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奉渠对吧?户部侍郎之子对吧?洛阳贵地的名门公子,听说你还是个小世家的对吧?”
乔瑛步步逼近,浑身气质惊人。
周围离她近的,居然感觉有些不寒而栗。
黎奉渠更是脸色惨白。
“我十二岁上战场,征战匈奴,七年间,经大小战役百余场,杀敌何止万人,救黎民,护百姓,保并州一方平安!”
乔瑛能当镇远候世女,自称‘理所当然’!
不是因为她是嫡出,也不是因为她计谋百出,心狠手辣,而是……
她做到了。
十岁接手司马惠的曲部,十二岁率曲部并入并州兵马司,当年,她就率军上了战场。
那一战。
十二岁的她,手持双花巨斧,手刃二十四个匈奴兵。
军功头颅,挂满马鞍。
天生神力的乔氏女,并州凶悍的刁蛮妇!
这个称呼,不仅仅是因为崔君琢的‘宣传’。
“不管我是男是女,我有此功绩。护国护民,我首当其冲,你呢?”乔瑛挑眉,鹰眸犀利平视黎奉渠,“洛阳贵子,尚书之后,你做过什么?有资格在此大放厥词,指责与我?”
“你说说!”
“我听听!”
“凡你做过利国利民,为民请命之事,当众言出一、二,我乔瑛当场向你叩拜请罪!”
她顿声,剑眉一挑,“黎公子,请啊!”
黎奉渠抽气,浑身乱颤。
百花宴里,百余贵宾,鸦雀无声。
片刻……
王如凡突然嗤笑一声,执筷敲击酒杯,高声吟道:“无端寻愁觅恨,有时似傻如狂,纵然生得好皮囊,腹内原是草莽,潦倒不通世务,愚顽怕读文章,行为偏僻性乖张,哪管世人诽谤。”
“富贵不知乐业,贫穷难耐凄凉,可怜辜负好韶光,于国于家无望,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寄言纨绔与膏粱,莫效此儿形状!”
击杯而歌,声传河畔,词中之意,讽刺到了极致。
毫不夸张的讲,黎奉渠的脸都是绿的,宴席间,也有不少年轻公子面色难看,王如凡诗里所云:又何止骂的黎奉渠一人。
不管是勋族贵子,世家后代,还是官宦子弟,凡是纨绔的,有一个算一个,全被骂进去了。
倒是姑娘们笑语盈盈,绣帕掩唇,窃窃私语。
她们的眼神,在诸多郎君的面孔上游移。
似乎是想看谁的脸最黑。
郎君们抽搐脸皮,大口喘气。
黎奉渠又气又羞,嘴角都快冒沫子了,握拳绷身,那模样仿佛……
要打我?
乔瑛挑眉,兴致盎然。
毕竟……
她很久没看见这么想找死的人了~
她暗中期盼着。
可惜啊,没等黎奉渠动手,一旁,突地响起道明亮的女声。
“王姑娘说得好!”
柳从阳大步从宴后走来,她美貌面容凝重,一袭紫衣有飒飒之风,直至黎奉渠身侧。
双目炯炯看着他。
黎奉渠咬牙,勉强身侧,行了个礼,“大嫂!”
柳从阳是户部尚书的长媳,黎奉渠是户部尚书的三子。
两人正是叔嫂关系。
“三弟,乔世女骂的好,你真是无德无能、无耻之尤!”柳从阳没等小叔子弯下腰呢,二话没说,一个大耳光抽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
黎奉渠油头粉面的脸颊,清楚的留下了五个巴掌印。
“柳从阳,你,你疯了?”黎奉渠捂脸瞪眼,心中愤慨万千。
他不懂,他就是奉越辅的命令,羞辱一个武夫之女罢了,为什么要受到这种待遇?
武夫女辱骂他,王家姑娘讽刺他,就连自家大嫂都打他?
什么女将军?
什么保家卫国?
开哪门子的玩笑?女人能做得了这些事?哪怕做了,哼,女人上战场,跟男军厮混多年,也跟军妓无疑了!
为了这样不洁之女,他备受屈辱!!
黎奉渠心中憋闷的无法形容,一时失了理智,竟然指着柳从阳,脱口而出,“你打我!!”
“我要去告诉我娘!”
柳从阳:“……”
乔瑛:“……”
王如凡:“……”
周围众人,无论男女,“……”
他们面面相觑,脚趾默默抠地。
柳从阳,“……三弟,你去吧,你告诉娘,顺便在告诉爹,你告诉祖父我都不怕啊!”
我一个过继别人孩子的贞洁烈妇,背靠公主,只要不偷人,不被抓奸在床,我怕什么啊?
她冷漠鄙视地睨了眼小叔子,毫不客气,一把将他推了个趔趄,理都没理他,弯膝认真地向她行了个礼,“乔世女,我这小叔子磕五石散磕傻了,满嘴胡言,请你不要放在心上,镇国候卸匈奴,守边关,世女保家为民,我们尚书府,是十分敬佩的。”
“往日,公主也曾言过,愿为一小卒,生生世世护大元百姓!”
“只有那等无国无家,黑心狂妄之辈,才会鄙夷军人。”
乔瑛面色渐渐缓和。
哪怕……心知肚明,柳从阳此番言语,大半是收买她的心,小半是替尚书府遮羞,但好话就是顺耳。
谁不爱听漂亮姐姐的奉承呢?
“黎夫人谬赞了,瑛愧不敢当。”她含笑,退了一步。
“大嫂,你厚颜无耻,舔跪武夫,你……”黎奉渠见没人理他,跺脚恨声,然而,话音未落呢。
“你,滚回去!”
曲昌公主自假山后转身,孤傲脸庞如同冰霜,她冷冰冰的目光直射黎奉渠。
“公,公主殿下?”
黎奉渠吓了一跳。
周围人也连忙起身,或是恭手,或是福礼。
“臣等见过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诸位客气了,快快请起吧!”曲昌公主冷冰冰说了一句,目光没从黎奉渠身上移开,柳眉拧起,声如寒冰,“你还不滚?”
“我,我……”黎奉渠噎声,僵硬在原地。
这时,他的友人赶紧上前,捂着脸拽住他袖子,“公主莫怪,他多喝了几杯,酒后无德,我这便带他去醒酒。”
边说,边把黎奉渠拉走。
他对曲昌公主很恭敬,甚至还对王如凡歉意的点点头,却始终没有看乔瑛。
眼角都没给他一个。
寒门啊,农户啊,武将啊!
真特娘的天生低人一等!!
乔瑛垂眸,哪怕进洛阳,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然……
憋屈就是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