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片天空。
同一轮圆月。
洛阳城里,无数人家彻夜未眠。
越府。
书房里燃着白蜡,飘忽的烛火,映在越耀祖脸上,让他苍老的面容,显得阴晴不定的。
他面前,越慕白垂首而立。
他面色凝重。
片刻……
“唉!”越耀祖突然幽幽一叹,“她们已成气候,再不能用小手段摆布,得正经当成对手看来了。”
“几个女人,居然要用上对付政敌的手段,啧啧啧,真是丢人啊!”
“伯父,她们背后站着万岁,咱们也没办法,就是……”越慕白沉声劝道,看着越耀祖的面色,他有些犹豫的说道:“不管是曲昌公主,还是乔瑛,她们做官,其实跟咱们家没有妨碍,何苦针对她们?”
“尤其是乔瑛,她是武官,咱们家科举进职~”
都不是一个系统的。
非得找人家麻烦干什么?
甚至,叔叔还要在家中假装抱怨,引得青竹侄女心生幽怨,主动去招惹乔瑛,丢了好大的人……
今日这番事过去,青竹名声扫地,婚事都有可能受到影响!
叔叔为什么要这么做?
越慕白相当不解了。
越耀祖抬头,浑蚀眼神扫向他,内里带着他看不懂的神色。
“慕白,你觉得叔叔我个内阁辅臣的位置,算是坐的稳如泰山吗?”
半晌,他突然问。
越慕白一怔,思索片刻,“内阁如今的局势,谢、崔已经成同盟之军,王亚元骑墙,陈乐山四处活稀泥,平衡势力。”
“叔叔您则是寒门子弟的‘定海神针’……”
“是稳着他们不反抗世家,老老实实,按照世家的规矩往上爬的‘招牌’……”越耀祖突然截话,布满皱纹的脸庞带着讽刺,“我这个位居六人末的辅臣,不过是千金买的‘马骨’,是摆在高台上的臭肉!”
“天下寒门子弟看着我,就能明白,只要听话,别想反抗世家,按步就班,也是能做到辅臣位置的……”
“叔叔,您别妄自菲薄,内阁辅臣之位,自然是能者居之,您能从寒门中脱颖而出,当然不凡!”越慕白连声劝着。
越耀祖却嗤笑,摆了摆手,“我都快七十的人了,什么看不透?不用你来安慰,本事?能耐?老夫自认不逊任何人,内阁辅臣之位,不算虚任,然而……”
“天下有能耐的寒门子弟多了。”
“比我年轻,比我有能力的不知几凡,我能稳居内阁几十年,就是因为我能察颜观色,做谢、崔两家的枪,说他们不能说的话,做他们不愿做的事儿……”
“谢承允,崔正初,他们能接受女人上位?跟他们同朝为官,呵呵,他们不过是不愿意落个,跟女子计较的坏名声,也不愿意得罪万岁爷!”
“所以,叔叔我啊,就要去做他不愿意做的事儿了。”
“这……”越慕白有些懵了。
越耀祖越发感慨,“不管是今日,还是上回的百花宴。”
“你和青竹冲上去把黑脸当了,把人得罪完了,世家子们在上前充个白脸,做个好人。”
“百花宴里‘好人’,本是准备让曲昌公主当的,那是谢家对她的‘示好’,可惜,她没领会,乔瑛也没给她机会,那人真是强硬,直接把你们撅回来了。”
“这一回,你们依然是黑脸,作用是打‘巴掌’,谢蔓出来给‘甜枣’,结果……”
“呵呵!”
越耀祖突然抚须嗤笑,“没给明白啊,曲昌公主出来把‘枣’喂了。”
“她的行事,越来越有章法了。”
“有意思!”
“叔叔,你的意思是曲昌公主真的会跟谢家斗起来吗?”越慕白握拳,开始紧张起来,“那,那我们怎么办?”
“看着呗,我就是个喽啰,大事人家也信不过我。”
越耀祖扬眉,抖着胡子笑,“不过,我觉得谢家也该出手了,要不然,以曲昌公主帝姬的身份,又那么得万岁爷的偏爱。”
“真让她站稳了,再想斗下去,就没那么容易了。”
“曲昌公主也是一心一意的扶着二皇子,想把太子弄下去呢。”
“谢家有些进退两难了,呵呵,且看他们如何应对吧。”
“嗯。”
越慕白闻言,重重点头。
——
一夜,静静过去,次日,曲昌公主上了早朝。
位列众辅臣身后,站在六部尚书前头。
她那位置显眼极了。
毕竟站的高,又一身淡黄色的鸾凤袍,头上插着全套八尾凤的首饰。
只比皇后仪仗少一尾。
何况,曲昌公主相貌多漂亮啊,那是天下难寻的好看,说是洛阳第一美人都不为过的,她在一众平均年龄50岁的老头儿中间……
万绿丛中一点红。
美的都耀眼。
白的都反光了。
谢承允、谢承志两个年纪超过一百的老头儿,表情终于郑重起来。
他们彼此交换了个眼神。
曲昌公主不曾发现。
至于乔瑛:……
她没来。
她正准备着接手火器营呢。
嗯!
“有点麻烦啊!”
五城兵马司里,乔瑛双手交叉,看着面前的官印,剑眉轻轻挑起。
“我不熟悉军营!”
她对面,崔君琢席地而坐,看着门外游荡的几个官兵,他们都是火器营的武将,应该是来打探‘新上官’作风的。
然而,说是下属,可他们脸上的表情,却是糅合着‘不屑,轻视和嗤笑’的。
军营嘛。
充满了男人的地方,想让他们认同一个女人,乖乖伏在女子裙下。
哪有那么容易啊?
“你想怎么做?这方面,我是帮不上你的。”
崔君琢轻声,淡淡叹气,他道:“军人认同的是实力,我如果……用些阴谋诡计帮你收服他们……”
比如,抓些高层官员的把柄啊,利诱他们啊,算计他们啊!
“这些,我可以做,他们也会妥协,可他们不会真的服你,瑛妹,这回你得自己办法了。”
他很担心。
怕乔瑛收拾不了这些刺头儿。
然而,乔瑛的神色却也很轻松,她挑着半边眉头,用一种很奇怪的,带着些幸灾乐祸的语气说:“君琢,你以为我是谁啊?”
“当初,我是怎么救下你的,你忘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