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宁分开己方将士,从人群当中走出来,他站在壕沟旁,先是探头向里面看了看,接着,他抬头望向对面的刘秀,嘴角扬起,说道:“刘秀,你果然在这里!”
刘秀站在中军帐前,负手而立,点点头,说道:“我一直都在这里。”彭
宁先是呵呵的轻笑,很快变成了仰面大笑,问道:“刘秀,你以为就凭这一条壕沟,便可挡住我军数千将士?”
壕沟并不宽,总共才两米而已,只要是身体健全的成年男子,很轻易便可越过去。
刘秀耸耸肩,说道:“阻挡汝辈,有它足矣!”
彭宁闻言,勃然大怒,脸色也随之沉了下来。他
抬起手中的佩剑,遥指对面的刘秀,狠声说道:“今日,本将要亲手摘下你的首级!”说着话,他冲着左右喝道:“冲过去,把刘秀给我拿下!”随
着他一声令下,周围的王郎军将士们纷纷向后退了退,留出助跑的空间,而后全速向前冲刺,到了壕沟近前,纷纷一跃而起,打算直接跳过壕沟。
可就在这时,中军帐以及附近营帐的里面、后面,一下子涌出来两百人的弩手。中
山郡不是大郡,人口不多,郡军也不多,但刘钧确实把中山郡经营得很好,起码郡府很有钱,囤积了大量的弓弩、盔甲等物资,这给刘秀带来了极大的便利。两
百郡军分列成两排,前排人员齐齐射出弩箭。那些跳跃壕沟,身子还腾在空中的王郎军兵卒,根本无法闪躲,也无法格挡迎面飞射过来的箭矢。耳
轮中就听噗噗噗一连串箭矢破甲的声响,再看那些跳跃在空中的兵卒,纷纷从半空中坠落下去,调入壕沟里,又立刻被削尖的木头桩子贯穿身体。
第一排的弩手射完弩箭,立刻蹲下身形,向弩机里重新装入弩箭,第二排的弩手继续放箭。啪啪啪的弩机弹射之声,连成一片,不绝于耳。
第二排的弩手射完后,第一排的弩手也刚好重新装上箭矢,继续向对面放箭。
两排弩手,交叉放箭,虽说每次射出箭矢的都只是一百人,规模并不大,但却是绵性的,一波接着一波,连绵不绝。
跳跃壕沟的王郎军兵卒,许多人根本没跳过去,身在半空中便被射了下来,侥幸跳过壕沟的兵卒,没跑几步也被迎面而来的弩箭射成了刺猬。彭
宁边向人群当中退缩,边大声喊喝道:“冲!敌军只有两百人,给我冲过去,杀光所有敌军!”王
郎军刚开始的确是被突然出现的郡军打乱了阵脚,不过看对面的郡军人数的确不多,人们慌乱的情绪也渐渐平复下来。一
批又一批的王郎军顶着箭射,跳跃壕沟,其中固然有人被射入壕沟里,但还是有不少人跳过了壕沟,组成盾阵,抵挡郡军箭射的同时,一步步地向前推进。
当他们距离郡军弩手已不足二十步远的时候,中军帐的两侧,又杀出一百名郡军。为
首的一位,正是朱佑。朱佑手持一把大刀,越过己方的弩手,三步并成两步,冲到王郎军的盾阵前,一刀劈砍下去。
咣当!大
刀砍在盾面上,爆发出一声巨响,盾牌后面的兵卒受震击之力,身子后仰,一屁股坐到地上。不等他起身,朱佑的刀再次砍落下来,正中他的脑袋。在
朱佑刀劈一敌的同时,他后面的那一百名郡军也冲杀了上来,这些郡军,皆是手持铁铩,到了王郎军近前,将铁铩狠狠向人群中刺去。
铁铩是由长矛进化而来,前半部分像剑,后半部分是铩杆。在
北方这边,铁铩这种武器大多是由骑兵使用。战马冲锋的速度太快,骑兵用长矛的话,往往一矛刺出去,能一下子刺穿一两个敌人。
但之后再想把长矛从敌人体内拔出来,可就不太容易了。铁
铩和长矛最大的区别是加装了镡,战斗中,既可以用镡来格挡敌人的兵器,也可以有效控制铁铩,不至于太过深入的刺入人体。总
体而言,铁铩比戟灵活,比长矛容易控制,在当时算是非常先进的武器,也是汉人对付匈奴人的利器。
朱佑率领的这一百郡军,个个都是身强体壮的汉子,和王郎军接触到一起,前方的盾兵被他们杀倒了一片。杀
倒了对方前排的盾兵后,朱佑也不恋战,挥舞大刀,喝道:“撤!”
这一百郡军,出来的快,回撤的更快。王
郎军还想随后追杀,可迎接他们的是铺天盖地而来的弩箭。噗、噗、噗!没有盾牌的格挡,弩箭直接钉在人们的身上,破甲声、入肉声,此起彼伏。
只三百郡军,配合着那条并不算宽的壕沟,硬是把三千多王郎军给死死顶住了。就
在彭宁又急又气,暴跳如雷之际,突然间,王郎军的后方一阵大乱。彭
宁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正在他一脸茫然的时候,一名兵卒跌跌撞撞地从后面跑了过来,尖声叫道:“将……将军,不好了,后面有敌军埋伏,突然杀出来好多的敌军,兄弟们伤亡惨重!”听
闻这话,彭宁的脑袋嗡了一声,后面也有伏兵?这里不是空营吗?又是从哪冒出来的这些伏兵?
站于中军帐前的刘秀哈哈大笑起来,大声喊道:“彭宁,你真以为我军将士都在卢奴吗?你这鼠辈,别的本事没有,听信谗言的本事倒是一个顶俩!今日,你部已深陷我军重围,插翅难飞,识趣的,乖乖放下武器投降,或许还有一条活路,如若不然,你部上下,一个不留!”“
啊——”彭宁意识到自己上当了,气得脸色铁青,须发皆张。
就在他旁边的孙仓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凑上前来,颤声说道:“将军,万万不可听信刘秀的鬼话,中山郡军明明都在卢奴,这里……这里只是小股的敌……”
他话没说完,话音戛然而止。原来彭宁的手中剑,已深深刺入他的胸口内。孙仓难以置信地张大嘴巴,喃喃说道:“彭……彭将军你……你……”
彭宁现在恨孙仓,都恨到想啖其肉,碎其骨的地步。
他猛的把插入孙仓胸口的佩剑抽出来,紧接着,回手又是一剑,就听咔嚓一声脆响,孙仓的脖颈被斩断,人头从肩膀上滚落下来,同时,一道血箭喷射到空中。
用剑尖把孙仓的断头挑起,彭宁抓着断头的头发,使出浑身的力气,向刘秀那边狠狠投掷过去,同时大声嘶吼道:“刘秀,我彭宁与你势不两立!”
刘秀与他相距那么远,孙仓的断头自然是砸不到刘秀身上。
很快,有一名郡军兵卒将彭宁扔过来的断头捡起,仔细看了看,然后提着断头,来到刘秀近前,躬身说道:“大人,是孙仓的首级。”刘
秀只扫了一眼,点下头,说道:“知道了。”
卫包死在了卢奴,孙仓死在了滱水南岸的郡军大营,当初从耿弇手底下叛逃,投靠王郎的这两位,谁也没落得好下场,皆死于非命。有
意思的,这两位,没一个是被刘秀这边的人杀的。
孙仓算对了一件事,刘秀的确留在郡军大营里,但他又看错了一件事,邓禹可不是把两千郡军都带到了卢奴,而是带走一千人,留下一千人。现
在伏击王郎军的郡军,正是留守大营的这一千将士。
刘秀和朱佑这边,只有三百人,另外的七百人,是被铫期和冯异二人率领,冯异部是兜着王郎军的屁股杀了上来,铫期部则是猛攻王郎军的两翼。
虽然郡军的兵力并不多,总共才一千将士,但由于是分头作战,所以显得人数众多,好像王郎部已经被他们团团包围了似的。深
陷重围,王郎已顾不上后面了,现在他一心只想把刘秀置于死地。
他对周围的将士们喊喝道:“大家跟着我一起上!只要杀了刘秀,敌军必败!”说着话,他提着佩剑,向前跑去。
周围的将士们纷纷大吼一声,跟着彭宁一并往前冲杀。
看到对面的王郎军倾尽全力的猛冲过来,保护在刘秀身边的龙渊、虚英等人纷纷说道:“主公,彭宁亲自杀上来了,主公还是先避一避吧!”
刘秀环视周围众人一眼,抬手握住佩剑的剑柄,他边缓缓拔出赤霄剑,边幽幽说道:“我已经避得够多也够久了!从宛城避到洛阳,从洛阳避到河北,从河北避到幽州,又从幽州避回到中山郡。这一战,我不会再避!”他
是人,不是神,有人的七情六欲,这些日子,他活的太憋屈了,现在的刘秀,也需要发泄,把心中的憋屈、不满、愤怒等等的情绪全部发泄出来。
龙渊等人听了他的话,再不多言,各自抽出佩剑,护在刘秀的周围。看到大批的敌军业已越过壕沟,直奔自己而来,刘秀断喝一声,持剑迎了上去。还
没等刘秀出剑,冲着他杀来的数名王郎军兵卒便被龙渊等人杀倒在地。
刘秀迈过地上的尸体,径直地撞入敌军的人群里,与此同时,一剑刺了出去,正插入一名敌兵的胸口。噗
!随着敌军倒地,刘秀抽出赤霄剑,挥舞起来,砍杀周围的敌人。一道道的血箭从他四周喷射出来,只眨眼的工夫,倒下他剑下的兵卒已有十几号人。
就在这时,人群里传出一声暴吼:“刘秀,你纳命来!”随着话音,一道魁梧的身影向刘秀猛撞过来。刘秀将手中的赤霄剑向上一举,耳轮中就听当啷一声巨响。
刘秀身形摇晃,退后了一步。持剑攻向他的这位,正是彭宁。彭宁得理不饶人,抡起手中的佩剑,再次向刘秀的头顶劈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