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荷的嘴唇不停翕动着,说不出话。
苏半夏往日见到李青荷,都是强势的,高傲的。她可是高官领导太太,毫不客气的说,大半华夏的人见了她都得客客气气的。
可是现在这个被撵出门的,竟然是当初那个盛气凌人的李青荷?
关洋嗓子发疼,轻咳了一声,“妈,你跟我走吗?”
李青荷抖了抖眼皮,又是一串浊泪。
“妈!”关洋又叫了一声。
“我不走,我不用你可怜我!”李青荷缓缓转身。
赵老太太不满意了,“李青荷,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啊!你自己有儿子还要赖在我儿子家,我儿媳妇又不是你亲生的,你死赖着干什么!”
李青荷擦了擦眼泪,神色一厉,“赵婆子,我告诉你,我李青荷就是再怎么样,也不是你能欺负的,我告诉你,只要我一句话,你儿子的工作就得吹,我一句话你就得滚回农村去!”
赵婆子却是不信的,她抱着臂撇嘴,“哟,是吗?这话你从半年前就开始说,你撵走我了吗?”
“我要不是看在欣欣的面上,我早就撵你走了!”李青荷色厉内荏。
关洋听不下去了,“妈,跟我回去吧!”
李青荷别开脸,不回答。
李青荷站在逼仄昏暗的屋子里,耳边是赵婆子的冷嘲热讽,眼前是儿子失望的神色。
她悔吗?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她知道她是思念儿子思念孙子的,但是一看见关欣她就也不知道为什么心就偏得没边儿。
关洋摇摇头,也不征求李青荷的意见了,他本来也不是来跟李青荷商量的。
他弯腰进去,绕过赵婆子,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开门。
“你干什么?你干什么你!”赵婆子上去阻拦。
但她一个老太太哪能阻止关洋,激动之下她开始喊人。
“来人哪,有人大白天的进人家里抢东西了——”
赵婆子一喊,李青荷忙上前阻止,“你喊什么你!”
“我喊怎么了,你儿子大白天当贼,还不让人喊了!”
说着赵婆子还要再喊,这筒子楼不隔音,东边儿咳嗽一声恨不得楼上楼下的西边儿都能听见,现在门口已经聚集了一些上年纪的妇女看在热闹。
苏半夏猜李青荷跟赵婆子吵架这儿应该不算稀罕事儿。
“大家都来看哪,大白天进人家屋里偷东西了啊!”
赵婆子只哇乱叫着,但也没人当真去叫保卫科,只是都在小声讨论着。
关洋开开最后一间最小的房间,里面放着的一些东西明显是李青荷的,于是便从床底翻出行李箱,开始收拾起来。
赵婆子见关洋真的在收拾自己家的东西,开始慌乱起来,关洋脚一伸把门“咣当”一声关住了。
“你出来!你在我们家屋里干什么呢!”赵婆子“啪啪”地敲着门。
李青荷也不放心地站在门口,“关洋,你干什么呢?你不许给我收拾东西,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苏半夏倚在门口看着,嘴角噙着笑。
“同志,你是这家什么人啊?这是怎么了?”一个挽着纂儿的小脚老太太戳了戳苏半夏的胳膊问道。
苏半夏轻笑,这老太太,牙都没了,还八卦呢!
“啊?我不知道啊,我看热闹的!”苏半夏作出一副茫然的样子。
老太太把苏半夏往外拉了拉,“看热闹哪有凑那么近的,人家说你!”
苏半夏笑着往外站了站,“奶奶,这家人天天这么吵吗?”
一个穿格子外套的婶子“啧”了一声,“那可不,从早到晚的,都没个消停时候。”
“谁说没消停时候?”一个留着黑亮粗辫子的嫂子促狭地笑着,“不是赵科长和他媳妇在的时候消停嘛!”
“也是奇怪了,这关欣什么福气,明明是领养的,养娘对她这么好,这也就算了,婆婆媳妇天生敌人,也对她这么好!”站在最远嗑瓜子儿的小媳妇不服气地哼道。
苏半夏挑了挑眉,关欣没她想象的人缘儿好啊!
“行了吧李莉,你以前跟她关系多好啊!”粗辫子嫂子笑道,“那时候你跟中邪了一样,一门心思对人家好。”
小媳妇李莉翻了个白眼儿,“我对她那么好,谁知道她抢我进修名额啊!”
李莉翻着眼皮看苏半夏,“哎,你是关欣朋友吗?”
苏半夏像晃拨浪鼓一样摇头,“我不是,别胡说!”
李莉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我提醒你一声,别太掏心掏肺,她这人可邪门儿了。”
说完李莉就进屋了,苏半夏心想关欣身上可不少人情官司啊。
屋里闹腾的动静儿也渐渐缓下来了,苏半夏伸头往里看。
关洋已经收拾完了,一个不大的藤条箱子,不知道装了些什么东西,关洋一手拎着一手抓着李青荷的胳膊往外走,后面还坠着一个拽着箱子把手的赵婆子。
“你不许带我们家东西走!”赵婆子死拽着箱子。
关洋手一抖将箱子扔在地上,箱子口儿被磕开,里面只是一些李青荷的衣裳。
“看吧!让大家伙也看看,有哪一件是你家的!”关洋沉着脸,他早看不惯这个老太婆了,刁钻又刻薄。
“这——”
门口没牙的老太太眼睛可不花,“这不就是青荷的衣裳吗?”
“就是,这件还是在百货商店买的呢,三十块钱一件,我都没舍得买!”粗辫子嫂子说。
赵婆子一听三十块钱一件,更不乐意了,“谁说这是她的?写她名儿了吗?那是我儿子买给我的!”
李青荷狠狠“呸”了一声,“你长着穿三十块钱衣裳的脸了吗你?还你儿子买的,你儿子舍得花半个月工资给你买衣裳?你穿三块钱的就烧高香了!”
门口传来小声的笑声,赵婆子觉得没脸了,往地下一坐,“就是我儿子买的!这屋子里的东西都是我儿子买的,你们一样都不能带走!”
关洋冷笑,“你儿子买的?”
赵婆子看着关洋凶神恶煞的脸,有些害怕,但占便宜的想法占领了高地。
“对、对啊,我儿子买的!”
关洋踢了一脚箱子,“你儿子买的?你儿子在我家吃了十年的白饭,一分钱没孝敬过我爸妈。这个房子里,你脚下踩的地板头上顶的灯,都是我们家出钱买的,大到柜子床桌子沙发,小到锅碗瓢盆甚至米面粮油,你儿子出一分钱我他妈跟你姓!”
关洋红着眼睛,“你儿子恨不得每年孝敬你的钱都找我们家出,你儿子给的?你们要不要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