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光说道:“我要见邓将军。”
那名大汉沉吟片刻,又问道:“严先生来见邓将军,又是为了何事?”
严光没有再说话,只是含笑看着那名大汉。
大汉也明白,以自己的身份,无权过问主公的事。
他又问道:“严先生带来多少人?”
严光含笑说道:“只我一人。”
大汉眼眸一闪,琢磨了片刻,点点头,说道:“我可以带严先生去见主公。”
严光拱手说道:“那就有劳阁下了。”
“严先生客气。”
大汉只留下两名手下,把其他人都打发走,而后带着严光,向城外走去。
他们先过了新野西面的淯水,然后一路南行,等到了晌午,走到朝阳县地界。
进入朝阳城,大汉把严光领到一家客栈,让他住下来,说道:“严先生,我只能带你到这儿了,若是不出意外,今晚会有人过来,接严先生去见主公!”
严光是既来之,则安之,也不多问,向那名大汉拱手说道:“多谢阁下一路相送!”
大汉看了看严光,拱手还礼,再没有多言,带着两名手下,告辞离去。
等他们走后,严光在房间里洗个澡,然后舒舒服服地躺在床榻上睡了一觉。
他从易阳,一路赶到新野,每日只睡两三个时辰,身心疲惫,这一觉,算是这段时间里他睡得最踏实的一觉了。
严光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外面的敲门声把他吵醒。
他睁开眼睛,先是向窗外望望,外面天色已经大黑。
他从床上起身,走到房门前,把房门打开。
举目向外一瞧,只见门外站着一位俏生生的漂亮姑娘,他对这位姑娘并不陌生,正是邓紫君。
“子陵,你真的在朝阳啊!”
邓紫君看到严光的一瞬间,整个人好像一下子就变得明亮、欢快起来。
严光都没来得及说句话,邓紫君已迈步走进房间里,来到严光近前,很自然地将他的胳膊搂抱住。
严光脸色微红,想把自己的胳膊从她怀中抽出来,但邓紫君抱得太紧,他用了几次力,都未能抽出。
邓紫君也不管严光是什么反应,小脸带着兴奋,问道:“子陵,这段时间你去了哪里?
我都有半年多没见过你了!”
严光干咳了一声,说道:“我去了趟青州东莱。”
稍顿,他问道:“邓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邓紫君说道:“我听说你在朝阳,便偷偷跑过来找你了!”
严光诧异地问道:“你自己来的?”
邓紫君点点头。
严光皱着眉头说道:“一个姑娘家,深夜出行,太危险了。”
邓紫君打蛇随棍上,将严光的胳膊搂抱得更紧,喜笑颜开地问道:“子陵,你是在关心我吗?”
严光一脸的无奈。
以前,他还可以把邓紫君当成小姑娘看待,可现在,他能清楚地感受到人家姑娘怀中的柔软,这让一向老成淡泊的严光,都忍不住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他干咳了一声,说道:“我这次来新野,是为了见元之的!”
邓紫君翻了翻白眼,说道:“来见我大哥,也是为了朱佑的事吧!”
严光并不隐瞒,点点头,稍顿,他问道:“仲先的情况现在如何?”
“好着呢!”
一提到朱佑,邓紫君就一肚子的气。
她让朱佑帮自己找严光,可朱佑回答她的永远都是三个字,不知道。
朱佑和邓奉是老熟人了,早在舂陵起兵造反之前,他们就认识,朱佑被俘,邓奉也没难为他,不打不骂,每天还好吃好喝的招待他,除了被限制自由,朱佑都感觉不出自己是一名俘虏。
邓奉之所以能善待朱佑,赵熹可谓是功不可没。
赵熹是更始旧臣,刘玄活着的时候,他在朝中任中郎将之职。
当年跟随刘秀打昆阳之战,便有赵熹一个,只不过当时赵熹还很年轻,不满二十岁,官职也低。
值得一提的是,当年赤眉军攻陷长安,赵熹及好友、属下数十人遭到赤眉军的追捕,逃亡的路上,他的好友韩仲伯要把妻子丢下。
韩仲伯的夫人年轻漂亮,一旦在路上遭遇到赤眉军,肯定遭殃,关键是还会牵连到自己的头上,与其被漂亮的妻子连累,不如先把她丢在半路上。
赵熹见状,把韩仲伯大骂了一顿,然后在地上抓了两把泥土,糊在韩夫人脸上,并让她坐在小车上装病,他亲自推车赶路。
就这样,韩夫人才算是逃过一劫。
后来,他们又遇到了逃亡中的刘氏宗亲及其家眷,看到许多宗亲都是光着脚,穿单衣,狼狈不堪,赵熹心中感叹,随即把他们携带的布匹、干粮、钱财,统统拿出来分给了这些刘氏宗亲,并一路护送他们回到南阳。
赵熹此举,等于是救了这些宗亲们一命,宗亲们自然对他感恩戴德。
要知道这些刘氏宗亲,后来基本都去了洛阳,投奔了刘秀,其中既有人封王,又有人封侯,而当年赵熹的善举,无疑为他在刘秀这边建立了深厚人脉关系。
而且赵熹的人脉关系,可是皇室宗亲的人脉,这个人脉关系太硬了。
大臣可以倒台,但皇族宗亲只要不做出谋反之举,便很难倒台,朝廷的三公九卿可以随时换人来做,但皇族宗亲的王侯之位,却很难被人替换。
后来赵熹能平步青云,甚至得罪了刘秀的叔父刘良都可以安然无恙,基础就是从这里打下的。
赵熹和邓奉的关系特别好,两人年纪相仿,同是南阳人,皆为才华出众的后起之秀,自然是惺惺相惜,关系也比旁人更亲近一些。
只不过赵熹十分不满邓奉谋反之事,多次出言劝阻,但邓奉都没听。
这次朱佑被擒,赵熹再次劝说邓奉,最好是把朱佑放了,即便不放,也不可难为朱佑。
你们当年都是一同在舂陵起兵反莽的袍泽兄弟,倘若你不能善待朱佑,便显得太薄情寡义,会大失人心。
邓奉对于赵熹的建议还是很重视的,听了赵熹的这番话,他果然没有羞辱朱佑,只是把他关押了起来。
此时,邓紫君把朱佑在己方这边的情况,大致向严光讲述了一遍。
严光听后,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是落下了大半。
只要朱佑人没事,那么一切都好说。
他问道:“邓小姐……”“子陵,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你叫我紫君就好。”
严光干咳了一声,说道:“邓小姐,你来这里,元之知道吗?”
“大哥当然不知道!”
大哥若是知道了,我现在还能在这里吗?
姑娘在心里暗暗嘀咕了一句。
严光啧了一声,说道:“你这样偷偷摸摸地跑出来,元之发现了,定会担心!我……”他本想说我送你回去,但这么说,又好像是在利用邓紫君,打探邓奉军大营的下落。
他话锋一转,说道:“我去和客栈的掌柜说一声,让他派人送你回去!”
邓奉的属下,能把自己安顿在这家客栈了,不用问,这家客栈肯定是邓奉在朝阳的眼线之一。
严光正要往外走,邓紫君把他的衣袖死死抓住,脸上露出哀怨之色,问道:“子陵,你就那么不想见到我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看着邓紫君都快落泪的小模样,严光下意识地摇头否认。
一听这话,邓紫君两眼放光,脸上的哀怨之色瞬间消失,兴奋道:“我就知道,你心里也是有我的!”
“……”这都哪和哪啊?
严光哭笑不得。
他正色说道:“邓小姐,你还是赶快回去吧,不然你大哥会担心的!”
邓紫君可怜兮兮地看着严光,说道:“相隔这么久了,好不容易才见上一面,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把我打发走吗?”
“我是怕元之会担心!”
“大哥不会的!”
“这就是我从小宠到大的小妹,还不如子陵关心我!”
随着话音,房门打开,屋内的严光和邓紫君下意识地转头一瞧,只见从外面走进来的这位,正是邓奉。
邓奉虽然穿着便装,但身上还是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威武不凡的气息。
在他的身后,还跟着数名面容冷峻的大汉,只不过他们都没有跟进来,而是守在房门口。
看到了邓奉,邓紫君小脸通红,立刻松开手,不再和严光搂搂抱抱。
严光亦是面色一正,拱手说道:“元之!”
“子陵!”
邓奉拱手还礼。
邓奉对刘秀的印象,只能说一般,之间或多或少也有点心结,但邓奉对严光的印象极佳。
要说在严光身上他能挑出什么缺点,就是这个人太淡泊名利,这一点与他格格不入。
但也恰恰因为严光的淡泊,他没有在刘秀的朝廷里为官,严格来说,他还真不算是刘秀的臣子。
出于这一点,邓奉肯亲自来到朝阳,与他相见。
两人相互见礼,而后邓奉乐呵呵地问道:“我在洛阳期间,都未曾见到子陵,想不到,回到南阳,倒是和子陵相见了。”
严光笑了笑,说道:“子陵此生,只想做一闲云野鹤,奈何俗事缠身。”
一听这话,邓紫君立刻不高兴了,在旁狠狠瞪了严光一眼,你才多大,活像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子,哪里有一点年轻人该有的朝气?
不过她最喜欢的又是严光这种超然、洒脱又淡泊的性格。
邓奉向严光摆摆手,示意他落座。
两人相继坐下,邓奉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地问道:“子陵这次是为了仲先之事而来吧?”
严光点点头,正色说道:“正是!”
稍顿,他又道:“元之与仲先,也是多年的交情了,还望元之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放了仲先吧!”
邓奉微微一笑,他和朱佑的确算是老熟人,但老熟人也分关系亲近和疏远,他和朱佑,只能算是相识多年,至于交情嘛,那的确是没有多少。
话说回来,就算他俩以前交情莫逆,但现在是敌我关系,他也很难再顾及彼此之间的交情了。
他摇头说道:“这次,恐怕是要让子陵白跑一趟,我可以看在旧日的情分上,不杀仲先,但要我释放仲先,那绝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