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尚未升起,两个黝黑的人影正在一处薄雾笼罩的树林中缓步前行。
腐败的落叶经过自然的累积,在地面形成酥脆的表层,脚踩在上面沙沙作响,犹如风扫过茂盛的枝叶。
微弱的天光越过重重障碍,残留在林间的只剩下一片朦胧的灰。
而这片灰中,正回荡着某种嗡嗡嗡有频率的声响,就像被困在盒子之中的昆虫用力振翅,弱不可闻得在幽深中徘徊。
黑影们寻声源靠近,穿过一棵又一棵环抱粗的树干。
最终,在一处草地上,他们注意到正在微微颤动的一小撮树叶。
两个黑影相视一眼,用手中的长矛轻轻挑开那团上下抖动的枯叶,一块又扁又黑的长方形物体露出表面,惊扰这片树林的嗡嗡声就是它发出来的。
一个黑影用长矛尾端轻轻触碰,旋即,嗡嗡声便消失了。
从矛杆传递来的触感判断怎么都不似活物,更像是敲到了坚硬的石头。
另一个黑影屏声静气,缓缓伏下身,小心翼翼地将方块拿起。
很轻。
平滑的表面就像是经过流水打磨千年的黑宝石,每一处表面都如平静的水面清晰得映射着周围的景色。
他甚至在这块奇特的石头上清晰的瞧见了自己的脸。
“如果把石头献给大祭司,他一定会非常高兴吧?说不定我还能再开一层血脉。”
忽地,手指似乎按动了方石侧边一处棱状的凸起,清脆的触感让他忍不住多拨弄了两下。
陡然,视野中一片雪白。
“啊!我的眼睛......”惊恐的哀嚎刺破寂静。
昏暗的雾气中散发出一道明亮的光,休憩在树梢的群鸟拍翅惊起......
“小白!都怪你!我丢人丢大了!”
鹭怒气冲冲得钻草屋,红着脸一屁股墩在草垫上,丝毫不理会身旁正怀抱兽皮赤裸全身瞳孔中充斥着惊诧的少女。
“鹭...我...我还在梳毛......”
“哎呀,我来帮你!”
鹭一把接过小白攥在手里的草刷,绕到她的背后,娴熟地托起洁白松软的尾巴,轻柔得梳理着根部浓密的毛发。
“鹭,发生什么事情了......”
小白埋头紧紧抱着兽皮,努力掩盖脸颊边泛起的红晕。
“还不是因为你昨天给我讲的那个关于贵族喜好的故事。”鹭小声嘟囔。
“你给下一任祭祀大人说了?”
“嗯......”
越是回忆,鹭就觉得自己的脖子越滚烫。
“噗嘻嘻...呜呜呜呜!”
一只手从后背缠到面前,死死堵住了小白刚要嘤嘤偷笑的嘴巴,另一只手疯狂进攻着她毫无防备的腋下。
“哇哈哈哈哈!别....别挠了!我...我错了......哈哈哈哈!”
两个妙曼的身影纠缠在一起,求饶的笑声连绵不断。
半晌。
“我告诉你这个故事的意思是想让你偷偷试试这个方法,给他一个惊喜,并不是叫你直接告诉他啊。”
小白穿好兽皮,乖巧得坐在鹭的侧边。
“我...我哪里做得来那种......那种事情啊。”
“噗嗤......”
“你还笑!”鹭探出左手,狠狠掐了一下小白腰腹的嫩肉。
“疼疼疼,呜呜呜,我捂住嘴,不笑了呜。”
“唉,我本来是想用行动向吴廖道歉恳求原谅的,毕竟他刚到这里的时候我对他的态度那么坏,还用巴掌扇了他的脸,结果...我太笨,反而被他嘲笑了。”
鹭的眼神黯淡了下来,盯着地面,身体稍稍倾斜,轻靠在小白的肩头。
“我是族长的女儿,也想要成为部落里下一个觉醒血脉的战士,小白,万一吴廖继任祭司,却因为之前的事情讨厌我,甚至因为我的关系连累阿爸,不同意为我和我阿爸觉醒血脉,那我......”
“我知道~,你的压力很大。”小白温柔地揽住鹭的肩膀,用面颊轻轻蹭蹭她的耳朵,“作为族长唯一的子嗣,不仅在考虑部落的事情,你还在时刻担心父亲的安危对吧?”
鹭没有说话,静静地聆听着,感受着头顶传来的温暖,耳边呼出得温暖的气息。
“不过有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吴廖祭祀他绝对不是你担心的那种人。”
“嗯?为什么?”
鹭扬起头,与小白的视线相交。
“早晨我去草原方便,回来的时候,远远看见吴廖祭祀从自己入睡的屋里取出兽皮,为部落里的小崽崽盖上,他的动作很轻柔,好像害怕惊醒熟睡的孩子,就像......”
鹭心中一惊:“就像...祭祀大人一样......”
“没错。”小白莞尔一笑,“我想告诉你的就是这个。怎么样?不安打消了吗?”
“嗯......打消了......完全打消了。”
“啊~,正羡慕你啊。”小白枕在鹭的肩膀上幽幽长叹,弥漫着一股涩涩的味道。
“羡慕我?为什么?”
鹭侧目,打量紧贴在身旁酥软的美人,身上的毛发就如天上的云一样轻飘洁白,如果被其他部落掳走,估计也会卖到大贵族的床边。吴廖他...应该也会喜欢这样的雌性吧?
“不,没什么。只是......”小白用手掌遮住嘴巴,悄声在鹭的耳边说了句什么。
“唉?!你...你是认真的?”
鹭震惊她的虎狼之词之余,眼眶的下方略觉得有些发烫。
“嗯......”小白羞涩地点了点头。
“好吧...你是我的朋友,如果你的愿望真是这样的话,那我瞅机会会问一问的。”
嗷~~~!
悠长的狼嚎从远处的山脚席卷而来,传入每一位族人的耳朵之中,当然,包括正坐在屋内的鹭和小白。
“太好了!你的父亲和叔叔们回来了!我们的部落又有吃的了!”小白难掩喜色。
每过一段时间,在族长的带领之下,部落都会组织一群由觉醒血脉的战士组成的远猎小队奔赴那座不远处的山脉,据说,山脉的另一边是动物们聚集的天堂。所以,每次远猎回归,小队都会带来大量的肉和干净的水,族人们在听到狼嚎声的讯号,都会涌出部落,远远相迎。
“鹭,我们快点跟出去!不然去晚了,排在人群后面,就抢不到新鲜的肝脏了......咦?鹭?你怎么了?”
鹭呆坐在原地,双腿就像瘫痪了一样动弹不得。
她认得这身狼嚎的声音。
自小,她便跟随父亲和战士们出草原学习狩猎的技巧,嚎叫声是他们最常用的沟通暗号。父亲作为一族之长,地位仅次于祭司之下,每次狩猎回归,不论是满载而归,还是空无所获,都经由他负责向远在部落中的族人们传递信号,承担一切责任。
而这个狼嚎的声音,并不是阿爸。
“不对,远猎的族人们出事了......”
而没有听到作为远猎人的领队,部落旗帜的父亲的声音,就只有一种情况。
湿润夺眶而出。