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军和隗嚣军都选择化整为零,一方是化整为零的南下,一方是化整为零的围追堵截,战场上的局势也变得错综复杂。
连日来,几乎每天都有零散的汉军赶到陇关外的汉军大营,汉军大营里的兵力也在快速的增加。
与之相对应的是,驻守陇关的隗嚣军却在逐渐减少。
此消彼长之下,汉军对陇关已经占据优势。
这日,许多将官一同来到中军帐,面见刘秀。
众将官纷纷表示,现在正是己方一举攻占陇关的好时机。
听闻众将的话,刘秀站起身形,扭转回身,看向挂在帐壁上的地图,说道:“你们以为,陇关守军为何会主动撤退?”
众将面面相觑,纷纷说道:“陛下,我军兵力越来越多,敌守军畏惧我军强盛,故主动撤退,以暂避锋芒!”
刘秀扬起眉毛反问道:“我军兵力越来越多,难道敌军就不会增兵陇关吗?”
“呃……”众将被刘秀问住了,一个个的皆皱起眉头。
其中一名将官小声说道:“陛下,也许是……敌方的援军无法及时赶到陇关。”
刘秀笑了,说道:“我方的将士,在敌军的围追堵截之下,尚且能赶到陇关,敌军在占优的情况下,还会无法及时赶到陇关吗?”
说话的那名将领愣了愣,地垂下头,没有再言语。
刘秀在地图上点了点陇关,说道:“这里是敌军给我军挖下的一个陷阱!一旦我军贸然攻占陇关,就等于跳进敌军挖好的陷阱里,届时,敌军的主力云集过来,把陇关的东、西两侧堵死,我军就得被活活困死在陇关之内!”
听闻这话,在场的众将皆倒吸口凉气,互相看看,一同向刘秀拱手施礼,齐声说道:“陛下圣明!”
刘秀正色说道:“不管陇关出现什么样的变数,哪怕只剩下一座空城,我军亦可坐视不理。”
“喏!”
众将齐齐拱手应道。
“臣等告退!”
见刘秀点了头,人们鱼贯退出中军帐。
等他们离开,傅俊从外面走了进来,拱手说道:“陛下!”
刘秀对傅俊一笑,向他摆摆手,示意他落座。
傅俊一脸无奈地说道:“军中将士,现在还都认为我方势强,而敌军势弱,对于陇关,都抱着势在必得的心态,连日来,屡次劝微臣出兵,微臣未允,他们便来到陛下这里请战了。”
“王元诡计多端,倒是一名不错的帅才!”
刘秀笑道:“王元的第一目标是我,知道我在陇关,他便于陇关这里挖个坑,希望我能跳进去。”
说到这里,刘秀摇头而笑,说道:“子卫,明日可派出二十曲,北上接应我军回撤之将士!”
一曲是五百兵马,二十曲就是一万兵马。
傅俊面色一正,向刘秀欠身说道:“是!陛下!”
刘秀忧心忡忡地说道:“我军化整为零,敌军也化整为零,现在战局一片混乱,敌我双方,犬牙交错,我担心,很多将士会撤不回来啊!”
傅俊说道:“微臣前来,也正是为了此事!明日一早,微臣即刻派军出营!”
“嗯!”
刘秀点点头。
翌日,出营北上的汉军,除了傅俊派出的二十曲将士,刘秀也乔装离开了营盘。
和他一起的,有一百名羽林军、两百名虎贲军,还有两百名精锐汉军,合到一起,也刚好是五百人。
刘秀穿着校尉的军装、盔甲,在他身边还有洛幽、龙渊、虚英等人。
出了大营,向北走出十里,刘秀停下来,让龙渊取来地图,铺在地上,低头查看。
他手指着地图说道:“这里,名为戈阳村,是我军从北往南撤退的必经之路中的一条,我们可在此等候,接应我军将士!”
众人齐齐点头应是。
而后,刘秀收起地图,带着麾下五百将士,直奔戈阳村。
戈阳村距离陇关有五十里,是一座大村子,村中百姓上百户,有数百口人。
陇关本就位于汉阳和三辅的交界附近,戈阳村距离交界更近,往返于汉阳、三辅的商人,都会把这里作为落脚点、歇息地,戈阳村也因此比普通的村庄要更繁华、热闹。
村中开设了不少的客舍、茶舍、酒舍,以前是人来人往,现在因为两军交战的关系,村子里显得冷清了许多。
汉军的探子们先是在村子里打探了一番,确认没有敌情,这才回来向刘秀禀报。
刘秀点点头,做到心中有数,然后下令,全军将士,于村外驻扎休息。
戈阳村位于汉阳和三辅的交界,村民也算是见多识广,他们是既不畏惧隗嚣军,也不畏惧汉军,听闻有一支汉军驻扎在村外,村民们立刻意识到商机来了,许多村民都提着水,带着干粮,来到汉军营地外,或是卖水,或是贩卖干粮。
戈阳村这个地方,放眼望去,全是干涸的黄土地,水源还真不好找,加上天气炎热,汉军将士们带来的水也喝得差不多了,现在见有人来卖水,价格也不贵,兵卒们纷纷去买水喝。
一看到汉军肯花钱买水,这下戈阳村的村民都兴奋了,村中的几口水井,被前来打水的村民们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甚至连五、六岁大的娃娃都提着坛子来打水,要拿去汉军营地那边卖。
村正带着几名村民来到汉军营地这里,向一名兵卒拱手说道:“这位小哥儿,老儿是戈阳村的村正,不知你们领头的将军是哪位?”
兵卒上下打量村正一番,问道:“你要见我们将军?”
“正是!正是!”
兵卒沉吟片刻,说道:“你在这等会,我回去禀报!”
“多谢、多谢!”
兵卒先是禀报龙渊,龙渊又禀报刘秀。
现在刘秀所在的中军帐,是简易得不能再简易了,连棚子都没有,就是四周围了一圈帐布,地面铺了几块软榻。
刘秀坐在软榻上,正看着地图,龙渊走进来,拱手施礼,说道:“陛下,戈阳村村正求见!”
“嗯!”
刘秀先是应了一声,头也不抬地说道:“外面很嘈杂。”
龙渊苦笑,说道:“陛下,刚才前来卖水卖干粮的村民,只十来个人,现在卖水卖干粮的村民,已有百余人。”
龙渊都不得不佩服,这戈阳村里的村民,对于商机的嗅觉一个比一个敏锐,甚至连老人、孩子都争先恐后的跑来赚钱。
刘秀耸耸肩,说道:“以后,等朝廷收服凉州,诸如此类之蠹(du)村,都需进行整治。”
他用蠹村来形容戈阳村,这是典型的法家思想。
韩非子所着的《五蠹》中,有写道:着书立说者,巧辩言辞,扰乱法令;纵横家们,弄虚作假,招摇撞骗;游侠、刺客,聚集党羽,动乱社会法令;王公贵族的门客,逃避兵役,肆意行贿;工人、商人,粗制滥造,囤积居奇,压榨盘剥农民的财产。
这五种人,就是世间的五大毒虫,故,合称为五蠹。
由此也能看得出来,法家是极其厌恶商人的,把商人列为五大毒虫之一。
刘秀崇尚的是儒家、道家,但对法家的一些思想,他也是非常认同的。
而他对法家的认同,也就说明了他对商人、对江湖人士,都是极为排斥的。
因为绿林军在历史上影响太大,后世的江湖人,都很豪迈的自称绿林人,而他们不知道,作为绿林军首领之一的刘秀,是最厌恶江湖人的。
戈阳村的村民,嗅到商机便蜂拥而上,这在刘秀看来,很不好,也需要进行整治和教化。
龙渊问道:“陛下,那村正……”“带他过来吧!”
“是!陛下!”
龙渊躬身施礼,而后走出中军帐。
时间不长,一名上了年纪的老者,被他领了进来。
刘秀举目打量老者一番,其貌不扬,个头不高,须发斑白,看起来已是六十开外。
刘秀缓缓开口问道:“我是统兵的校尉,不知村正前来,有何贵干?”
村正急忙躬身施礼,先做了一番自我介绍,而后小声问道:“不知将军……”“校尉。”
“啊,不知校尉大人率领这许多的军兵,前来我戈阳村,所为何故?”
刘秀说道:“村正不必担心,我们只驻扎于村外,不会骚扰村民。”
“这……戈阳村是不是要打仗了?”
村正小声问道。
刘秀沉默片刻,说道:“倘若真有敌军接近,我们会在村外进行战斗,不波及到村子里!”
村正松口气,面露喜色地说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我们戈阳村的村民,都很安分守己,平日里,就只是做点小买卖。”
刘秀笑道:“全村都做买卖,此地之三老,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啊!”
三老是县令下一级的地方官员,类似于乡长、镇长,三老除了管理地方上的行政,还有一个很重要的职责,就是管教化。
在刘秀眼中,这戈阳村的教化简直是失败透顶。
村正听闻刘秀的话,老脸一红,连忙躬身施礼。
刘秀摆了下手,说道:“退下吧!”
“校尉大人,老儿告退!”
只要打起仗来,不波及到本村,村正也就放心了。
刘秀站起身形,从中军帐里走出来,举目望了望。
嗬!还真够热闹的!这军营的外面都快赶上菜市场了,不仅有卖吃卖喝的,还有卖针线、卖各种小玩意的,吆喝之声,此起彼伏,而己方的兵卒也很捧场,纷纷解囊购物。
他正观望着,洛幽提着一壶水走过来,小脸红扑扑的,笑道:“陛下,婢子刚刚买了一壶水,只一钱!这下婢子可以为陛下煮茶了。”
“……”刘秀一阵无语。
他摆摆手,说道:“行了,不用煮茶了,我们去村子里转转。”
说着话,刘秀迈步向营地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