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熟悉的,娘们唧唧的声音传来。
众人转头一看,果不其然,说话的真是顶着一个大巴掌印的黎奉渠。
“三弟,你喝醉了,不要胡闹!!”
柳从阳沉声警告,又狠狠瞪了自已的丫鬟一眼。
让你看着他,怎么没看住?又让他跳出闹事!
丫鬟委屈巴巴:夫人啊,三公子是活人,又不是狗,他不听话,奴婢也不敢踢他一脚啊!
柳从阳气的笑容都沉下了。
“黎兄,你说武斗……”
“比箭?怎么个比法?”许承继挑眉回身。
并州来的女人,想必是又刁又悍,比箭?不比到人家强项上了?
“许兄,我听闻匈奴有一种新玩意,称作‘人靶’,就是将一物顶在人头上,以此射之,中者被尊为‘勇士’!”
黎奉渠挥着扇子,眼里满满都是恶意,他道:“我等中原大国之民,骄骄汉子,怎能不如匈奴外化之辈!”
“他们有这‘勇士’,我们自然也要有……”
许承继眼神一亮。
柳双阳眼睛瞪圆,蓦然回首,大喝道:“黎奉渠。”
“……就让这个奴儿头顶此物,许兄试试如何?”黎奉渠举着酒杯,轻轻晃了晃。
“咦,别看你人挺娘们,出的主意倒是不错!”许承继大掌一拍,觉得有趣极了。
商陆却是咬唇,目光盯着那酒杯,心中忐忑不安。
她万万没想到,不过做几首诗罢了,怎么把自已的命作出去了?
以往帮姑娘力压并州女眷的时候,她也打过别人的脸啊,那时候,顶多挨几个白眼?被泼身水罢了,怎么,怎么换成郎君?就要命了?
洛阳风气不是很雅致吗?
怎么比并州还彪悍?
商陆不明白。
柳从阳却是很懂,洛阳国都之地,世家繁多,最是注重尊卑了,乔瑛是侯府世女,勋贵阶层,寒门出身归寒门出身,最起码,目前乔家跟百官们,算是勉强在一个阶层了,所以,乔瑛怎么打黎奉渠的脸都没事,横着打竖着打,正反左右劈,不会有人觉得不对!
商陆不同啊,她是丫鬟,是贱籍,那能一样吗?
郎君的脸面多重要啊!
“诸君,听我一言,此间乃是曲昌公主办的宴会,又有许多姑娘们在,动辄闹出血腥气来,多扫兴啊,没得吓着姑娘们!”
她笑着劝。
脸上直冒汗。
黎奉渠就算了,她能压住,可许承继是安亲王世子,那是大元唯一一个异姓王,随太祖开国的功臣之后,他母亲是先帝唯一的嫡出女儿,当今的同胞姐姐!
永安帝都要称呼许继承为‘吾家好儿’!
这种家世的玩意儿,她怎么压?
“姑娘们那样喜爱乔世女,讨论热切,想来是爱弓马不凡之人,更何况,我大元女子都是英姿飒爽之辈,怎会怕区区血腥?”
刚刚拽走黎奉渠的友人——越慕凡出声。
他是越耀祖的侄子,乔瑛继爵之时,内阁六个辅臣,五个打了他叔父的脸。
他自然要帮着讨回来。
“这……”
“我们……”
诸多贵女面面相觑,越慕凡的话,把她们想要劝说的心都噎回去了。
谁劝?不是说谁胆小如鼠吗?
好个阴毒的‘越耗子’!!
柳从阳深深吸气,气得脸皮直颤,面上依然维持着笑容,“越公子,你别忘了,这个丫鬟是乔世女的贴身侍从,又不是公主府的下人,你、我怎么好随意处置她?那不是打乔世女的脸吗?”
“况且,跟个婢子计较,不是君子所为,诸君请三思啊!”
你们想想,乔瑛刚刚还把黎奉渠怼的三魂没了两魂半呢!
那不是个善茬子。
好端端的,得罪她干什么??
“切,有什么大不了的?一个奴婢罢了,也没几分姿色,乔瑛要是追究,我赔她十个百个都无妨!”
许承继冷哼一声。
元氏皇族的血脉,的确是有点问题,此家族专出犟种,永安帝如此,曲昌公主如此,有个长公主做亲娘的许承继也是如此。
不是不让我干什么吗?
哎,我偏要干什么?
原本没把黎奉渠的提议放在心上的他,这回非干不可了,“来人啊,你们这些没眼色的东西,快点给我取弓箭过来!!”
商陆:……
瞪圆眼睛,瑟瑟发抖。
柳从阳:……
气得浑身发抖,连忙叫来小丫鬟,让她快快去找曲昌公主。
然而,远水解近渴,越慕凡阴柔声音响起来了,“去,把这里用布围上,免得箭羽射出去,吓着姑娘们!”
“你,百步外站好,别乱动啊!”
“若动了,箭射歪了,你就完了!”
商陆拿着被下人硬塞到手里的杯子:……
更害怕了。
这个许继承,明显是个四体不勤,脑满肠肥的胖子,十步之外,她都怕这人射不准,百步?
她不是死得妥妥的?
商陆额头都冒汗了,急得直想哭,就在这时,突然,一双粗冽,指节宽大的手拿走了代表死亡的杯子,她一惊,猛然回头。
佛奴沉默的脸庞,映入眼帘。
“你,你这是干什么?”商陆惊声。
“我帮你。”佛奴沉闷简洁,“我来做靶子。”
说完,拿着杯子,就往指定处走。
商陆急慌慌抓住她,“不行不行,祸是我祸的,怎么能让你替我挡灾?”
“你帮过我们!”佛奴握着杯子后退,声音依然闷闷的,“你帮我们建村子,教我们盘坑,教我们识字,找大夫给我们治病……”
昔日,佛奴的‘乞活寨’,她那一干儿匈奴混种的姐妹,乔瑛下令让商陆统筹,帮助她们建村。
商陆听命,尽心尽力。
修建村子的方法,有困难的,有容易的。
盖几个草棚子,随便给点牲畜,圈几顷薄田,给干瘪种子,让那帮可怜的女人饿不死!
这是一种修建法儿。
修宽阔大屋,盘热呼呼的土坑,选择良田,修建村医馆,找经年老农教导怎么种植?如何养鸡养鸭?
这也是一种修建法儿。
毫无疑问,陆商选的是后一种。
陆商同情这些可怜的女人,于是,竭尽全力,乔瑛给她的每一文钱,她都花在了这些女人身上,甚至把自已攒的银子都搭进去了。
“这是恩。”
“我记得!”
所以,我替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