底儿,指定是不够了。要不我现在回家去取?”
苏半夏深呼吸,“拉帘子!”
“好嘞!”程延利索起身去拉帘子。
苏半夏红着个脸完成了人生第一次喂奶,那滋味儿,实在难言。
“还行吗?”程延抱着儿子拍嗝儿,苏半夏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回头你让他嘬你一回试试?”
程延“啧”了一声,“当着孩子呢,胡说什么?”
苏半夏翻了个白眼儿,胎教的时候都憋不住开黄腔的人,现在跟她说孩子在呢不要胡说。
真是世风日下!
等儿子打完嗝儿,程延轻轻把儿子放到床上。
“睡吧!”程延关上灯,让小姑娘到空着的床上睡。
病床实在是小,孩子还在床上睡着,苏半夏实在没办法给程延腾地方。
“你不用管我,你回家休息吧,你这样坐一晚上明天这么去上班啊?”
程延把凳子放在床边,然后安安生生坐下了,“你别管我了,我在这儿心里踏实。”
“这凳子连个靠背都没有。”
“没事儿。”
“我差点醒不过来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呢?”苏半夏轻轻问,“你很害怕吧?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啊?你生的是我的孩子,我才要说对不起呢。”程延握着苏半夏的手,“当时一声说你孩子生出来了,但你可能不行了的时候,我第一反应,你是不是不要我回家了?我没想过你不在了。”
“然后呢?”
“然后,我就等啊。等的时候就在想,你走了,能见到爸爸妈妈,然后……继续当医生,比在这儿穷乡僻壤的好,那里,和平,富强,多好啊。”
“那你呢?”
程延呼吸不太平稳,屋里黑黑的,看不清他的脸。
“我不敢想我,不过我不会想不开,我还有老娘妹妹,还有咱的孩子呢,我怎么也得……万一我找你去了,你不在怎么整?或者我找着你了,你问我孩子,我怎么说?你不得拧死我啊?”
程延好像开玩笑一样,但苏半夏鼻子酸酸的。
“我不走。”
“我知道你没走。”
“我是说我不走”,苏半夏攥了攥程延的手指,“我在梦里,见到妈妈爸爸了,还有哥哥爷爷,他们都很好,虽然他们看不见我,但我知道他们都很好,我就放心了。可是你……妈妈靠你奉养,妹妹年幼,儿子刚出生,没有我你怎么办呢?”
“对啊,我没有你怎么办呢?”程延不要脸地卖着惨,“没有你,我真的不会再快乐了。如果我没有遇见你就算了,可是我见到你了。上次干校讲课有句话说得很好,’我本可以容忍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光明‘。”
苏半夏轻笑,“这是外国诗人的诗,你们干校胆子不小啊。”
“行了,别腻咕了!”
程延转头,灯被“啪”地拉亮,乔浮白拎着一个躺椅拿着一床被子进来了。
“傻啊你,不知道找我去?”
程延挺大个个子低着头挨训。
“行了,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
“哎——乔医生,等一下,有个事儿找你呢!”程延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